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投罗网
阿秀出了天光墟后,并没有直接回燕王府,而是一个人在熙攘繁盛的金陵城闲逛了起来。
金陵城东市西坊,不少异域人士居于此处。阿秀一身苗银和异族装扮本不引人注目,但路过行人一旦看到她美艳无双的面容时,无不连连回顾。
街口迎面走来的牵马的和匆匆忙忙送药的人只因多看了阿秀一眼,两人在街口装了个满怀,东西散了一地。两人慌慌忙忙蹲下去捡东西。
阿秀“噗嗤”笑了一声,手里举着刚舔了个头的糖人,在一旁看起热闹来了。
那糖人还是方才她站在糖人铺子面前看画糖人的小哥用糖稀一点点地画出的,她只夸了一句“真好看”,便见那小哥脸一红,便把糖人送给她了,也没问她要钱。
这就样一路走一路逛,阿秀进了一间名为“云来”的客栈,要了一间最顶头的房间。
阿秀叫了一个店小二去燕王府给陆文渊送消息,让他等到了情人再来云来客栈找自己。
一连几日,阿秀天亮便出门,到深夜才回客栈。
而陆文渊只差没掰着指头数蓬莱公和神仙宋姑娘还有几天才能到燕王府,谢危也不知去哪里了,一出王府便是一整天。等他回来了,问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却只说是侯爷吩咐的,便不再言说。
终于在几天后的傍晚时分,陆文渊的眼线给他飞鸽传书,说蓬莱公宋昱和宋姑娘已至金陵,正往燕王府来。
陆文渊整了整衣冠,又取了他一早准备的礼物,往王府正门去。
在门口等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前。先下车的正是第一次在王府替陆文渊看过伤得蓬莱公宋昱,紧接着下来的是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那女子背上还备着行囊。
陆文渊赶紧迎上去,殷勤地问候蓬莱公:“在下陆文渊,此前蓬莱公曾为在下看过一次病,不知蓬莱公可还记得?”
蓬莱公看了一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文渊,确实好像有这个人,他笑得和蔼:“自然记得,当日还是镇南侯亲自来请,老朽自然记得。”
头戴帷帽的宋苏合一听这声音,便想起来自己当初在钱府门前被人拦下搭讪的事情。隔着帷帽,虽然看不清面前男子的容貌,但宋苏合已敢断定这人便是拦住自己的无耻男子,不由得皱眉,霎时连王府也不想进了,只想走得远远的。
偏这男子还厚脸皮地问:“敢问这位可是宋姑娘?”
蓬莱公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宋苏合已然冷声开口:“爹,王爷还在等着,我们速速将药奉上才是。”
蓬莱公本也不欲同陆文渊再多说些什么。上次陆文渊指名道姓要请苏合去诊脉,他便觉奇怪。如今见陆文渊一双眼睛只差没挂在苏合身上,便立即明白了,和和气气地同陆文渊解释道:“燕王还等着老朽的药,老朽先过去,晚些时候,老朽再与陆公子叙旧。”
陆文渊握紧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的东西,笑着点点头:“好,晚些时候我再过去拜访您。”
蓬莱公点点头,便往府内走去,宋苏合面无表情地从陆文渊面前走过,幸而今日她戴了这帷帽,否则她一看到陆文渊的面容只怕要作呕。
陆文渊回房等了许久,心中却始终犹豫着一件事。阿秀姑娘曾说情人蛊,母子蛊虫连心,若其中一人变心,另一人则只有死路一条。若将子蛊种在宋苏合身上,那若自己变心,则是她死。若将子蛊种在自己身上,若是她变心了,则是自己一命呜呼。
可宋苏合容貌堪比神仙,又擅治病救人,简直是菩萨在世。若将子蛊种在她身上,万一哪天自己遇上了个更貌美的,岂不是害了她一条性命。若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接劝她归服于自己,或许也用不上这情人蛊。
陆文渊慢慢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正巧有侍女过来送东西,陆文渊喊住她,朝她扔了一锭银子:“蓬莱公可回了揽月轩?”
侍女惶恐,“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颤抖道:“奴婢不知。”
陆文渊见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少有的耐着性子问她:“没事,这银子是见你送东西过来辛苦得很,蓬莱公你可认识?”
婢女头快低到地上了,陆文渊见问不出什么,便挥了挥手:“你走吧,没事了。”
婢女紧紧握着那锭银子,慌里慌张便出去了。
陆文渊想了想,刚准备往揽月轩去,便瞧见谢危进了院子。
他依旧是一身朴素青衣,见陆文渊手中拎着包袱,便问他:“世子可是要前去揽月轩?”
“你怎知我要去揽月轩?”陆文渊实在好奇他刚才回王府,又是如何猜到自己要去揽月轩的?
