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黄雀在后
陆文渊到燕王院子时,燕王正与幕僚商议事情。陆文渊在偏厅等候了许久,才见有几人从院子里走出来。
见人都散了,陆文渊连忙往书房方向去。
只见他客气地同侍候在外的白管家点头问好:“白管家,燕王此刻可得空了?”
白管家还未开口,燕王的声音已自屋内传来:“进来吧。”
陆文渊朝白管家笑了笑,连忙往屋内走,绕过帷帘,只见燕王正在书架前翻找什么东西,听得身后响起陆文渊的声音:“文渊见过燕王。”
燕王忙不迭回头嘱咐他:“自己随便坐,别拘束。”
陆文渊点点头,便随便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安心等燕王忙完手上的活。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燕王才想起来书房里还坐着陆文渊这么一个人,语气略带抱歉,神情却安然得很:“不知文渊世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燕王府有两颗稀世奇药优昙,在下有一朋友身中奇毒,解药须优昙作为药引……”陆文渊虽脑子不大够用,但编起谎话来倒也像模像样。
燕王听他一番陈词,摇了摇头:“实在是爱莫能助,小女进宫那几日贼人趁府里人多眼杂,偷走了优昙,本王已报府衙,但时至今日,仍未有任何进展……”
“那另一颗呢?”陆文渊知晓燕王所说句句属实,那一颗实则是落入了陆聿手中,并用在了那个脸上有疤的江湖女子身上。
面对陆文渊的句句相问,燕王并未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只是无奈道:“那两颗优昙乃是放在同一个锦盒中,贼人岂会留下一颗……”
都被偷走了?!陆文渊诧异之余,脸上是一片失望。原本还信心满满,以为凭着一颗优昙,便可将陆聿抓回侯府。如今看来,竟是笑话。
陆文渊失魂落魄地出了燕王院子,回到自己客居的院子。
一进院门,便听得他沮丧道:“两颗优昙都被陆聿偷走了。”
谢危似是不信,只是同他反复确认:“燕王确实说两颗优昙都不见了么?”
陆文渊丧气地往美人榻上一躺:“白高兴了一番。”
谢危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枯枝上悄悄冒出来的绿芽尖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或许另一颗优昙在天光墟门主温之岩手上。”
陆文渊听罢一股脑坐起身:“真的假的?”
谢危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他的猜想:“以陆聿手底下暗卫的能力,救人或许可以,但能从偌大的燕王府迅速找到优昙所在,想必是此前便已十分了解燕王府的地形和府内守卫情况,最有可能的便是天光墟的人出手替陆聿拿到了优昙。”
听谢危这么一分析,陆文渊忽然又觉得事情并无毫无转机。
“天光墟是江湖门派,胆敢从燕王府偷东西,必定是与陆聿达成了某种约定。但温之岩肯定清楚陆聿是个心思颇深的人,并不好应付。他应当会偷偷留下另一颗优昙,以防日后陆聿反水。”谢危忽然看向陆文渊:“阿秀姑娘似乎并没有回燕王府?”
陆文渊被谢危这淡漠眼神扫了一眼,下意识咳了两声:“她,她说燕王府的人烦得很,住在外面的客栈了。”
“只怕她不是嫌燕王府的人烦,而是怕燕王府的人耽误她办事。”谢危目光如炬,能骗他的人没几个,“她来金陵,应当是来刺探天光墟的情况,我们不如借她之手,查一查天光墟。若剩下的那颗优昙果真在温之岩手中,那倒也不是件坏事。”
“谢先生的意思是,让我跟着阿秀姑娘,看她到底能查到些什么?”陆文渊难得捕捉住了重点。
谢危点点头:“正是。”兵分两路,阿秀姑娘这边明着查天光墟,而他则按兵不动,暗中查访。
陆文渊原先还在发愁以何种借口去找阿秀姑娘,如今正好误打误撞。
“那我现在便去找阿秀姑娘。”陆文渊如得赦令一般,眨眼功夫便遛出了院子。
而谢危却抬眼看了看日头,估算着时辰,便也出了院子。
只见他径直出了燕王府,在离王府不远的茶摊上坐定了,清茶饮了一杯又一杯,似乎是在等人。
直到日光西斜,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府侧门门口,白方毓从马车上跳下来,紧接着跳下来的是温之岩。
谢危见状搁了一块碎银子,便匆匆跟上去。
只见白方毓同温之岩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进了王府,温之岩这才上了马车。
车夫勒转马头,意欲回府,却见车前拦着一个青衣男子。
温之岩见马车停在原地未动,便用折扇撩起帘子准备问个清楚,正巧余光瞥见马前杵着一个人,那人也看见了车里的温之岩,朗声道:“温门主,还请下马一叙。”
那人身形坚定,目光悠远,丝毫不畏惧面前马匹扬蹄踩伤自己,只看着温之岩。
