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好活一回
直到凌晨4点，叮当的透析才算结束，苏宁躺在地上的泡沫垫上沉沉睡去。
叮当醒来看到我，瘦弱泛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爸爸。”
我有些不适应的应了一声。
她将弱小的身体吃力的往边上靠了靠，小手轻轻拍了拍床，示意我躺在她的身边。
“我趴在这里就行了。”
“不行，必须睡在这上面，趴着多难受？”
她用命令的口气，压低了声音说，怕吵醒苏宁或者另外床铺的病号。
她的话似乎有某种魔力，我不得不听话的侧身躺了上去。
“你的胡子该刮啦。”
她用手指滑动我的胡须。
或是因为林峰的记忆，我下意识的将她拥入怀中。
“爸爸，我会不会死掉？”
她轻声的问。
我心头一惊，心中涌现无限的苦涩。
“不会，不会的。”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
她将头埋入我的怀中，紧紧地贴近我。
“爸爸，你可以好好爱我妈妈吗？”
她的声音很轻。
“对不起，以前是爸爸做的不好，以后爸爸会好好爱这个家，好好的照顾你和妈妈。”
林峰，你是该好好爱她们了，我想，如果林峰在，一定比我回答的更好。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当年父亲拍着我的后背入睡一样，这是我从来没有的感觉，一种温暖的归属感。
我现在是一个父亲了。
苏宁拍醒我，已是早上八点多。
她提着买来的早餐，先帮叮当坐起来，支起病床上的餐桌，又将盛饭的盒子一个个打开。
“爸爸，你也来吃。”
叮当说。
苏宁的目光依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她将汤勺递给叮当。
“我还不饿，你们吃，我要到俱乐部去。”
我和叮当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离去。
刚下楼，我接听了不断震动的电话。
“林峰，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现在就过去。”
打电话的是林峰的师兄向东，向东比他大五岁，开了一家名叫星龙搏击的俱乐部。
如果不是向东，林峰这辆川崎摩托车早就在半年前叮当刚刚住院时就出售了，向东直接甩给他10万，为他留下了这唯一的交通工具。
俱乐部几个跟着向东学拳击的半大孩子，已经开始热身。
看到我过来，纷纷围了上来。
“峰哥，你打的太棒了。”
他们显然是看了媒体直播的赛事。
“没有。”
我打了个招呼。
“你们干嘛？都给我好好训练。”
向东从办公室出来，呵斥道。
我与向东一同走进办公室。
“叮当情况怎么样？”
向东问。
“一周三次透析，一次需要8个小时。”
“还要打下去吗？”
向东问。
我没有说话，猛的抽了一口烟。
“你即便现在退出比赛，也可以拿到10万块。”
向东说。
“你这个年龄已经到退役的时候了，不要再拼了，我这里有15万，你先拿着，余下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向东说着将一张银行卡在茶几上推到我面前。
“密码是876029”
我心里一股暖流，林峰这颗跳动的心在回应这个师兄。
这让我想起生前的自己，工作了10年，竟然没有一个像向东这样的朋友，我顿时有一种挫败感。
其实林峰比我生前更加艰难，或许是责任感，或者是爱，让林峰更加坚韧。
我突然想起死神骂我的话：
“你就是一个自私鬼，一个混球。”
此时我瞬间明白过来，我的自杀是多么的自私与混蛋。
“东哥，我还要打。”
我将银行卡推了回去。
向东错愕的看着我。
“为什么？现在的钱差不了多少了，我们再想想办法弄个一二十万，叮当就可以做手术了？”
“我知道。”
“你知道还打？你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你要替她们想想。”
“我知道。”
说完，我起身走向训练区。
“林峰，你到底怎么想的？”
向东一把拽住我问。
“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你看看我现在活成什么样子了？我什么都没有，像一个孤魂野鬼，以前我错了，我不想再错下去，我想好好活一次。”
沙袋被我击打的倾斜在半空，这个身体有着专业的搏击技术与力量。
我眼里闪着泪花，为林峰也为自己。
汗水从发梢滚落下来，拳头几乎处于麻木状态，我瘫软在地，将一瓶纯净水倒在头上。
向东递给我一瓶苏打水。
“跟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
我问。
向东没有回答，径直穿过训练的会员，上了他那辆蓝色别克轿车，一口气驶出城区，来到江边。
江面上是观光游览的渡轮，发出呜呜的气鸣声。
向东点了三支烟，一字摆在地面上。
“给师父磕个头吧！”
朝着江面，我们磕了四个头。
“你还记得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向东问。
“当然知道，东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娄虎让你打假拳。”
向东一脸凝重。
我心里一惊。
“你是怕我步入师父后尘？”
向东双目犀利的看着我。
“娄虎是谁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身后是昌宏集团的高震，整个卫安市都是他的天下，就连我的俱乐部都是租他们集团的房子。”
“娄虎不但赚明面上的钱，还做胜负赌注赚黑钱。”
向东叹了口气。
“在你打上一场之前，他就找过我让你打假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有心理负担，昨天他又找到我，让你必须打假拳。”
“东哥，你知道我是不会打假拳的，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俱乐部。”
向东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不是担心俱乐部，我是担心你啊！”
“东哥，你放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以为师父是交通意外死的吗？他和你一样，拒绝打假拳，他是被人害死的。”
江风拂面而过，岸边树影婆娑。
“东哥，我这辈子没有求你什么事。”
我停顿了片刻，向东疑惑的看着我。
“如果我哪天死了，帮我照顾她们母女一二。”
“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师傅就死在这里啊？5年了，撞变形的围栏还在，你好好看看。“
向东指着那弯曲变形的围栏。
“我说了，我想好好活一回。”
“卧靠…！”
他用脚狠狠踹向围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