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侵寒透
灰瞳怔了怔，沉默片刻，道：“方才你拜托我的事，我已经使用‘心照’之术，为你看过了。”
姜宿目光沉凝，道：“你看的是有苏暮，还是看的照香宫主。”
灰瞳道：“都已看过，只是照香宫主的心思，看的更清楚些。而有苏暮这里，从始至终都是心无杂念，在她身上，我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此“心照”之术，乃是其天敕神通，可以得知生灵此时的心下所想。
但若此时此刻，心中没有任何思绪，更是不曾泛起任何念头，就算无法抵挡“心照”之术，也依旧不会被看到任何想法。
乌黑小兽勉力站直身子，抬起脑袋望着姜宿，道：“有苏暮，青丘狐族有苏氏。”
“其母亲寿尽而死，有苏暮在外未归，背负不孝恶名。”
“被剥夺封号、尊位，贬谪至青丘妖国的边陲角落。”
言至此处，乌黑小兽的身躯，已是变得愈加透明。
姜宿眉头微蹙，道：“她所猜测的那个生灵，到底是谁。”
乌黑小兽抬起漆黑的手爪，声音似乎极为遥远，模模糊糊地传了过来：“那生灵确实已经死了，在其未死之时，青丘无数生灵，皆将其唤作，小殿下。”
话语落下，灰瞳的身躯已是完全消失，再不复见。
“姜宿，若是许久之后，有机会再相见，我一定要知晓，你能抵挡‘心照’之术的因由。”
行至悬空石阶边缘，照夜妖城的漫天灯火映入眼帘。
姜宿静静俯视着夜幕间的城境，耳畔依稀残留着乌黑小兽的声音。
其心神深处，却是思绪翻涌。
回想着自己与有苏暮的交易。
有着《幽冥劫经》存在，可以身化万千幽冥星光，瞬间逃脱，这是姜宿敢于前来照香宫的底气。
即便有苏暮欲要于自己不利，自己这里，也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处。
此行收获，可谓颇丰。
十万块灵岫，以及一件珍贵的护身法宝。
一块临水界境的地图玉牌。
一块太夜道宫的圣子令牌。
而有苏暮所要的，仅仅只是验证一个猜测。
姜宿轻拂袍袖，将篆刻着狐尾仙纹的白玉簪取出。
随即把此前的储物玉牌、储物玉符等储物法器陆续清点，将自己的财物细软，尽数放入了白玉簪之中。
其中的储物空间如小山般巨大，此前姜宿一直带着的青霜长剑，也被其放在了玉簪之内。
此剑虽是伴生之物，能够收入神魂深处，可却需要耗费巨量神魂本源。
故而平日里，姜宿都是将其带在身旁，轻易不会将青霜长剑收入神魂。
收好白玉簪，姜宿取出那块地图玉牌，催动灵气，望向太夜道宫所在之处。
一行古字泛着金光，其下有着许多小字，乃是关于太夜道宫的简短信息。
姜宿心念微动，使着灵气没入其中。
顿时那些小字便浮现出来，清晰无比。
“太夜道宫，位于临水之畔的道统之一。”
“其中有人、妖、鬼、怪等等弟子数十万，踞于临水之西，道统气运强盛至极。”
“临水生灵，若要入太夜道宫修行，须得通过四道门槛。”
“骨龄。”
“命火。”
“根骨。”
“悟性。”
“骨龄，依据种族不同，其门槛也有不同。”
“人族，须得五十岁以内；灵怪，须得百岁以内；妖怪，须得八十岁以内；鬼物，须得两百岁以内。”
“命火之阶，须得下等以上。”
“根骨之阶，须得下等以上。”
“悟性之阶，须得下等以上。”
地图玉牌之中，关于太夜道宫的信息，并不算多。
姜宿确认了大致方向，暂且将地图玉牌收起，心下却是思索着那块圣子令牌的用处。
圣子之尊，乃是道统脸面。
似太夜道宫这般庞然大物，其道统圣子的地位，更是尊贵至极。
