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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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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跑腿的店小二便送来几包药材。陆聿拿起来闻了闻,挑了其中几包扔在桌上,把剩下的递给连奕:“这几包让店小二煎成一碗,给洛姑娘。另外两包是我的,也麻烦煎成一碗。”

    连奕心疼地看着桌上那几包刚被剔出来的:“那几包不要了?”那可都是他白花花的银子买回来的。

    “嗯”倚在美人榻上阖目休息的陆聿应道,“那几味药不过是郎中凑数的,喝了也无用。”

    “你既懂医术,那为何还要请郎中?”连奕不解。

    陆聿翻了个身,轻飘飘道:“我不过是个久病成医的假郎中罢了,吃了五年的药,看了五年的医书,仅此而已。”

    连奕哑然,他一直以为陆聿不过是体弱之症。看陆聿疲累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只是拎着药材。

    原本和衣而卧的陆聿听到连奕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睁开眼,只见连奕手掌朝上伸到了自己面前。

    陆聿不解其意,连奕便拍了拍他腰上系着的钱袋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陆聿这才反应过来,又闭上了眼睛,指了指桌上自己的包袱:“连兄自取便可。”

    连奕倒也不见外,打开包袱才发现原来陆聿竟带了厚厚一摞银票出逃。

    他随便抽了一张银票,便拎着药去找店小二了。

    等陆聿醒来时,屋内的烛光昏黄摇曳,连奕正在灯下看书。

    陆聿瞧见桌上放了一碗药,便坐过去了,药刚好温热。

    直到面前的烛光被遮去了大半,连奕才从书中回过神来。

    陆聿看了一眼书名,是个坊间流传了许久的话本子《五岳演义》。

    连奕挠了挠头,颇不好意思:“以前小时候总觉上清峰的日子实在无聊的紧,便老从师兄那里偷话本子看。如今睡前不看看话本子,便会睡不着。”

    陆聿不予置评,只是笑了笑:“洛姑娘好了些吗?”

    提起洛川,连奕便来了兴致,凑到陆聿面前:“喝了药就躺下了,现在估计睡得正香呢。”

    陆聿眼观鼻鼻观心,伸手拿了连奕的话本子,翻了起来:“连兄若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言。”

    “那洛姑娘真是你们侯府的护卫吗?我看她轻功虽好,但招式杂乱,像是个无门无派混江湖的。”连奕撑着下巴,回忆白日在栈桥那一战,“不过,她身手干净利落,武学底子还不错,若我跟同她比试一场,谁胜谁负未可知。”

    这厢,连奕还在点评洛川,见陆聿放下了话本子,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无喜无怒,却叫他不自觉端正了坐姿,“陆兄勿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打听洛姑娘师承何派,可有收到武林大会的请帖……”

    再过两月,便是两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多少武林世家子弟、江湖英豪都盼着这一日,无一不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提及武林大会,陆聿忽然提起了点兴致,但他素来不喜别人打听他的事情,便是他身边人的事情,那也不行。但他面上并无异色,只是又拾起了话本子,淡淡道:“在下并不知晓,连兄何不亲自去问洛姑娘?”

    听他如此言说,连奕连连摆手。洛川那生人勿近的性子,他自是不敢莽撞接近。若他去问,洛川必不会搭理,又何苦自讨没趣。

    按照武林大会惯例,所有门派只可派一名弟子参赛。若是无门无派,那连名帖都拿不到,何况参赛资格。如此看来,洛川十有八九没有请帖,本来他还想着在武林大会上与她切磋一番。

    棋逢对手,不能酣畅淋漓地比试一场,实在遗憾,连奕忍不住喟叹一声。

    陆聿一双俊眼虽停在话本子上,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连奕:“听说当今武林唯以灵虚派玉清真人、蓬莱公宋昱、天光墟温之岩、木渎霍家为尊?”

    提及师门灵虚派,连奕眼神黯淡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如今我们灵虚派在江湖不过是空有名号罢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很多年没有下山了。我此行下山便是为了夺得武林大会头筹,只有这样或许才可让他老人家宽慰一些……”

    说话间,连奕拿出了那把从黑衣人那里夺回来的软剑,手指轻抚剑格,声音好不惆怅:“灵虚派这几年拜入山门的新弟子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这灵虚一脉将不存焉。”

    陆聿放下了话本子,眼神里有几分探究:“可我看连兄此一行更像是寻人?”

