第11章 戴喻与神（七）
关林正在上课，教室门唰啦一声拉开，打断了她的讲课思路。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门口。
不喜欢引人注目的戴喻往施恩神背后缩了缩。
讲台上的关林眼角抽动，看着这两个迟到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气势汹汹地开门进来的学生，面色铁青，重重地把教案往桌上拍下去。
书纸材料和木桌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哗啦声。
这声音不仅吓到了认真听课的同学，走神的同学也被惊回魂，底下的学生一脸惶恐地望着讲台。
关林的怒吼随之而来，“你们两个干什么？！迟到了还这么嚣张的吗？！”
施恩神迎着她宛若烧着火焰的视线，面不改色地走到她面前，“闭嘴，人类。”
语气极其冷淡，态度极其嚣张，完全没把关林放在眼里。
全班同学和门外的戴喻都傻眼了。
这人疯了吧，敢这么跟关林说话？
只见关林猛吸一口气，额间的青筋一条一条的暴起，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看着十分吓人。
底下的同学都怕她突然血压过高撑爆血管倒在地上。
但关林维持这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和施恩神对视了仅仅几秒钟，面上的红色便消退，表情缓和下来，完全不见刚才那火山喷发在即的气势，默默站到旁边给施恩神让位。
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施恩神往讲台前一站，两条长手臂往讲台面上一撑。
面无表情，却气势十足。
“是谁被暗面使操纵拿走了林妹妹的东西？”
他说话时，黝黑的瞳仁里浮起一抹亮眼幽蓝色，向外扩散，几乎占据整个瞳孔。
片刻后，那抹幽蓝色瞬间收缩，回退到眼眸深处，消失不见。
前一秒还目瞪口呆的同学们，此时个个表情呆滞，眼神空洞，和失了智的智障没什么区别。
又过了几秒钟，第一排靠中间位置的男生缓缓站起来，举起右手，“是我。”
施恩神记下他的外貌，问：“藏到哪里了？”
“教学楼东侧，高一的女更衣室。”
“……”
戴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书包会被藏到女更衣室，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能找到才有鬼了。
有了目标，两人随即前往教学楼东侧的女更衣室。
路上，戴喻问起施恩神刚刚是怎么做到让关林和全班同学都乖乖听话的。
施恩神也不隐瞒：“都是契约赋予的能力。”
“如果缔结的契约无法立即实现，那么我们就会被赋予实现契约所需的各种特殊能力。”
“我之前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我讨厌一句话说两次，如果一句话要说两次，说明对方脑子很不好，请别让我说第二次。”
戴喻：“……”
忽略他无语的表情，施恩神继续说：“催眠只是其中一种罢了，契约还赋予了我很多能力，但是如果不能对你产生作用或者违背世界法则就无法使用。”
“有缺陷的力量只会影响我统治世界的速度，果然还是要虚空之力才行。”他啧了一声，愤愤不平。
见识了几次超出常识的特殊情况，戴喻这个无神论者已经不坚定了，对施恩神的中二言论也不会单纯地认为那只设定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如果我的愿望实现了，你恢复虚空灵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外表和人类无差，但是没有能力的神族。”
怎么和设定的不一样，戴喻一脸迷惑。
施恩神睨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的是真的。神族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只是实现人类愿望的工具人罢了，不签订契约，我们连特殊能力都用不出来。”
戴喻怎么都想不明白，“可，可变成普通人，你怎么统治世界？”
施恩神用一种“你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看来我讲述人类世界和虚空世界的关系时，你并没有认真听。”
“要想统治人类世界，必先统治虚空世界，而虚空世界在梦的彼端，要通过梦境才能到达。”
“用人类通用语说明，就是要做梦才能统治世界。”
戴喻突然抖了一下，他随即猛吸一口气，把笑意憋回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搞笑呢。
施恩神回头，“怎么？”
戴喻摇头，“没事。”
他算是明白了，与他缔结契约的施恩神只是被迫营业，人家只想在家里做梦。
女更衣室隔壁的楼梯口，戴喻和施恩神站在台阶上面面相觑。
他们是找到了戴喻书包的所在地，但是所在地是一个对他们的性别极其不友好的地方，他们还没想过怎么进去拿，总之光明正大的肯定不行。
学院对女生的个人隐私十分看重，走廊上方有一颗监控探头，一旦发现有男生鬼鬼祟祟地在更衣室附近徘徊，年级主任随时会冲过来，相当危险。
“怎么办？”
“扮成女孩子混进去？”