“就是不知，这太夜道宫之内，到底有着几个圣子存在。”
姜宿暂且按下心思，走下环绕弯曲的天街，朝着照夜妖城的城门行去。
自己对于太夜道宫的了解，毕竟还是太少。
若是贸然使用这块圣子令牌，说不得会将自己这里，变成众矢之的。
姜宿对于有苏暮，始终留着五分戒备。
故而其决计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尽数托付在一块圣子令牌之上。
“圣子令牌之事，还是行至太夜道宫之后，再做打算。”
思忖间，姜宿已是行至城门之前。
在妖兵的注视之下，取出自己的山神牒文，穿出了照夜妖城的流光天幕。
卯时将至。
不知不觉，原本的幽暗天幕，已经呈现出灰蓝。
巨大的城门之外，停着十余架高及数丈的兽车。
兽车锁链拴着的，则是诸多身形高大的杂役妖怪。
更有不少打扮利落的布衣车夫，眼巴巴地望着城门，目光在出城的每个生灵身上掠过。
“道友要去何处，搭乘兽车么！”
“我家兽车用的乃是巨山妖怪，奔行速度极快，车厢里更有灵茶奉上！”
“道友且看这里，我这里有许多美貌侍女，路上可以随意享用！”
“道友！”
离开流光天幕，走出照夜妖兵的巡察范围，姜宿耳边顿时传来了许多聒噪。
稍稍看了看，姜宿选定一架看上去很是舒适的巨大兽车，行至近前，道：“前去太夜道宫，须得多少灵岫？”
那车夫翻身跳了下来，笑道：“我这兽车，恰好是朝着东南方向而行，一旦坐满二十个生灵，就会即刻启程。道友若是在太夜道宫下车，便付上二百块灵岫。”
姜宿眉头微蹙，自觉这价格有些昂贵。
车夫道：“道友莫要嫌贵，足足数千里距离，途径数個山界地界，路上如此之多的危险，我等可是都为道友担了。”
在这车夫身后，有着数个气势强横的生灵。
身着灰袍甲胄，一言不发，侍立在兽车之下。
显然，这些都是路途之上的护卫。
姜宿略一沉默，道：“还差多少人坐满？”
车夫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简，道：“若是道友上车，便是第十七号座位，只余三个位置，便可启程。”
姜宿轻拂袍袖，取出一块储物玉符，道：“且自取罢。”
方才他便在玉簪之中，将零散的数百块灵岫拿出，放在了一块寻常储物玉符之中。
车夫接过玉符，略作清点，在其中取出二百块灵岫，随即将玉符交还给姜宿，笑道：“里面一共四百二十块灵岫，此时还剩二百二十块灵岫，道友且收好。”
交付了灵岫，立时便有眼尖的妖怪走上前来，打开车厢木门，道道温暖的气息在其中弥漫而出。
这架兽车极大，高及数丈，长有近十丈。
若要进得车厢，须得踩着木阶上去。
方才那开口的妖怪躬下身来，以身为阶，恭敬道：“道友请上车。”
其身高数丈，身上却没有铁链。
眼神清明，又能口吐人言，显然不是拉车的杂役妖怪。
姜宿收好储物玉符，踩着妖怪宽大的手臂，缓步走上其臂膀，行入高处的车厢之中。
浅黄色的厚实帘布垂落下来，车厢里面灵气充盈，温暖无比。
数盏明灯照亮车厢，四下里更是摆放着古朴的香炉。
檀香袅袅，漫入口鼻，使人心神安定，平心静气。
入目所见，是二十个较为宽敞的绸缎软榻。
其中已经有了十余个生灵，正在自己的软榻之上休憩。
身后的木门缓缓关闭。
姜宿走到标着“十七”的软榻之侧，坐了下来。
榻上的绸缎极为干净，纤尘不染，显然还不曾使用过。
“道兄，你这是去往何处？”
旁边的软榻之上，一个头生鹿角的人形妖怪坐起身来，朝着姜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