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戴喻与神（六）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戴喻拉开教室的门，随即一群同学凑过来，把他粗暴地推出包围圈，围住走在后面的施恩神，热情地打听他的个人喜好，顺便问一句加个微信呗。
“施同学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观测二维平行世界。”
看着询问的同学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施恩神解释道：“用人类的通用语来说就是看动画。”
“哇，你用刚刚那种说法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施恩神微低着头，嘴唇翘起得意的弧度，还装作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你手上缠的是绷带吗？”离他最近的同学伸手摸向他缠得不露一点皮肤的右臂，“黑色的绷带看起来好酷哦，这上面白色的是什么，跟鬼画符一样。”
“别碰。”施恩神突然拔高音量，迅速收回手臂，放到胸前交叉，瞪了那个同学一眼。
男生前一秒还是温柔随和脸上带笑，下一秒就如同触到底线似的，目光瞬间冷厉。
差点碰到他手臂的是个女同学，本来就被他的声音吓到，再被他这么一瞪，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对，对不起。”
“不，这不是你的错。”施恩神收敛外放的情绪，抓住自己的右臂，食指摩挲黑中带白的绷带，眉头轻蹙，说：“这是用来封印寄宿在我右手里，远古时代肆虐虚空世界的最强之龙·德拉贡德·凯撒。”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德拉贡德的力量越来越强，封印的力量已经快要压不住他了，轻易触碰的话，很容易打破封印让它得以重现于世。”
“届时，人类世界和虚空世界都将被它长久以来被封印的怒火所毁灭，到那时真正的世界末日就降临了。”
他说得非常认真，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担忧之情，颇有独自一人承担一切的救世主那种感觉。
周围的同学都被他浮夸表现唬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顺便再补充一句，我的左手封印的是黑暗之力，同样拥有灭世的力量。”
戴喻无语地掀了掀眼皮，往自己的座位走。
远远看到他的座位被一个同学霸占了，同学正跟隔壁桌聊得火热。那同学看见他了，眼睛往这里瞥了一眼，却将他视作透明人，依旧和隔壁桌嘻嘻哈哈地聊着，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戴喻也不喊他，而是绕过他，走到桌子的另一侧，去拿书包里的教科书，为下一节课做准备。
但是，他绕过来之后发现，他的书包不见了。
施恩神被同学簇拥着，有说有笑地和他们互加微信，“远程交流链接在此建……”立。
[书包又被藏起来了。]
忽的，某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的笑容顿在脸上，渐渐收敛。
抬起头，就见戴喻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施同学，你去哪里，我们的微信还没加完呢。”
施恩神嗖地转身，正要走出簇拥着他的圈子跟出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站在他身后的同学。
“我感觉到一股不妙的气息包围了我的契约者，我要去找他。”
“等一下啦。”
施恩神刚迈步，又被人拉住，回头，眉间带了点不悦的情绪，等对方的回答。
“你是要去找戴喻吗？”同学根据戴喻走后，他的反应推测出来的。
施恩神点头。
“话说你为什么要找他啊，我们都很好奇，你怎么一转学过来就要跟他凑在一起。”
“他那种人个子小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第一眼确实会让人想要亲近，但是其实他的本性相当阴险，就算你真心对他好，也不会真的把你当朋友的，三班的孟溪就被他背后捅刀子了。”
“对啊，而且总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用刘海和眼镜遮住脸，那阴沉的样子不觉得很恶心吗？”
“我还听说他喜欢班长，之前不是发生了他拿班长的运动裤在教室里像变态一样吸吮的事情吗？”
“那件事班长还原谅他了，之后那家伙得寸进尺，总是跟在班长屁股后面晃，啊，希望班长不要被他迫害了。”
一个同学开口，后面就有其他的同学开口附和，话题很快就从“施恩神找戴喻干什么”变成“戴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到两分钟，戴喻就被他们描述成一个性格孤僻阴沉，会出卖朋友，靠着闻别人味道就会兴奋的变态同性恋。
他们七嘴八舌黑戴喻黑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有注意到施恩神早已离开。
章福私立学院的校区很大，戴喻在学校里到处跑，他的书包有可能被藏在任何地方。
他最先去了旧教学楼，跑遍一楼到六楼，把每间教室都翻了一遍，踩了不少“地雷”，两条小腿被木板尖锐的断面划了不少道口子，血迹渗出来，印在裤腿上，痕迹淡淡的。
接下来去了体育馆的器材室，器材室的灯坏了——戴喻按下开关，只见灯光忽闪忽闪，隐隐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紧接着“啪”一声，炸出几粒电火花，灯光应声而灭。
体育馆能照进器材室的光相当有限，借着这点有限的光源，他看到铁皮柜上方放着的东西，它有着圆鼓鼓的轮廓，和他被撑大的书包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戴喻松了口气。
