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炁清剑道诀
“哈哈哈，你们久等了吧！”一串欢快的笑声中，一道俏丽的人影闪入了大堂中来，原来是金燕端着她的盘子进来了。
接着她又来回了几趟，终于摆放完成了。
桌上两盆豆腐，一大盘青菜。看来今天的早餐便是十分简单的青菜豆腐了。
柳月亭夹起了一块豆腐放入嘴里，然后就尝到有一面是硬的，好像还有糊味，不过他却丝毫未动声色。
作为蕴秀峰上唯一的女弟子，一直以来金燕都十分主动地承包了帮师兄弟们做饭的任务。
“山间清修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能让师兄师弟们再为饮食操劳了才是。”她时常这样想着。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比较生疏的关系，她的厨艺是有点美中不足，但她就经常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从而不断地获得了提高。
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就变得骄横了起来，经常对师兄弟们的一些关于烹饪的友好建议嗤之以鼻，甚至抓狂动粗。
“师姐的菜可以吃，但是绝对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这早已成为了如今蕴秀峰上的一道隐形禁忌。
如果吃下了东西，又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据说可能就会有一些非常可怕的后果。
落座在大师兄右首，金燕看着筷子舞动的师兄弟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概是早起练功太累了的关系吧，大师兄似乎对眼前的豆腐情有独钟，正在飞快地吞噬着。
“师姐今天怎么会想到做豆腐呢？”柳月亭首先开口，问道。
郭守田嘴里含着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这里不是有现成的石磨吗，豆腐还不是随时想吃就吃啊。”
“之前是经常吃了啊，不过，”柳月亭咽下了一口饭，细细想了想，续道，“好像没有早上吃过。”
众人闻言一呆，随即唰地一下一起转头往门外望去，只见那院中一隅处，一座石磨正在兀自滴水。
“师姐你……”柳月亭边说着回过头来，十分惊讶地道，“今天到底几时起来的啊？”
“大概寅时吧，”金燕面有得色，随后莞尔一笑，续道，“我是看大家最近的生活都很凌乱，所以就想到早饭吃好点准没错嘛。”
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内心不禁皆生出了钦佩之情，都想着，虽然这饭菜味道不佳，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别光吃豆腐了啊，来试试我炒的青菜吧！”金燕大方地发出了邀请，然后向众人依次看去。
只见郭守田首先急道：“啊，我早上练功消耗有点大，我觉得我应该多吃点豆腐！”说完便伸了筷子去夹豆腐。
而边侧的程银干脆就左手拿起书挡住了脸，俨然正在十分认真地阅读之中，同时顺便吃点饭，真是用功异常。
“月亭，”金燕柔声呼唤了一声，然后笑盈盈地道，“你尝尝吧，毕竟等一下你还要去多采一点回来呢……”
柳月亭一想到这档子事，顿时就十分绝望无助，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
只见他魂不守舍般地夹了一条长长的青菜叶，咬了一截在嘴里咀嚼着，然后停筷碗中，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郭守田正在不断地使着眼色。
“味道怎么样啊？”一旁的金燕喜形于色地问道。
“嗯，盐味还可以，就是好像有点……”柳月亭仍浑然不觉，仔细品味了一番，方才慢慢续道，“……苦涩。”
