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悬海玉阶
鹿角妖怪身长九尺，身周妖气翻涌，面貌却不曾化形完全。
姜宿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鹿角妖怪这里也不觉尴尬，自顾自道：“道兄，我观你似是祈明山的人族，应当极少乘坐此种兽车。”
姜宿道：“道友若是有事，直言便可。”
鹿角妖怪目光讪讪，搓着手掌，压低声音道：“道兄，我这里有许多珍贵货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姜宿神情平静，道：“你有何物？”
鹿角妖怪取出一块储物玉牌，神神秘秘地递了上来，满脸笑容：“这块玉牌里的东西，你在祈明山里，可是决计买不到。”
此言落罢，他便使着一缕妖气，将玉牌缓缓开启。
姜宿朝着其中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许多乱七八糟之物。
其中有残缺的神通术法，有光华四溢的灵器，有看上去极为神异的丹药，甚至还有不知材质的古怪兵器。
片刻之后，姜宿在其中收回目光，轻轻摇头。
鹿角妖怪见状，不禁有些焦急，道：“道兄，你看这柄古怪断剑，说不得便是流落此间的稀世神兵，只要五十块灵岫，便能将其带走；还有这瓶丹药，乃是我历经刀山火海，从枝山的洗灵池中取来，此时只要你八十块灵岫……”
其言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讥讽：“就凭你这厮，也配踏入枝山的洗灵池么，只怕你连枝山的气运垂绦都过不去，便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鹿角妖怪蓦地转过身去，面色难看，咬牙道：“你不买也便罢了，却在这里胡言乱语，搅扰我的生意，是何道理！”
那声音并未理会他，而是朝着姜宿道：“兀那人族，莫要相信这妖怪的话！这厮是个奸诈市侩，见你是个年轻人族，以为你好欺负，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姜宿笑了笑，道：“我知晓了。”
鹿角妖怪神情愤恨，翻掌收起玉牌，回到自己的软榻之上，不再开口。
在此之前，藉由他人欲要捡漏的心思。
鹿角妖怪曾使这些精心伪装的东西，骗过许多生灵。
一笔一笔的灵岫进账，可谓是屡试不爽。
可在今日这趟兽车里，却是屡屡受挫，一次也不曾得手。
就在此时，车厢木门缓缓打开，又有三个生灵陆续走上兽车。
随着二十个座位全部坐满，前方厚实的木格之间，有传音灵石散发着光芒，清晰传来了车夫的声音：“诸位且安心休憩，我等即刻启程。”
“此去朝灵湖，共一万三千里。”
“自照夜妖城而始，横穿两大道统，途径泠水河、禾安郡、榆谷、太阴海，最终行至朝灵湖。”
“约么需要五日工夫。”
此言落罢，外面便传来杂役妖怪嘹亮的吼声。
巨大的兽车被缓缓拉动，其速度愈来愈快，驶上官道，逐渐离开了照夜妖城。
姜宿所在的软榻座位，刚好靠着西侧帘布。
掀开些许厚实帘布，能够望见兽车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由于兽车行驶太快，临近的景物须臾而过。
抬眼望去，甚至有了些许模糊。
帘布之外，炽烈的罡风吹袭而来，使得脸颊都有了些许刺疼。
天穹之上，更是时不时地，有着璀璨光流横贯天穹，急速而过。
第二境，通神造化。
可御使灵器、法器，于重云之间御空而行。
其速度，要远远超过寻常兽车。
这些在头顶偶尔划过的流光，几乎都是第二境的生灵在赶路。
“除却《幽冥劫经》之外，还是需要修行一部，能够催动灵气的奠基法诀。”
姜宿坐在软榻之上，朝外望去，心下思绪翻涌。
《幽冥劫经》，尽管使得姜宿这里，破入命火通玄。
但其所修，却是幽冥气息，轻易不能示人。
虽然能够耗费神魂之力，将其转化为纯净的灵气。
可这些灵气，只能用命火稍稍催动，根本不能用来施展寻常的神通咒术。
无法布阵，无法炼丹，更是无法进一步修行。
若是没有基础法诀，姜宿外显的灵气修业，便会再无寸进，止步于命火通玄。
“太夜道宫，包罗万象。”
“祈明山境太过贫瘠，与太夜道宫相比，不外乎溪涧之于湖海。”
“说不得太夜道宫之中，便有着不存在种族限制，任何生灵都能修行的奠基法诀。”
姜宿眼睑低垂，眸光有些晦暗。
其之所以选择前去道统修行，依旧是为了奠基法诀之事。
心绪流转间，姜宿暂且按下心思。
取出一粒养气丹，缓缓将其服下。
神魂深处，命火跳动雀跃。
每时每刻都在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默默修行。
此后数日工夫，那鹿角妖怪隐约察觉到，姜宿这里似乎不好糊弄，便也不再主动搭话。
而是将心思，打到了车厢里其余生灵身上。
不知是觉得好玩，还是怎地。
竟然当真有数个生灵，玩笑般地买了些鹿角妖怪的东西。
使得鹿角妖怪这里，短短数日之间，竟是进账足足数百块灵岫。
“果然，舍得搭乘兽车的生灵，几乎都是豪富之辈……”
鹿角妖怪每次回到座位之后，都会细细地数一遍灵岫，心道自己当真没来错地方，面上亦是喜笑颜开。
姜宿这里，却是根本不曾在意邻座之事。
数日下来，仅仅只是在自己的软榻之上，安静修持。
“前方数里之处，便是太阴海。”
随着车夫的声音响起，兽车缓缓停了下来。
姜宿自静修之中苏醒，睁开眼睛，朝着帘外望去。
暗沉的夜色之下，目光越过数座山峦。
更远之处，只余了一望无尽的幽深海洋。
在那海面之上，遥遥悬着一道扶摇而上的通天玉阶。
玉阶通体透澈，散发着璀璨瑰美的碧光。
即便在夜幕之中，也似一条明亮的碧玉光带，镶嵌在幽暗的海天之间。
玉阶的尽头极远，通往不可见的遥处，似是有些模糊，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车厢木门打开，顿时便有炽烈的冷风吹袭而来。
姜宿沿着侍人妖怪的宽大手臂，走下兽车，玄黑罩袍鼓荡翻扬。
自太阴海上吹来的狂风，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