刚安下心，新的问题马上就冒出来了，铁皮柜的顶部对他而言太高了，站在柜子前，极力伸长手臂，只能摸到书包的底部，而且装满书的包太重了，凭手劲根本拽不下来。
手拿不到，戴喻便从旁边的球拍架里拿了根羽毛球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书包终于被撬下来了，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呃。”看清掉在地上的“书包”时，戴喻抿了抿嘴，眉头轻蹙。
这东西根本不是他的书包，只是许多破了的篮球捆起来的一团，只看轮廓的话确实和他的书包很像。
戴喻叹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转身离开器材室，去下一个地方。
他想过在室内游泳池，但那里有学生在上课；室外游泳池，许久未清理的池面飘着一层青翠碧绿的浮萍托着几片绿叶，那里没有他的书包……
图书馆没有；音乐教室没有；美术室没有；多媒体教室没有……
戴喻从室外独立卫生间走出来，他微垂着眼，眸色暗淡，里面也没有他的书包。
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可哪里都没有他的书包。
别找了，教科书和书包都重新买吧。
他抿着唇，下压的嘴角微微颤抖。
他的手机也在里面，也要重新买……
想到这一大笔开支，还不能让戴治平知道，就觉得心累。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戴喻并没有答案。
自我怀疑如同暴风雨下躁动不安的大海，浪潮迅猛无情拍打着孤零零漂泊于海面之上名为戴喻的小船，它们以猛烈之势，要将小船拽入海底似的撞击着它。
戴喻吸吸鼻子，揉了揉什么都没有涌出来的眼眶。
“喂，林妹妹，你知道吗，能哭的地方只有卫生间和爸爸的怀里。”
声音宛若温柔哼唱地摇篮曲，在耳边响起，与之一同降临的还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戴喻的脑袋上，笨拙粗鲁地揉了两下。
“别哭了，在这种没有任何结界加护的情况下，眼泪会被暗面使用来控制你的情绪，加剧负面状态对你自身的影响。”
“如果你真的忍不住，我不介意展示神的仁慈，暂且充当你的缔造者也不是不行。”
听语气，施恩神似乎想安慰他，奈何表达能力太差，没有对他的情绪产生积极作用，反而给他一种“我想当你爸爸”的感觉。
“我没哭。”戴喻挥开他的手。
施恩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说都这么明显了，还没哭吗？
“你怎么在这里？”戴喻是课间跑出来的，刚刚在旧教学楼时，课铃已经响过了，这会儿还不到下课时间，“高三了，还是不要经常逃课比较好。”他真心实意地劝说。
“没关系，人类的学力证明对我来说不是必须品。”
他这么一说，戴喻想起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学生只是他用来接近自己的伪装身份而已。
施恩神接着说：“我是来帮你寻回失物的。”
“不用了，谢谢。”话音未落，戴喻条件反射地开口拒绝。
说完，他随即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施恩神：“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昨天在屋顶也是，明明他被高阳成拖走的时候，对方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却在最后带着年级主任一起出现。
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性，契约。
施恩神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我们缔结契约之后，我或多或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和想法，这是契约赋予我的能力之一。”
“屋顶就是因为我感应到你发出的求救信号，就用催眠了几个路人，让他们告诉我你的所在，这次也一样。”
“这个不能解除吗？”想到会被窥探心思，戴喻就浑身发毛。
看他极力掩饰嫌恶的样子，施恩神眯起眼：“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这并不是心灵感应那种完全读取的能力，我只能感觉到你当前最强烈的想法和情绪。”
“我也是通过这个能力，才知道你丢了东西。”施恩神说：“想解除的话，只要告诉我你的愿望就好了。”
“愿！”戴喻被他这一句噎住了，垂头，小声丧气地说：“可我真的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啊。”
见他这副样子，施恩神叹了口气，“可能暗面使还封印了你的记忆，想不起来就先放着，现在重要的是寻找你的失物吧？”
经他这么一提，戴喻猛地想起被抛到脑后的书包。
“不用，我自己找就好了。”戴喻摇头拒绝了。
“不行，考虑到你的想法有诞生自你真正愿望的可能性，为了恢复虚空灵体，在不违背契约对契约者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我决定无视你的意愿。”
施恩神说着，强硬地拉过戴喻的手。
就和被高阳成拖着走一样，戴喻一直很顺从，即使不情愿，也不会反抗。
但是眼前的男生拽着他的动作并不像高阳成那样仿佛要掐断似的死死攥住，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腕而已，前进步伐也配合他的速度。
看似强硬的温柔，让戴喻充满警惕，他宁愿对方对他抱有恶意。
施恩神突然顿住步伐，又继续往前走，“对了，我还想说一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跟你的身高外貌也没有关系，你是独一无二的重要存在，是某人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