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请…请不要把我送走
“编号 1001，姓名，翟夜，身份是 01 号实验体……”
只见翟夜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呆滞，回答问题的语气也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好似一潭死水。
秋瑞不禁愣了愣神，回想起昨天与翟夜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当他口中说出编号 1001 翟夜时，他分明看到翟夜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恐惧。
可当时是在外面，他不想贸然行事打草惊蛇，而且翟夜的穿着也颇为怪异，所以他就没有继续追问那个编号。
此刻，他也只是想再次验证翟夜是否真的对自己的编号如此忌惮。
现在看来，这个编号对他而言，就如同深深烙在灵魂深处无法抹去的印记。
可这真的是仅凭正常手段就能做到的吗？
今天上午上班时，他反复回想翟夜的种种行为表现。
翟夜聪明至极，学习能力极强，可他对自己脚踝上那几个字却有着极其强烈的畏惧心理。
秋瑞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期望翟夜并非实验体，然而现在看来，这种可能已微乎其微。
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是立刻将翟夜送回警局，还是暂且留他在身边继续观察呢？
如果选择留下他，或许能满足自己那强烈的好奇心，也能等到项杜回来时借助翟夜让自己恢复职位。
但倘若翟夜提前被发现，那自己就可能会被安上一个私藏实验体的罪名。
虽说他从未见过实验体的照片，但无论如何，翟夜明显不同于常人，况且他也不清楚留翟夜在身边是否真的安全。
可要是就这样将他送走，秋瑞又心有不甘。
项杜还要几天才回来，如果在项杜回来之前就把翟夜送走，那自己这唯一一次恢复职位的机会就可能会白白流失。
周纲对特别侦查队队长的位置觊觎已久，如果现在就将实验体交出去，周纲肯定会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特别侦查组可是一支完备的队伍。
由队长秋瑞指挥，下辖副队、情报分析、技术员、行动小组、谈判专家、机械追踪等一系列部门，一支队伍足以横行天下。
秋瑞能当上队长，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他本人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应变能力以及极强的责任感，再加上有强大的后盾支持，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只是两年前的那场灾难让秋瑞的脑子有时会出现短路的情况，以至于周纲时常拿此事说事，秋瑞的职位一直无法恢复，加上医生一直也不愿意开出证明。
秋瑞倒不是害怕被别人抢功，而是他担心这队长的职位被周纲夺走，周纲这人太过强势骄傲，根本不适合当这队长。
倘若队长的位置被他夺去，那自己的心血也必将付诸东流。
特别侦查队当对于是秋瑞一手培育起来的，说是他培育的其实也不全对。
里面有着完善的一队组织，是项杜破例给他权力，让秋瑞亲自挑选人员，从一开始大家彼此陌生到如今功勋卓著的一支队伍。
不仅是周纲，刑侦支队的各个支队长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可以说，拥有这支队伍，相当于拥有了整个警局极大的权限，可以调配其他分队以及特警部队，但凡特别侦查队出队，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自从两年前秋瑞带领这支队伍去执行任务时，不慎身受重伤，昏迷近一个月后，队伍的各个人员就被遣散，有的去了技术部，有的被分配到了分局。
而罪魁祸首当然是项杜，他当时对秋瑞说：“什么时候你的脑子恢复了，你们就什么时候回来，队长的位置我会一直空着，但时间我不能给你无期限，中途如果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我也会考虑。”
秋瑞知道，项杜是给了自己机会的，但两年过去了，自己的证明还没批下来，如果不能恢复侦查队，那秋瑞心里也有不甘。
这就如同自己精心栽培的树林，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谁曾想一场无妄之灾突然降临，上天仿佛在说：“我先把树林都给你砍了，等你哪天有足够的养料我再重新给你栽上。”
秋瑞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打算，如果自己不能恢复职位，重新成为侦查队队长，让他一直在警局浑浑噩噩到老，那他还不如干脆不做警察，直接退休。
其实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对警察的热衷就已经消耗殆尽了，这些年，只不过还把持着自己一份责任感来支撑自己走到现在。
秋瑞也深知，如果不能夺回这个职位，他以后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再打造出这样一支部队。
这是唯一一次难得的机会，他还是想牢牢抓住。
“实验体翟夜。”秋瑞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翟夜，缓缓说道：“你现在记起自己的身份了？”
翟夜的双眼此时已变得猩红，他低哑说：“记起了。”
其实翟夜一直知道自己是实验体，现在网络发达，没有什么是能隐瞒的。
“既然记起来了，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秋瑞追问道。
翟夜脸色苍白，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身体不再颤抖，低垂的睫毛带着一丝冷调，用恳求的语气说道：“请……请不要把我送走，可以吗？”
翟夜说这句话，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也知道自己会被送回到他以前的那个地方。
他的表情已恢复正常，只是眼底浸着淡淡的忧伤，就这样抬头注视着秋瑞，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半跪在地上请求安抚。
秋瑞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心酸。
他觉得翟夜本应是个正常人，却不知因何缘故被研究院拿去变成了实验体，没有自主意识，被操控。
其实实验体也可能是被利用的。
从翟夜在听到自己脚踝上的编号时的反应就能证明。
如果一个人没有经过极其残酷的压迫训练，是不会仅仅对口中说出的几个字产生如此深入灵魂的恐惧的。
秋瑞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继续问：“为什么？”
翟夜缓缓低垂下脑袋，看着地面，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以前好像并没有自我意识，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各种情感，原来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的，第一次……第一次……”
翟夜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在思考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这种感受，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有情感的，自己是真正的人，对吗？
秋瑞在心里默默为他补充。
他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翟夜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昨天的翟夜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毫无波澜。
一个人，一个想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人，不正是靠七情六欲支撑着吗？
如果一个人连情感都没有了，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翟夜从小便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人，在他好不容易体会到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时，他说什么也不愿再回到那个令他无法拥有自我意识的地方去。
没有人愿意被任何人任何事操控。
秋瑞不明白，翟夜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会令一个人无法拥有自我意识，无法有七情六欲？
研究人员创造出实验体这种东西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