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你内力降暑
几天后。
李莲花他们,从镜芜山庄,搬到了逐州城郊。
为何不搬到城里?
一来是清静,晨起入耳的,都是叽喳的鸟鸣声。
二来适合练武,地方大,也不必担心损坏人东西,花钱赔偿。
三来好种地,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一茬蔬菜,从种子到成熟。
莲花楼停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
不远处,有一条清溪,方便担水钓鱼。
选好地方,李莲花就开始垦地种菜。
“远一点,再给我远一点。”
这天他挽着袖子,蹲在地里种瓜苗的时候。
又一道气劲切来,把地边新种的菜削秃噜皮了。
“又得重新补了……”他深深叹口气。
随后把竹棍丢出去,钉出条界线来。
练武打架的四个人,自知闯了祸,飞快溜远去了。
不过,那四个人里,暂且不包括李相夷。
他外伤愈合得差不多了,内伤却才好了一半。
但除了不能过度动武,他精神好,手脚也麻利。
就被李莲花,忽悠在地里干活。
“这是什么苗?”
李相夷用铁锹,撬开个坑,把苗埋土里。
手熟能生巧地一刮,土盖好根须,再稍稍摁实。
他目光落在苗上,感觉不管什么苗,好像都是两片肥厚的椭圆小叶子。
“我不是前不久,才跟你说的吗。”李莲花看他一眼。
李相夷有些尴尬,偏了偏目光。
那么多年了,什么种什么菜的,还是比不上武学招式好记。
明明他记忆力也不差啊!
李莲花知他从不过心。
李相夷就是李相夷,神思站在尘俗之外,与李莲花总是有距离的。
他愿意跑尘俗里逛一逛,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总归,学了那么些东西。
再落魄,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这是西瓜苗。”李莲花捏起一棵,耐心道。
顿了秒,他补充,“夏天到了,该吃西瓜了。”
李相夷脑中,捕捉到“夏天”这个词。
他望眼滚烫的太阳,用手背揩了把额头的细汗。
然后瞥向旁边,好似裹满了习习凉意的人。
“你为什么不热?”
李莲花愣了下。
他总不能告诉他,十年碧茶的侵蚀,让他的体温,比常人要低点。
到了冬天,是还有那么点冻手冻脚。
一旦到了夏天,那就舒坦了。
碧茶,也就这点好处了。
当然,不包括那十年毒发的日子。
毒发的时候,就算是夏天,也好似身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里一般。
那种冷,充斥在每一个毛孔里,骨缝里,结出顽固的冰花来。
他拼命地蜷紧自己,拼命地裹紧被子,始终都捂不出一点暖意。
寒冷无穷无尽,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地步。
他忽打了个冷战,方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李相夷见他久久不回答,问。
“没什么,”李莲花眨了下眼睫,“种你的菜。”
李相夷“噢”了声。
过两秒,凑过去,碰了下他手。
凉的,跟浸过井水的玉石一样。
“你真的不热。”他再次羡慕道。
“每个人的内力,修到一定境界,都有奇异的效果。”
“你的内力,”他揣测,“是不是可以降暑?”
“降暑,什么降暑。”李莲花听了有好些好笑。
扬州慢长花长草,疗伤病,还有预防衰老,可没这功能。
顶多是把汗液,像弹雨水一样,弹开而已。
再说,别的内力,只要够强,也能弹。
而且就算能降暑,用来用去的,岂不浪费?
不过,他也寻不出更好的解释了,只能否定掉前一句话,转而承认。
嗟了口气,惋惜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来杨柳坡的第一个夏天,我就发现了。”李相夷得意道。
“我没说而已。”
突地,他脑瓜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胳膊肘撞下李莲花。
“你能不能教教我?”
“这夏天,也太热了。”
李莲花被这话一呛,咳嗽了两声。
不是,哪有自己教自己扬州慢的。
况且,李相夷要学的是降暑的,他上哪儿找门降暑的内功教给他?
于是只能摇摇头,“我这内力,跟你的犯冲。”
“你学了以后,两股内力就会在内腑打架。”
“砰地一声,”他伸出只手,在李相夷面前,收紧又放开,“像爆竹一样炸开。”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最后一棵瓜苗种完,他起身提桶,往溪边打水浇苗去。
这么严重……李相夷不想学了。
他在原地呆了两秒,才拎起只桶,追上去。
“那我晚上要挨着你睡。”
这样多凉快。
那不就相当于,把热气摊给自己。
摊给自己,自己不就热了吗。
李莲花不干,摆手道,“我又不是冰块。”
他说着,弯腰捡起滚脚边的蹴鞠,抛还给旁边玩耍的狐狸精。
狐狸精跳起来咬住,又踢着玩去了。
李相夷才不管他的话,步子迈得轻快。
两人到了溪边,先把手上的泥洗了。
“你说,”李相夷搓着手问,“三个月后,我能打败窟颜达吗?”
