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刚还好好的
“戏法。”
李莲花从案台拿来菜刀,准备剖刚摘的西瓜。
往桌子走时,闻言往门口望了一眼。
“什么戏法?”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会变戏法。
李相夷跳进门槛,去到众人围聚的桌边。
他背着的手移到前面来,掌心抓着朵野雏菊,尚未开放。
“你们看了不就知道了。”
现场有三个人,不用看,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但也不好戳破,只能捧场地看着。
李相夷左手拿花,右手对着花,运转内力。
温和绵长的内息,缓缓渡入花中。
雏菊吸收着,竟弹开了两瓣小花瓣。
“原来你说的戏法,就是内力催花啊。”
南宫弦月睁大眼,盯着神奇的一幕。
“这小子的扬州慢,倒是要冒得早一点……”
李莲花见怪不怪,心下却诧了一诧。
说来,也情有可原。
李相夷自十岁起,一起练武的同伴的功夫,都是上乘的,自然有促进作用。
李莲花不一样,他那时,身边是单孤刀。
单孤刀下山早,他总是一个人练。
就算单孤刀在山上,过大的差距,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助益。
直到下了山后,才突飞猛进起来。
他一边失笑瞧着,一边扒过桌上的西瓜。
喀嚓一声,西瓜被劈成了脆生生的两瓣,清甜的气息溢散出来。
几个人暂时被吸走了注意力。
瓜心红了,瓜缘还有不少白。
“看来还不够熟。”方多病打量着道。
小笛飞声扫瓜一眼,继而把目光投向李相夷。
“你催花,不如催地里的瓜。”
“等我回头就去催。”李相夷挑眉。
他刚嘚瑟完,野雏菊开到第三瓣,就不动了。
“怎么回事,刚在楼外还好好的……”他心下疑惑。
加大内力,花还是无动于衷。
再加……
那点异样的内力,像知羞草一样,缩起来了。
李莲花把西瓜切片,轻摇了摇头。
方多病咧嘴乐。
“你这扬——”
他刹住话头,“新内力,还怪有脾气的,说累了就累了。”
“不就是不灵。”笛飞声扯下嘴角。
李相夷的扬州慢,的确不灵。
它现在,就是个胚芽,抗不了风雨,还用一下就断气。
让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催,都比李相夷要催得好。
因为他们体内的扬州慢,来自李莲花。
是成形的,成熟的。
外来的内力,只要在自己手中,经过了炼化,并将其壮大,就可以使用。
李相夷不一样。
他想随心所欲使用的话,就得依靠勤修苦练,给胚芽浇灌,促使其成长起来。
“地里的西瓜,是没法提前熟喽。”
南宫弦月捞过片瓜,遗憾地吃起来。
“我再练练。”李相夷有些尴尬道。
他把雏菊戴狐狸精耳朵上,然后用脚勾过条凳,也坐下吃起瓜来。
“还挺甜。”
“是啊,”李莲花咬了口瓜,“看起来不大熟而已。”
“说明我种得好。”
过了会,李相夷瞄眼小笛飞声。
“老笛,你那内力,是不是可以愈合伤口?”
上回练功时,他就发现,小笛飞声手背的一个口子,比常人好得要快。
“跟你一样,”小笛飞声坦言道,“不灵。”
他的“悲风白杨”,也生了零星一点芽。
若要像笛飞声那样,短时间内快速疗愈伤口,还是得练。
笛飞声撂下瓜皮,“能灵就怪了。”
小笛飞声剜他一眼。
片刻后,李相夷又问起其他人的内力来。
他前些日子,想学的降暑内力,跑南宫弦月身上了。
除了降温,还能生热。
也就是说,成形以后,他可以当个恒温人。
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能舒舒坦坦地过了。
遇上阴冷的功法或者毒药,虽不能化解,但能够生热平衡。
遇上炙阳的,也可以反过来平衡。
方多病练的多愁公子功法,早在两三年前,就生发了些东西。
他的内力,能止血凝血。
也可以弱化别人的内力,进而减小伤害。
敌手的伤害若攻进体内,便会被拦截阻断在什么穴外,包括毒药。
如果笛飞声,现在把罡气种给他。
绝不会像之前那样,蔓延得那么快,还二话不说就晕倒。
他给新的内力,取了个名字,叫“梧桐雨”。
“阿飞,你的呢?”
李相夷见笛飞声久久不言,问。
“我的,”笛飞声把话头踢开,“你怎么不问李莲花的?”
“李莲花的,我知道。”
李相夷用气劲,把西瓜上的籽弹桌面。
这样,便不用吐了。
“他的降暑。”
“降暑。”笛飞声哼笑一声。
“谁告诉你,他内力降暑了?”
“我猜的。”李相夷起了丝犹疑。
“难道不对吗?”
