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枯枝
待李怀羽行入山门之后，姜宿走上前，自袖中取出了山神牒文。
那甲胄巡妖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取出一块令牌，与山神牒文一起递予姜宿，道：“且进去罢。”
姜宿收好山神牒文，低头看了眼这块座位令牌。
其上果然与李怀羽的令牌一般，篆刻着“准允入座”的字样。
天穹之上，庞大的气运漩涡缓缓旋转，每时每刻都在垂落着半透明的气运光流。
妖府山门高及数十丈，其上有着一道水波般的屏障。
每有生灵进出，其间都会泛起道道波纹涟漪。
“无需害怕，直接进去便可。”
巡妖见姜宿站在原地，以为其心下恐惧，便开口提醒。
姜宿在原地静立片刻，径直走了进去。
彷佛穿过一道水幕。
平静柔和的气息轻抚而过，待姜宿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已是变了模样。
这是一座方圆千丈的巨大道台。
道台极为平整，四下里有着许多不可移动的石座。
这些石座密密麻麻，足有数千之多。
其中的大多数座位，已经坐满了生灵。
妖怪居多，约么占了四成。
灵怪、人族次之，算在一处，约么也有四成之多。
最少的，便是寻常的怨鬼、幽鬼。
以及一些极为罕见的鬼怪，约么占了一成。
还有些仅靠表面，根本看不出种族的山境生灵，约么占了一成。
泠水之庭，开府授法。
既不分种族，也不分血脉。
只要持着山神牒文前来，都可以前来修习妖府之中的神通咒术，公正无比。
“姜宿道兄，这里。”
不远之处，李怀羽目光玩味，开口轻唤。
姜宿抬眼看了看，思忖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与其坐在一处。
四周的石座空旷无人，很是安静。
“你怎地知晓我的名讳。”
姜宿望着诺大的道台中央，轻声开口。
李怀羽道：“你的山神牒文之上，清清楚楚写着，姜宿，岁十九。”
姜宿神情平静，道：“可你这里，乃是先我一步进入妖府山门，落入此间，又怎会看得到我的山神牒文？”
李怀羽笑道：“你将山神牒文藏在袖中，早在崖石山路之时，我便看穿你的袍袖，知晓了山神牒文的内容。”
此言落罢，他稍稍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姜宿道兄，我觉得，你不是人。”
姜宿眸光微冷，并未开口。
李怀羽坐直了身子，笑容愈加浓郁：“若是寻常的命火通玄人族，绝不可能躲过我的天赋神通，枯枝之眼的察探。”
天赋神通，乃是一些罕见种族，所独有的强大咒术。
虽然远不及天敕神通那般神异，但也算得上是极为珍贵少见。
就在此时，那巨大的道台中央，蓦地有十余个气势可怕的生灵，缓缓落下。
这些生灵身周妖气翻涌，灵机震颤，方才的金衣护法，也在其中。
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与金衣护法不相上下。
这十余个生灵甫一出现，便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那金衣护法所选的座位，距离姜宿与李怀羽这里，仅仅只有十余丈距离。
“接下来的时日，道台之上会有许多神通咒术演练，若是有不懂之处，径直前去询问便可。”
李怀羽伸手朝着金衣护法指了指，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每个护法级别的生灵，都负责一片区域的修行指点。
金衣护法所负责的区域，正是此处。
“竟然如此周到么。”
姜宿稍稍有些讶异。
李怀羽倚在石座之上，道：“这正是泠水妖府的聪明之处。”
姜宿道：“此言怎讲。”
李怀羽道：“泠水之庭占据祈明山麓，若是不曾反哺山界生灵，迟早都会遭到气运反噬。”
“如今其开府授法，指点神通，使得这些山境生灵获益匪浅。待其闭府之后，便能更加肆无忌惮地，汲取其所占据的山麓气运。”
与方才相同，李怀羽的声音并不算小。
姜宿可以完全断定，十余丈之外的金衣护法，定然将李怀羽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那金衣护法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在石座之前席地而坐，从始至终都不曾朝此处看上一眼。
李怀羽察觉到了姜宿的目光，笑道：“无需担忧，我已是说了，即便是当面骂上几句，泠水妖府也不会将你怎么样。”
“至于那白莲观主等人，实在是咎由自取，天真愚蠢。”
“妄想以临时聚集的浅薄气运作为胁迫，与泠水之庭这般庞然大物作对，当真是自寻取死之道，怪不得别人。”
“白莲观主等人的凄惨下场，就是荒唐无知所致。”
说话之间，李怀羽看向姜宿，神情莫名，“姜宿道兄，难道这道台上的诸多神通，你都不感兴趣么？”
姜宿微微抬首，望向巨大的道台。
不知何时，道台之上已是立起足足有数百道，清晰无比的巨大光幕。
这些半透明的光幕之上，每时每刻都在微微颤动，演练着各不相同的神通咒术，循环往复。
“《化虚凝气真诀》。”
“《虚位鬼道化形真法》。”
“《聚气咒》。”
“《养灵真咒》。”
“《形妖聚灵真法》。”
……
密密麻麻的光幕之上，数之不清的奠基法门显现而出。
与此同时，有一尊护法站起身来，其运起妖力，声音洪亮，瞬间便传遍了诺大的道台！
“第一日，乃是奠基法门的修持。”
“你等可以自行挑选，适合自己的基础法诀。”
“若是有不明之处，可询问所在区域的负责护法。”
“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言落罢，许多生灵便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开始仔细挑选，自己所属意的基础奠基法门。
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生灵，已经修行过了山神殿宇之中的基础法诀。
不过此时若是改修，至多耗费一些神魂心力，其成本并不算高。
毕竟泠水妖府的基础奠基法门，种类繁多。
最为重要之处，便是其拥有这些基础法门的后续法诀。
仅此一点，便比山神殿宇之中的那些咒术，强出了不知多少。
此时此刻，姜宿不再与李怀羽说话，而是细细地望着那些光幕，默默修持。
随着其瞳孔间漆黑命火雀跃燃烧，几乎每一道奠基法门，姜宿都会引动灵气，认真尝试。
寻找奠基法诀，以求踏入命火通玄境。
正是姜宿这里，前来泠水之庭的唯一目的。
“《上品聚灵真诀》，无法修行。”
“《魑魅养气术》，无法修行。”
“《太御上清聚气真法》，无法修行。”
“《三幻妖身养灵咒》，无法修行。”
“《山鬼聚阴术》，无法修行。”
……
随着越来越多的奠基法诀，被姜宿尝试过后，断定为无法修行。
其目光深处的冷意，愈加浓郁了些。
这里的诸多修行法门，并无太多限制。
仅有一点，便是种族之别。
其中，有人族所修法门。
有妖怪养气术法。
有灵怪聚气的法诀。
同样也有适合魑魅诸鬼的咒术。
可姜宿这里，却并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是怪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