施恩神看了戴喻一眼，“你看我干什么？里面的空间与虚空世界相连，我现在没有虚空灵体无法突破表层的结界，而且我的体型无法容纳女性的皮囊。”
他上下打量戴喻，嘴角一挑，笑得颇有几分深意。
面前的男生个子娇小，身板纤瘦，长袖校服底下的手臂修长细痩。被眼镜和刘海盖住的脸，仔细一看，五官清秀，眉毛微淡，透过镜片放大的眼睛弱化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显出几分柔弱。
细胳膊细腿，皮肤还白，假发一披，裙子一穿，往人群里一站，木下秀吉都能被比下去。
戴喻真是穿女装的好手。施恩神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他的眼神直白得过分，里面透出的讯息相当明确：你很适合。
被他那种视线盯着，戴喻的记忆一时恍惚，想到高一时高阳成联合其他人把他围在男厕所里，笑得放荡不羁，眯起的狐狸眼流露出的恶意毫不掩饰，“你很合适。”
一些他极力想忘记的事情如同炸弹，点燃导火索，轰的在他脑子里炸开。
施恩神见他忽然脸色煞白，嘴唇极力抿着，几乎拉成一条直线，眼睛瞪得老大，没有聚焦，虽然看着自己，却更像透过自己看向某处，惧色暴露无遗。
戴喻脚步虚浮地后退，拉出的第一脚便踩空了，身体随之往后倾倒。
施恩神愣了一刹，当即一个箭步向前，他和戴喻距离的有点远，手臂的长度够不到对方。
他本想学少女漫画的男主角，帅气地搂住女主角，以身为盾，护她周全。
虽然有些叹息接住的是戴喻，不是漂亮的女孩子。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由于他的角度不对，硬是扑到戴喻面前，把对方当做肉垫，双双摔到楼梯平台上。
“嘶——！”施恩神手脚纤长，戴喻的小身板显然遮不住他。小腿磕到台阶上，痛得不行。
“你好重。”头顶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
考虑到对方的体型，施恩神双手撑住两侧，一抬头，便与戴喻四目相对。
距离很近，嘴唇几近擦肩，呼吸砸在彼此脸上。
下一秒，戴喻突然鼓起腮帮子，吐了他一脸。
戴喻拿着施恩神的校服外衣，站在厕所外面等他。
刚刚近距离接触那一下，他发现对方无措时睁大眼睛的样子，黑沉的眸子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戴喻：“……”
他觉得对男生产生可爱想法的自己有点变态，摇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赶了出去。
厕所里的水流声停止了，施恩神走出来，他把校服换成了运动服，和宽松的校服不同，运动服更加修身，隐隐显出腰身的线条，又劲又窄，腹肌若隐若现。
他刚刚洗了把脸，把头发捋到脑后，整张脸完全暴露出来，气质和先前截然相反。
施恩神的鼻梁往下，线条分明，鼻梁又高又挺，嘴唇菲薄唇色淡，眼睛往上便柔和了起来，他的眼角微垂，睫毛又密又长，如同天然眼线将他眼睛放大。
眼皮微耷着，不笑时，颇有几分不良少年没睡醒的样子。
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时间太长了，施恩神低头，“你在看什么？”往脸上摸了一下，“是暗面使在我脸上留了什么东西吗？”
戴喻回过神：“没，没有。”
他抓紧了手上的校服，“衣服我会洗干净再还给你。”
施恩神嗯了一声，想起他刚刚的样子：“你刚刚被暗面使控制了？脸色很不好。”
戴喻不想提这件事，低头，顺着施恩神的话接下去，“是有一点，但我没事。”
“你的脚。”他看到施恩神挽起的裤脚，露出的小腿有一块青紫的淤青。
施恩神正要说我没事，下课铃响了。
“对哦。”他猛地想到，“我们可以去迷惑人类女性为我们取来你的书包。”
于是，他们在楼梯口那边拦下了一个学妹，学妹突然被两个男生围住，有些不知所措，被施恩神泛着幽蓝的眼睛一看，立马变成听话傀儡，帮戴喻拿来了书包。
戴喻检查了书包里的东西，一样没少，教科书也没有被撕毁或乱画。
自高中以来，他从来没有不负任何代价就找回自己东西的经历，总感觉很奇妙，有种做梦的感觉。
“谢谢。”他郑重地向施恩神表示感谢，这是他发自内心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办法对这个人付诸信任。
施恩神却不以为意，返回教室的路上，他一直若有所思。
两人回到教室，看到戴喻拎着书包回来，藏书包的同学眉头一挑，不怀好意地凑到戴喻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你竟然拿到包了，可以，我敬你是条汉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老师知道你穿女装进女更衣室会怎么想？”
如愿看到戴喻脸色一变，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不过，他不知道，戴喻并不对他那句威胁产生了反应。
“这位同志。”肩膀被人戳了戳，他抬头，对上对面施恩神的视线。
男生盯着他，分明没什么表情，却天然发散一股压迫感。
就像个来挑事的不良少年，施恩神指了指教室外面，示意对方跟自己出去。
他拍了拍戴喻的肩膀，附耳道：“等我带给你胜利的好消息。”
几分钟后，戴喻被那位同学叫出了教室，对方竟然要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