言罢，他将嘴里的食物咽入了肚中，一抬头时方才看到了前方正在不断挤眉弄眼的大师兄，跟着他朝着郭守田的眼色看去，随后就看到了旁边程师兄的碗边好像放着几条青幽幽的事物，当下又回头向自己的碗中看去，只见碗内正赫然躺着半条青虫的尸体，刹那间脸上如同苦瓜般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月亭，你怎么了？”金燕看到师弟的脸色好像有点奇怪，皱眉着关切问道。
知道内情的郭守田眼看师弟此刻似乎无法言语，于是咳咳了两声，十分小心委婉地道：“呃……那个，金燕啊，我看你这碗菜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啊……”
金燕眼波流转，向那盘青菜看去，随后终于发现了这点猫腻，当下忽忸怩着娇滴滴地道：“哎呀，这都怪六师弟采摘的时候没有注意辨别啊～”
郭守田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窒了窒，大声道：“不是，这菜你下锅前到底洗过了没有啊？”
“当时我很忙，就忘了啊～”金燕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纯真而无辜的小女孩般，直叫人不忍苛责。
“那你做的时候也不看一眼吗？”郭守田百般无奈间，已然是几乎央求般地道。
“当时天太黑，我也没有注意啊。”
众人：“……”
蕴秀峰连绵屋宇之外，从白地松林往左，松林中一处已能望见后山树林的崖边，两根巨大的剑形铜柱深深地插入地面之下。
丈许高处的剑柄之上，横空一条巨大的铁锁链，上绕着剑柄铜柱缠绕一周之后，两头各自向悬崖外延伸而去，直隐入雾中不见。
同时在下方，从这两根铜柱之间开始，一道编排得十分精巧的铁索桥从悬崖边延伸出去，桥上平铺着木板，厚实的木板两头打了孔，以精钢索绑定在下方的铁锁道之上。铁索桥上每隔三尺左右，两边便各有一条锁链向上，连接到上方平行于桥面的精铁材质的锁链扶手之上。
在这道铁索桥的对面，便是天墨六峰之一的“笼月峰”了。不同于只有一根独苗的蕴秀峰，以及完全只有男弟子的其他峰脉，笼月峰却是纯粹由女弟子组成的。
眼下此刻，柳月亭正自站在这道铁索桥前面，背上背着一个不小的竹编箩筐，脸上阴晴不定。
天墨门原本为由六脉同门组成，其中每一脉同门都身处于不同的山峰之上，这也就有了“天墨六峰”的说法。除了蕴秀峰以外，另外五峰分别是：参合峰、天都峰、落仞峰、笼月峰，以及作为天墨门禁地的玄清峰。
然而天墨山脉雄峙于青凫国以西，大小山峰何止千百座，尤其是往西南方向延伸的山脉中，多不乏无数人迹罕至之地，甚至毒瘴弥漫之林，以至于其中有着如何的天地日月，如何的岁月光景，自古以来竟是从未有在任何籍册中记载过，只在一些虚无缥缈的民间传说中，留存着一些残言片语的说法，而再至于其是非真假，那就更是无从考证了。
所以这说法里的“天墨六峰”其实也仅仅是指天墨门之下的六峰了。
目前除了蕴秀峰之外，每一处峰上都有着弟子们开垦出来的菜园。蕴秀峰因为人数比较少，勤奋如金燕但她又不太会干这种体力活，加之她与隔壁笼月峰上的女弟子们颇有交情的缘故，笼月峰上的师姐妹们便把她们的菜园共享给了蕴秀峰的弟子。
而峰上原本平时都是由老六范盈同负责外出采集食材的，但他最近因为一些原因不在山上，所以这任务也就自然地落到了拗不过师姐的柳月亭身上了。
当下柳月亭背着箩筐在松林中站定了已有一刻钟上下，兀自任凭山风吹拂而岿然不动，俨然一幅修炼有成的模样。
此刻在外人眼里，也许能看到他那被山风吹得有些干裂了的嘴唇，或者是正在顺着铁索桥远望而去的眼神，但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他的内心世界中，此刻却是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又过得半晌，只见他嘴唇微动，然后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又抿着润了润，同时左脚提起，似乎就要行动，但这脚却是向右转了个弯才落下，随即身随腿转，已然往右回走。
不过他却也并没有真的就此打道回府，经过了蕴秀峰的牌坊后，他继续往右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松林中的另一处铁索桥，不过这座铁索桥却是通往着天墨六峰中的另一处“天都峰”的。