温之岩认出来他便是那日在燕王府跟在陆文渊身后的人,他倒是没太留意此人,未承想,此人竟自己找上门了。
温之岩掀了帘子,跳下马车,笑眯眯地走到谢危面前,双手合于身前,手中折扇合拢:“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谢危微微一笑:“谢危。”
温之岩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个茶摊,摊上空无一人,是个谈话的好去处,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对面而坐,温之岩喊来老板,给了他一锭银子:“烦劳老板帮我去钜记买些鲍鱼酥和玫瑰糕过来,剩下的是跑腿费。”
“好嘞。”老板接了银子便一路小跑往钜记方向去。
听得老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温之岩将折扇搁在桌上,看向谢危:“谢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谢危开门见山道:“另一颗优昙想必还在温门主手中吧。”
世上仅剩的一颗优昙在他温之岩手中,这是连陆聿都未曾知晓的事情,面前这个谢危又是如何得知的?温之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只见他神色未变,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谢危:“温某愚钝,不明白谢先生的意思。”
谢危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笑了笑:“若是被陆聿知晓此事,不知温门主与他的盟约可还会作数……”
堂而皇之的威胁,温之岩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脸上却仍是云淡风轻:“让温某来猜一猜谢先生的身份,一心想要离间温某与陆聿的没有几个,听先生的脚步声不像是练家子的,想必是自益州来。”
只见他眉毛一挑,原本笑眯眯的眼睛蓦地多了几分杀气:“镇南侯派先生来金陵所为何事,温某并不清楚,也无意关心。只是谢先生与我天光墟做交易,可要想清楚——”
温之岩忽然站起身替谢危添了茶水,似笑非笑道:“朝堂江湖两不干,先生身入江湖,此后想脱离江湖可不是容易的事。”
谢危只淡然一笑:“多谢温门主好意提醒,谢某此番前来只是希望温门主能以优昙之名,将陆聿引到金陵。”
温之岩闻言手上动作一滞,他抬眼看了一眼谢危,好心提醒道:“谢先生这怕是低估了陆聿的戒备心。”
谢危不以为意,垂首整了整衣袖:“这就不劳温门主担忧。”
“引到金陵之后呢?”温之岩故作无意地问道。
“这不是温门主应当关心的吧。”谢危眉眼未抬,不动如山,却有迫人气势。
两人说话间,老板已经拎着几提点心急匆匆地赶过来。温之岩用折扇将点心往旁边推了推,压低了嗓音:“温某就算与陆聿分道扬镳,他终归还是要来找温某拿优昙,届时他就算再不信任温某,终归还是要与温某合作。谢先生,这招釜底抽薪算漏了一招。”
谢危听罢只淡淡笑道:“温门主不妨猜一猜,镇南侯的兵马踏平天光墟需要几炷香的时间。”
到此时,温之岩才露出一抹冷笑:“那谢先生不妨猜一猜,镇南侯的兵马是否能进得了金陵城。”
空气中略静了一瞬,此时,两人相对而坐,看似闲适,周遭却是暗潮涌动。谢危拿不准温之岩这句话背后的底气,静默了片刻。
却不承想,过了片刻,温之岩忽然朗声大笑道:“若温某按照谢先生所言,将陆聿引来金陵,谢先生打算怎么谢温某?”
“听说天光墟在西南地区的分舵数量甚少,若温门主如约办到了,益州必定会成为天光墟拓展西南势力的推手。”谢危代表背后的主子开出来的条件实在足够诱惑,若对于之前的温之岩,或许他会求之不得。而对于现在的温之岩而言,这份承诺实在不够打动他。
温之岩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谢先生这个回报对于温某来说一般般,不过看目前形势,温某也并没有别的选择。明日午时云来客栈,还劳烦谢先生给温某讲一讲打算如何操作。”
谢危点点头:“好。”
温之岩朝在街口等候了许久的富丽堂皇的马车走去,步履一如往昔潇洒,可他脸上笑容全无,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谢危坐在摊子上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心中如释重负。他并无什么有力证据能证明那两颗优昙是温之岩偷走的,只不过诈一诈他,谁知温之岩竟未否认。
那暗中调查镇南侯与文臣往来的人,起初谢危怀疑是朝廷的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也许与陆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