“方才听侍卫们议论蓬莱公的千金,想必世子也早已知晓此事。”他说完忽然又补充道,“我与你一同去。”
若谢危一同去了,他免不得收拘束,一言一行都不敢放肆。陆文渊并不乐意,可他一向畏惧谢危尤甚于自己父亲,几番犹豫之下,陆文渊还是勉强点头应允了。
两人绕过□□,穿过几条长廊,才到揽月轩。
只见揽月轩大门紧闭,两人便在门外等候了半晌,才见远远的一袭白色身影翩然而至。
蓬莱公远远见陆文渊候在揽月轩院门口,便低声问宋苏合:“你可是十分不喜此人?”
“简直厌恶。”宋苏合一字一句道。
“既是如此,为父自当想方设法替你避开他,只是他是镇南侯世子,权势滔天,我们终归还是要客气一点,以免引火上身。”宋昱叮嘱的声音在快要行至院门口时戛然而止。
陆文渊早早迎上去:“蓬莱公,宋姑娘。”
几人说话间,丫鬟阿悦已经开门待客。
明明已经回到了院子,宋苏合却仍旧戴着帷帽不肯摘下。
陆文渊看了一眼被长长白纱遮住容颜的宋苏合,关切问道:“宋姑娘既已回了院子,何故还戴着帷帽?”
虽说这帷帽在人一行一动间自添风流,但遮着宋苏合那张冷若冰霜仙气飘飘的那张脸,实在让陆文渊心痒难耐。他恨不得立即就能看见宋苏合,而不是隔着这层白纱。
宋苏合的反应却十分冷淡:“这几日脸上有些过敏了,十分可怖,便不取帷帽了,以免吓着各位。”
陆文渊一听说宋苏合如此一番说辞,立刻便上前关切问道:“可有看大夫?大夫如何说?”
宋苏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只冷漠道:“家父与我皆是郎中。”
陆文渊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关心则乱:“是在下唐突了。”
蓬莱公见一人跟在陆文渊身旁,始终未开口说话。虽是一身青衣,但剑眉星目,稳重儒雅。
“这位先生是?”蓬莱公开口相问,陆文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介绍谢危。
“在下谢危,前来叨扰乃是求问一事,宋公可知‘优昙’?”谢危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蓬莱公。
在武林大会上,他曾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宋昱,眼见武林大会途中几次生变,可宋昱只是以局外人身份默然地在一旁观战而已,是一个十足的无事高高挂起的人。
宋昱捋了捋长至胸前的胡须,问道:“谢先生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须得优昙这味奇药?”
谢危摇摇头:“帮一位朋友问的。”
谢危是陆文渊带来的,而陆文渊是镇南侯世子。谢危要的优昙,也许就是陆文渊,甚至是镇南侯府要的。宋昱在心中盘算了许久,就连回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虽然宋昱并非燕王府的人,可他对世上一切奇药的去向和下落了如指掌。谢危要的这味奇药此刻就在燕王府。只是若他如实相告,难免会引得有心人暗中下手。但一个是镇南侯之子,另一个是燕王,这实在太难抉择。
宋昱思前想后,又过了片刻,才在心里下定主意:“此前听闻世间仅存的两颗优昙都在燕王府,或许可问问燕王。”
两颗优昙?既然此前陆聿寻得了一颗,想必剩下的那一颗便还在燕王府,若以剩下的一颗将陆聿引来金陵,他必定自投罗网。谢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朝宋昱拱手道:“多谢宋公。”
宋昱笑了笑:“客气了。”
拿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谢危既意外又淡定。
他看向陆文渊,却见他与白衫女子在一旁说话,陆文渊问三句,那宋苏合才勉强地应一句。谢危恨不能立即飞去燕王书房,向他求证另一颗优昙。
谢危同宋昱闲聊几句,应和着。过了小半晌,谢危才扫了陆文渊一眼:“叨扰宋公许久,实在抱歉。”
这番话已经在明里暗里要陆文渊收心回自己的院子,陆文渊只得不情不愿地将礼物搁在桌上:“上次蓬莱公替我诊脉,还未来得及道谢,这些不过是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宋昱自然不肯收,几人又是一番寒暄。见精心挑选的礼物被留下了,陆文渊一心心情大好,与谢危一同出了揽月轩。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危才飘出一句话来:“或许有法子能教陆聿愿者上钩,不过须得世子先去同燕王确认剩下的那一颗优昙可还在王府。若是还在,那我们放出消息去,坐等收网即可。”
一听谢危如此有把握,陆文渊当即便要往燕王院子里去,拦都拦不住。
陆文渊步履匆匆离开了,院子里一时清净下来,一连几日奔波的谢危此时才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