    连奕忽然抬眼郑重地看着陆聿:“下山前,师父曾叮嘱过我不可告诉旁人师叔的事,但我自认这几日我们已有了过命的交情,便是告诉陆兄也无妨。”

    “在下自当替连兄保密。”陆聿的话掷地有声。

    连奕将自己的佩剑和那软剑并排搁在桌上,两把剑的剑格上刻着一模一样的纹饰:“这把软剑是我师叔随月生的佩剑,十几年前他下山闯荡时佩的便是这把软剑。听师父说,师叔天赋异禀,偏放荡不羁,不喜上清峰上的清规戒律,在学成了师祖的绝技随风斩月后便下山云游去了……”

    十年前的江湖,人才济济,熙攘鼎盛,大大小小的门派遍布大胤的各个道县州府。尤以灵虚派、蓬莱宋家、天光墟、木渎霍家最为繁盛。

    灵虚派是百年宗脉,久居巍巍天都上清峰,尤以剑术见长,门下弟子遍及大江南北。

    而天光墟的崛起不过是近十年间的事情,它原是百晓生用来网络消息的。到上任门主沧溟先生手中,天光墟渐渐变成了江湖人口中秘而不宣的存在。天黑而聚,天明便散。在这里能救人性命,也能杀人于无形;能改头换面,也能一夜□□。天光墟的消息千金难买,能进天光墟的人只有两种,一是权贵,一是杀手。

    江南木渎的霍家镖局比起天光墟,丝毫不逊色。霍家座下弟子数万人皆散落在各处城镇村庄,平日不过是不起眼的走镖商队。但每年霍家老爷生辰,各地派来贺寿的人能像流水一样进进出出三天整。

    只有世代居于海外蓬莱岛的宋家,世人知之甚少,只知宋家有秘术可活死人肉白骨。

    而连奕口中的师叔随月生,是十年前整个江湖中最惊才绝艳的人。

    他天纵英才,年纪轻轻便已打败了几大门派的首席弟子,夺得了武林大会的魁首。可他对这虚名毫无兴趣,对来自第一大帮霍家的联姻更是反感。自武林大会夺魁之后,他便消失在江湖里了。偶有人在路边歇脚的茶摊上听过随月生的名号,说有人在关外见过他,说他救了陇关的商城主,将居延派来的杀手斩于马下。又有人说在岭南一带见过他,帮着当地的村民建祠堂……

    江湖上传闻随月生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云翦门灭门的那个雨夜,他随身的佩剑遗失在那里。

    自此,坊间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一说他已被朝廷招安,成了朝廷的鹰犬;一说他是当年云翦门灭门的凶手,为的是云翦门派至宝,乌云翦。

    听连奕提及云翦门,陆聿表现出极大的兴致:“我记得云翦门不过是个小门派,偏安江南。向来也无甚纠葛恩仇,怎会离奇灭门?”

    连奕摇摇头:“我也不知,平日里师父严禁我们提及这件事,也是下山后道听途说才知晓了这些陈年往事。”

    “那你见过乌云翦吗?”陆聿随口一问,见连奕说得口干舌燥,便倒了杯茶,往他面前推。

    连奕捧起茶杯一饮而尽:“乌云翦应当是在灭门的那个雨夜便遗失了,十年前我也不过是刚拜入灵虚派门下,哪里有机会见过这神兵利器。”

    乌云翦乃是百年前神匠闻人绍生前最后一件兵器,曾被人高价买走,最后却不知怎的,流落江湖。而云翦门的先掌门便是凭着这把乌云翦,开山立派,乌云翦也由此成为云翦的门派至宝。

    连奕虽未见过,但陆聿却在书上见过一次。乌云翦形制奇特,可千变万化,既是齿轮锋利的飞轮,又可化作十二支暗镖。平时只是是把不起眼的短刀,唯有刀刃处嵌了一缕乌丝。只需稍稍使出内力催动刀柄,那乌丝便会化作无色丝线,快似游蛇飞蹿出去,可于十丈开外断骨切筋,摘叶飞花。

    因此,白日里洛川被迫悬于半空时,他一眼便认出了她手上的那把短刀和看不见的乌丝正是书上所言的乌云翦。

    “若说十年前的惨案,是有人对乌云翦虎视眈眈,由此引来了云翦的灭门之灾,也非全无可能。”连奕神色凝重,“虽说师叔与云翦门灭门脱不开干系,但师父并不信师叔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我也不信。”

    “若有朝一日,云翦门的后人找上了你,你该当如何?”陆聿故作无意地问他。

    “那云翦门的传人本就不多,经此一役,哪里还有后人呢。”连奕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无人到上清峰寻仇,固然是好。但一个门派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这又何尝不令人心痛。

    聊至此,陆聿已悉数问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就算他一路计划筹谋,早对洛川的身份有些怀疑,也未能料到,面前的这个古道热肠的少年竟与冷漠寡言的洛川之间还有如此渊源,或许说是血海深仇更为恰当。

    可洛川明知连奕乃是灵虚派弟子,可她为何一点异样也无。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晓云翦门当年灭门一案。

    陆聿收回心思,宽慰连奕:“连兄且宽心,寻人之事绝非一日之功。那黑衣人服毒自尽,无非是怕泄露身份。如今软剑已在你手,何愁幕后人不会送上门?”

    连奕点点头:“多谢陆兄,这些事在我心头积压许久,如今吐出来,也算是畅快些了。”

    “时候不早了,连兄早点歇息,今晚这话本子便归我了。”陆聿拿了连奕的话本子,又将烛台移到美人榻边,躺在塌上看了话本子。

    两人言谈中全然未料到隔壁房间的洛川已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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