“那你猜得可——”
笛飞声想说“真够离谱的”,然被李莲花打断了。
变成了,“可真够对的。”
笛飞声瞥他一眼,不作声了。
总归,也不能实打实说出来。
李莲花编排他的内力,能干嘛干嘛,他也没什么意见。
一个西瓜,每人分两片,很快就被吃完了。
翌日大早。
除了李莲花还在睡,楼里的人,都出门练武去了。
不过,他们没像往常那样,都在空地上练刀练剑。
太阳还没出来,南宫弦月躲在树林子里跑。
跑热了,就逼着体内那点新生的毫末内力,给身体降温。
温是没降到什么,汗水倒出了一大通。
小笛飞声则盘坐在溪边。
他从地上捡起块砾石,在手心划了道血痕。
划完,就开始凝神静气,运功修复伤口。
可惜,裂痕只合拢了一点点。
而李相夷蹲在菜地里,对着一地的萝卜、西瓜、小番茄,试验他的新内力。
与昨日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有两颗番茄,加一根萝卜,稍稍大了点。
其它的,都毫无变化。
他不禁有点失落,手蔫蔫地,搭在膝盖上。
忽地,寂静的空气里,传来沙沙沙的声响。
他环顾四周,而后视线落于一点。
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了。
一根萝卜,正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凭空消失。
他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等放手再睁眼,那根萝卜已经不见了。
隔壁那根,也在以同样的速度消失。
“我这是,碰上怪事了?”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鬼吧……”
思及此,他心脏擂起小鼓来。
万分好奇地,又战战兢兢地,从西瓜地,往萝卜地走去。
结果,并不是鬼。
而是一只虫子。
一只虫子,也足够令人惊奇了。
“这什么虫子,”他想,“竟吃得这样快,这样多……”
第二根萝卜,在他的眼下,被啃啮干净。
只剩下叶子,无从悬空而摔落在地。
他蹲下去,那只虫子,爬上了第三根萝卜。
“不能再让它吃下去了,否则……”
在萝卜被挖出一个小坑时,李相夷手比脑快,捏住了“偷菜贼”。
刚虫子吃得快,爬得也快,他不是很能看清形容。
这下,什么模什么样,悉数暴露在他眼中。
他出离地震惊了。
“这不是五年前,在闲云山庄见到的大蛾子吗?”
“它不是消化不良,死了吗……”
等等,他又觉得不对。
这虫子,跟五年前那只,长得又不大像。
它吃素,尾腹不冒绿光,还有……
李莲花他们,过去那几年种的菜,买的菜,完得那样快的原因,当真是用来喂马了吗?
他眉心越皱越深。
思索间,指腹一痒。
虫子并没有因被抓,而惊慌失措。
反倒扭着头,在他手上,狗一样拱来拱去。
那两根触角,还抖得花枝乱颤的。
李相夷莫名感觉,这死虫子,兴奋得要命。
他起了瞬鸡皮疙瘩,当即松手摔地上。
虫子仰面翻倒,心碎地划拉足肢。
它划了好一会,才“踢嗒”一下,翻正过来。
然后飞快往萝卜爬去,打算再弄点吃的,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
李相夷见它贼心不死,只好再次擒掉。
就在这时,耳边飘来道懒洋洋的话音。
“你蹲在菜地里,做什么呢?”
他一回头,望见李莲花已经起来了,伸着懒腰,迈出了莲花楼。
他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恍要在李莲花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李莲花不自在,“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大早上的,吃错药了。”
李相夷起身,大踏步冲出菜地,直愣愣站到李莲花对面。
把虫子举到他面前。
“你老实告诉我,这痋虫是怎么回事?”
李莲花落目在问天痋上,心头一跳。
这下麻烦了。
他们三个大的,已经够严防死守,不让那三个小的看见了。
没想到,还是一不留神,竟叫它溜进了菜地里。
还让李相夷给撞见了。
难道,昨天晚上,没给它喂吃的吗?
李莲花记不清了。
但无论喂没喂,再纠结也没意义了。
他摩挲着指头,琢磨了好半晌。
才挠挠鼻子,开口解释。
“实话跟你说了吧。”
“这虫子呢,其实是五年前那只虫子,死前诞下的孩子。”
李相夷若有所思了一会,仍是狐疑。
“一只吃肉的,生一只吃素的?”
“你不知道,”李莲花反问,“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植物,都是会变异的吗?”
“我——”李相夷被问住。
他垂下手,过了会继续问。
“它这么能吃,你们为何还留着?”
或者说,留着来做什么……
李莲花往前,踱了两步。
背手望着,东方喷薄而出的太阳。
“当初这只虫子,生下来的时候。”
“有个神仙婆婆告诉我,它是一只聚财虫。”
“聚财的东西,自然要供着了。”
又来了。
李相夷窜出点火气,又无可奈何。
“你当编话本呢,哪来那么多神仙婆婆。”
“神仙婆婆就围着你转了是吧。”
“什么聚财虫,散财虫还差不多。”
比猪都能吃。
怪不得李莲花他们,赚了那么多钱,还老是赚不够。
李莲花偏头看他,张口欲再说些什么。
李相夷却深深望进他眼睛,意图从那双无波无澜的眼中,读出什么来。
“你和小宝阿飞他们,是不是担心……”
“江湖上还有什么人,用痋虫作乱,所以才留着的。”
他知道,大的可以吃小的。
李莲花“啊”了一声。
随后,他微一拱眉,默认了这个解释。
反正是李相夷自己脑补的。
他可什么都没说。
日后赖也赖不到他身上。
李相夷察言观色,深以为自己一语中的。
他把问天痋,郑重地搁在李莲花手心。
“从今往后,你们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偷偷摸摸养着,也怪累的。
李莲花怔怔点头,“嗯。”
于是乎,后面的日子里,只要没有外客在,问天痋就变得光明正大了起来。
它乐得高兴,可以长长久久睡菜篮里。
而不必总是待在狭小的木盒里。
楼里多了三个,喂它蔬菜的人不说。
还多了个,气息和李莲花一样的人。
尽管从前有所感知,可摸不着也碰不着。
这下好了,它能这边蹭蹭,那边蹭蹭。
尽管每次一蹭,都会被嫌弃地掸开。
还有个缺点就是,一只黄白毛发的大怪物,老不善地嗅它。
一嗅到位置,就龇出一口獠牙。
还好,它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