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裴沈一坐在青石板上，昏暗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长。青石板的后面就是那栋漂亮的花楼房，不少人家已经熄了灯火，草丛里知了聒噪，茂树上蝉鸣悠悠，黑夜里各种小虫啾啾作响。
季边言刚刚一口气买了街上所有的氢气球，在裴沈一面前全部放飞，黑夜里，明月高悬，星子几点。街道上是各种各样的灯，五颜六色的炫彩。
在那一片街，氢气球放飞的瞬间，月亮的光彩都得倒退几分。
人群里数人都在欢呼鼓掌尖叫，还有人拿手机出来录视频发朋友圈。烟花大家都看过，却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氢气球玩得这么豪横。
季边言没坐在石阶上，他站在裴沈一面前，灯光为他滋染几分柔和。他手上还留了一个氢气球，是只猫咪形状。
绕是万般不寂静，裴沈一还是只能听见季边言的声音。
“我想了很久。”季边言低头笑一声:“打了满腹草稿，现在却是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裴沈一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季边言要做什么，他整个人都是呆在那里。好比一个人只想要五百块，却突然被通知他中彩票得了五百万。
天大的好处砸在头上，欣喜之中还有莫名的恐慌。
在遇见裴沈一之前，季边言以为感情的产生是因为时间的相处从而日久生情，现在想，实在好笑了些，他对裴沈一从开始就是特别的，说不清缘由，也寻不了结果。
现在的季边言才知道欢喜一个人，好像是冷潮遇到了热流，连同心脏也一起化掉了。
从此身不由己，自己不像自己。
“裴沈一…裴裴。”他的声音像流水淌进裴沈一耳里。
他一直以为裴沈一会是自己一生中的遗憾，可他贪心了。季边言不想要遗憾，他想寻得一个圆满。
“我是个俗人，喜欢睡懒觉，爱偷懒，不爱干家务活，做饭不好吃，还很自私，遇见好吃的还爱跟人抢，看着正经实际上也是油嘴滑舌，没有亲人，朋友二三，有车有房，工资一般……”说到这，他稍微停了停，“养你还是够的。”
“长得勉强，不懂浪漫，年龄也比你大……”季边言说:“这是一半的我。”
他神情认真，“另外一半里装着你和…”
季边言说得不急不缓，却突然一笑，“对你的满腔爱意。”
这明媚夏夜里的蒹葭，青山头上的天光同裴沈一眼尾含笑的三两清风都同样灿烂。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季边言，他听到季边言继续说:“裴裴，我不想做你的季老师。”
“我只想做你…的季先生。”
裴沈一忽觉四周都安静了，一直聒噪的夏季都听不见声音了。猫咪的氢气球凑到眼前，季边言像对待小孩子般把气球的绳子绕在手上一圈。
裴沈一的神情看不清，只是耳梢和遮住的脖颈都统统变红了。
他把手伸出去，季边言把他拉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松开手。手掌的体温顺着骨骼流入左边的心脏，点燃了流苏般的槐序。
裴沈一的喉结滚动了下，眼里似有琉璃在流转，声音逐渐变得暗哑，叫了声，“季先生。”
他的眼睛带了几分绯红，连连叫了几声，自己也在细细品味。季边言一一都应了，一声比一声宠溺。最后一声，裴沈一说:“季先生，我心乱了。”
静默了几秒，他突然倾身单脚跪下去，有晚风过来，吹动了他的眉眼。
他满身疮痍，在黑暗里，寻找他的人间。
裴沈一的眼睛细长又亮，眼梢微微弯，是笑意漫溢，他牵着季边言的手指拉至唇边，在无名指上映下一个虔敬忠诚的吻。
季边言握紧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下，环住对方清瘦的腰身，“我也乱了……”
幽幽的灯下，少年人的影子与青年人的交叠在一起，影子在拥抱，他们也是。
江湖走了一晚上，牵回家吭哧吭哧喝水，又把肚子喝圆了一圈。季边言根本没有心情去管江湖，任它跑去骚扰一一小橘猫。
他见江湖正一脸享受的舔小橘猫的毛发，不禁笑笑。季边言还握着裴沈一的手指，忍不住在他的小拇指上捏了捏。
裴沈一任他捏着，他现在是满心欢喜，恨不得去洗个冷水澡平复一下自己的的情绪。
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捂得汗都跑了出来，是季边言低声先笑了声，把手放开，催促裴沈一，“快去洗澡。”
裴沈一的手上空落落，难免失落。季边言笑着勾起他的下巴:“以后又不是牵不着了，活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他暗暗用手指捻捻手心，上面还有裴沈一的体温。
季边言自嘲，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谈个恋爱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牵个手嘴角就没平过。
裴沈一听话的去卧室拿睡衣，看到洗干净的睡裤时，目光落了几秒在上面。
季边言正在收拾衣服，听见裴沈一把浴室门开出一条小缝，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来喊他，“季老师，能帮我拿下床上的裤子吗？”
季边言顺手把裤子捞起来，在裴沈一伸手来拿时，他又往后面腿几步，调笑道:“要不要顺便给你搓个澡”
“可以吗？”
季边言笑着敲他脑袋，“不知羞。”
裴沈一拿过衣服，在关门的瞬间，扬起一个季边言不知道的笑容。他想，季老师真可爱。
洗了澡，裴沈一先上了床，他开灯等季边言，客厅的灯都关了，季边言还是没有进来。裴沈一眸色微微暗了暗，他走去客厅看，季边言正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睡觉。
“季老师。”裴沈一想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一起睡，又觉得他们今天才在一起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唐突了些。
季边言是故意使了坏心眼，他好整以暇的撑着头问他，“怎么了，失眠”
“还是说……”季边言站起来，在他颈侧边呼出热气，“想和我一起睡。”
裴沈一何等聪明，他用季边言的话回怼他，“我起来喝杯水，季老师还真是…不知羞。”
“我就是不知羞，不像我家裴裴脸皮就是薄的要命，老是心口不一。”
裴沈一的心脏剧烈跳动，季边言每次叫他裴裴，那声的缠绵好像是情人在耳畔的低语，让他燥热难耐。
他刚要说什么。
季边言先说了，“今晚月色真美，不知道有没有个荣幸邀请裴裴在床上欣赏月亮呢？”
这话说得些许旖旎，在加上他的不正经，更让人面红耳臊。
裴沈一的嗓音是酿在地窖里多年的美酒，醇香浓郁，又因为克制心里躁动，显得低沉香韵，“季老师的邀请，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