“金燕师姐只是叫我摘菜回来，我去天都峰采摘也一样啊……”原来他刚刚突然脑中灵光闪过，“虽然跟天都峰的师兄弟们也不太熟，不过看在大家同门一场的份上，弄点菜应该不过分吧。”
当下他内心中忽然这般盘算道，心头忽不由暗生欢喜。
随即，这主意一定，他便即不再犹豫，拔腿便往铁桥上走去。
只见这座铁索桥从蕴秀峰上延伸出来之后，便渐渐往下而去，直至没入了悬崖间的浓重雾气之中。
柳月亭只大着步子走着，一来在这座脚下便是万仞深渊的桥上奔跑起来是一件十分骇人的事情，二来到了这桥上，天墨门的轻功身法“逐风诀”便不能使用了。
而究其原因，这却是与天墨门修炼的功法有关。
天墨门所修炼的功法叫做“炁清剑道诀”，是一门“以剑御气”的无上道家功法。
道家认为，五行金木水火土是天地间万物的基本要素，世间万物无不皆由这五象行基本要素的运行、运动以及循环生克变化所构成。
而作为万物灵长的人，既然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则即无法超脱于这五象行之外，每个人的体质都必然会倾向并亲和于五行中的某一象素，蕴藏着能够驱动对应象行真气功法的潜能。道家门派中，把这种人体质内的五行倾向与亲和关系叫做“先天五行”。
天墨门功法“炁清剑道诀”讲究顺天而行，化人先天五行潜能为无上神奇道法，直有夺天地造化之玄妙。
但五行并不仅仅是指金木水火土五种具体的元素，五行的意义还包涵天地万物借由太极阴阳演变的五种基本动态，其中：金，代表敛聚；木，代表生长；水，代表浸润；火，代表破灭；土，代表融合。
“炁清剑道诀”固然是天墨门练功修法的根本心法总诀，但实际上它也只是一道练气的法门。
在修炼出“气”之后，还需要将真气引导出来，并转化为可以御敌的具体形态，这也就是上面所说到的“五行万物的五种基本动态”。而能够实现这一转化的媒介，便是“炁清剑道诀”的剑招。
“炁清剑道诀”的剑招包含金水火土、以及特殊之水的“冰”，一共五象剑道。其中除去金象剑道之外，其他每一种剑道都有着对应于该象先天五行的独属剑招。
金象剑道没有御气法门，只是纯剑招，是作为其他四象剑道之基础剑术的存在。
而木象功法则没有任何剑招，唯独只有一道轻功身法“逐风诀”。当这套身法施展开来时，体内真气环流下身运转，可借由周遭一切树木花草等物传递并消解身体重量于大地之中，凭虚御空间如同乘风凌虚而行。
不过这套功法虽然十分神奇，但也有着比较明显的弊端，首先便是在没有花草树木的地方无法使用，比如这铁索桥上。
其次是在生死一线间的对战中不便使用，因为当施展这套身法的时候，凭虚凌空的体位会非常不便于施展剑招。如果战斗中非要使用也可以，只是有可能会成为身处移动中而不好还手的活靶子，不过要是自信能够应对好这一点的话，那也就百无禁忌了。
总归，“炁清剑道诀”乃系凭由刀剑而御先天五行真气，亦即“以剑御气”，其中之“炁”便即“气”也。
而天墨门的这道炼气之道便也正是让柳月亭一直苦恼着的缘由了。
除开木象身法不能算，天墨门弟子只要炼气有成后，便能施展出对应的水火土冰四象之一的剑招。资质上佳的弟子快则一年半载便能炼出真气，稍差点的修习两三年也有所成，再不济的苦练四五载也能略窥门径，但柳月亭入门已七年有余，至今却一丝真气也无。
虽然说他六师兄也算晚成之人，但也只花了五年左右便练成了土象真气，而如他这般的修炼多年而一无所成的弟子，在天墨门内已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此刻前面雾气之中已隐隐能看见一座山峰，不过待走近了才发觉，此处只是一座位于蕴秀峰和天都峰之间的无名山峰。
铁索桥从这座山峰靠近顶部的一处白色岩石上贴着过去，旁边几株苍翠松柏下的石壁上，钉入了数道大铁钉，铁钉上有锁链连接到铁索桥的扶手上，对铁索桥起到了额外的加固作用。
几丛草蔓在铁索桥木板一旁的白岩石缝中生长着，点点小花缀于其中。
崖松幽草间，柳月亭忽不由站定，回首往蕴秀峰望去，此刻那座自己平时生活的山峰已然隐于氤氲清岚之中，看上去仿佛出尘仙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