李莲花洗手的动作慢下来,“这我哪能知道。”
李相夷挪了个位置。
李莲花在上游,洗手的泥水,都流到他这边来了。
“我最近研究了研究,打算先把速度提上来,去对付他的迷踪步。”
“你觉得怎么样?”
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不怎么样。”李莲花白他一眼。
李相夷跑到上游,他就成了泥水的受难者。
遂把手抽出水面,等李相夷洗完,自己再洗。
李相夷洗完了,勾过只桶,略不快地打满水。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冷淡?”
李莲花成功被哽住。
他忖了忖,自己对李相夷的不满,有时候是不是太过火了。
片刻后,他温下声来,“挺好的。”
李相夷生出的沉闷一扫而空,布满阴翳的眼睛,又晴了。
李莲花瞧他的心情,跟夏天的雷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由得笑了笑。
他薅过桶,满上水,和李相夷一块拎回菜地去。
此时,黄昏已至。
浓稠似油彩的赤金色,铺洒在天边,要烧起来一般。
四个练武的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李莲花!”
方多病远远就喊起来。
“你们猜,我们弄到了什么?”
不待菜地里的两个人答,他就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
咧开嘴笑着,“野兔。”
“两只。”南宫弦月提着兔子后脖子,补道。
那是一深灰一浅灰的两只兔子,已经挂了。
没什么血痕,是吃草时,被突如其来的内力,砸晕的。
两个笛飞声,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唱的。
一致道,“他们不瞎。”
不瞎那两个人,刚好给瓜苗浇完水。
最后瓢水,在李莲花手中泼开,水珠映射着,夕阳的绚烂光芒。
“正好,”他道,“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做烤兔子怎么样?”李相夷提议。
可惜,兔子烤了是烤了,他还有伤病在身,依旧不能多吃。
尝了几嘴滋味,几个人又不让他吃了。
他只能继续吃清清淡淡的骨汤。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好几天。
大概是他受伤后的大半个月,几个人不对他的饮食戒严了。
那个时候,他内伤也无甚大碍了。
每日寅时近卯时的时候,就起床练剑。
好武那几个,看他起,也跟着起。
一排床,六个人,短时间内,就消失掉五个人。
莲花楼外,剑啸刀鸣。
莲花楼内,清梦寂寂。
李莲花觉得这样挺好。
整张床都是他的,没人挤,也没人抢被子。
虽说夏天也不用怎么盖被子,但到底要掩下肚子,省得着凉。
等日头照进莲花楼,他才慢悠悠起来。
洗漱完,去做早饭。
等做好,那几个人就掐点回来了,叫都不用叫。
跟长了狗鼻子似的。
早饭过后,李相夷五个轮流洗罢碗,休息下,翻翻武籍,便又跑出去,练起武来。
李莲花就侍弄侍弄,自己的菜地。
闲了,捞本话本子,带着狐狸精,上溪边钓鱼去。
偶尔,抬头望望,打来打去的几个身影。
偶尔,那几个身影消失不见。
一颗使坏的石子投来,惊跑要上钩的鱼。
溅起的水花,在书页上落出一点一点的水晕。
他抬起愠恼的眼眸,那几个人就你推我,我推你地推卸责任。
或是谁,突然地凑过来,问,“你今日看的什么?”
也催他,“你什么时候,和我打一架……”
除了笛飞声,剩下四个,有困惑的,也来请教他武功。
尤其是方多病。
他有时,单独把人叫一边去。
因为方多病不止练多愁公子剑,还练相夷太剑。
李相夷三个小的,就酸得很不理解。
“你为什么独独把我大徒弟叫走?”
李相夷老是问。
南宫弦月也跟着问,“就是。”
“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打算解释一下?”小笛飞声问李莲花,眉却是对方多病皱的。
方多病下巴一抬,眉一扬。
“因为我和他,跟你们不一样。”
他这话,不止把三个小的激怒了。
知情的笛飞声,也对他横眉冷对。
并揶揄道,“你指的不一样,是被连着丢了好几次吗?”
方多病脸色陡然一变,说不出话来。
三个小的,又开始好奇,是怎么个事了。
方多病在心里骂道,死阿飞!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后来,省得被怀疑来怀疑去的。
方多病就暂且不练相夷太剑了。
反正跟窟颜达一战的话,李相夷三个小的在场,也不便用。
日子就这样平平和和,又起伏吵闹着,水一样流逝而去。
李相夷几个,每日规规律律练武。
没有什么事,基本都间不懈怠。
可以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进步非凡。
当然,也有瓶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