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归心
“他是妖，妖怎能与人相提并论!”
雪千行收回撼天锤，心底不免有些忌惮眼前的苏星瑶，可到底是不服气，妖终归是狡诈低劣的种族。
“哼，自己同族差点被妖吃了你就不闻不问，如今眼看这妖要死了倒是袒护起来了，真是为人族之耻。”
陆清月也是快步上前帮腔，对她来说，虽然不至于遇妖则杀，但妖的生死也是无足轻重，死了就死了，但妖要反过来杀人，那就是大逆不道。
“是吗？”
“那陆公子呢，也是这般是非不分吗？”
苏星瑶也是不恼，玉手随意一挥，那几柄利剑瞬间隐没于无形中消失不见，随即浅笑转眸问向一边的陆清淮，她倒要看看他的道心是何。
陆清淮看着许久未见的苏星瑶，心里也是惊诧，想不到她竟然真的逆天改命，如今更是修得一身精进术法，远超很多天生灵脉之人。
“人是人，妖是妖，本就不同，世间万般事不是都能辩个是非曲直，我虽不是固执一见、心无怜悯之人，但终是要与人族同在。”
“既然他本无害人之心，这次就且放过他，但若他日，因心存怨恨，敢僭越分毫，我也自是不会手下留情。”
陆清淮说着，剑指一凝，召回了困住那花螳螂的金色锁链。
他既然生而为人，自然是要为人族而谋，守人族长乐永存。
“听到了？陆公子说饶你一命，快走吧！”
苏星瑶斜睨那花螳螂，眼底全是冷淡，淡然说道。
她现在是人，但以前不是。
守一方是道，可未免苦了些，面难观心，心常反复，有多少至上之心于守中破碎，就有多少煎熬伴随于守；
守这天下也是道，可未免太难，万物以类分，心本生芥蒂，却要越之而观那心中无二，以此安天下。
天道最喜以有常复无常，捉弄这天下众生，大道悠悠，众生需行万里可尽尝。
她也曾守过一方，后来想守那心中无二，再后来，迷失于这反复无常。
眼看着好不容易落网的花螳螂扇着大翅膀飞走了，另外两人皆是宣泄着不满，却又不敢造次。
斗了一下午，天边暮色已显，远处山脉朦胧隐约，飞鸟结伴归巢，让游子也不禁想停下，享受这最是平凡岁月。
“想不到短短几年未见，苏姑娘已然是修行之人，而且进步如此之快，当真是令人佩服。”
陆清淮此言一出，其余两人像是才回过神来，脸色皆是有些古怪，除了惊讶，还有些羞愧，想当初苏星瑶只是个任他们耻笑的凡人而已，现下却已超越他们许多。
“陆公子过奖了，只是陆公子迟迟不曾突破，倒是令人着急。”
苏星瑶看着即将沉没在山间的夕阳，眸子里尽是幽远，声音也是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清淮却只是笑笑，眼中平静有光，淡然道:“呵，修行一事急不得。”
“陆公子有此等心性固然好，我相信陆公子终能更上一层楼，今日就此别过。”
话落，苏星瑶便消失在了原地。
陆清淮却是看着远方林间久久不曾回眸，如今苏星瑶待人的性情已然冷淡许多，也沉稳了许多，见人不再像之前那般活泼跳跃了。
一个人的变化竟然可以如此之快，还是她本就是如此，只是世人未曾真正察觉。
苏星瑶一走，雪千行和陆清月就开始不停叭叭了，都在宣泄对苏星瑶的不满，其中不满透露出两人的急躁之感，连一个凡人都修炼得比他们快。
先前只有雪千行一人焦躁，现下倒是又多了一人了。
陆清淮一路上都在听两人的抱怨声，却也只是笑着听着，这下倒好，雪千行更是按耐不住了，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陆清淮，连沈芷都上了九真境，你这个天之骄子，先是闭关，现在又是下山历练，也没见有突破的迹象，你是真的不着急吗？”
陆清月也算是明白了，这雪千行跟着自己一年多，说着要与她哥切磋术法，其实就是为了来她哥这里找安慰，看不起谁呢！
她哥从小到大就是她心目中的天之骄子，容不得别人看轻，她相信哥哥一定能突破。
“你怎么跟我哥说话的，你还是先着急你自己吧！”
陆清月说着就实打实的给雪千行手臂上来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又不敢回手，只能幽怨的看了气鼓鼓的陆清月一眼。
陆清淮却是微微摇头，不语，似是在沉思。
三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月色正浓，给古老的树林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微风习习，月下树影斑驳，三人身影被拉得斜长。
千古一月，月下所照却已更迭万千，白驹过隙，月依旧洒其光辉，不因事物短暂而停下余晖，物依旧日有所长(zhang)，不因明月所长、自身之短而停其生长。
月见其短而知己长，故可生悲悯，物见其长而知己短，故可珍惜时光，用尽全力去用有限时光生长。
半晌，不再看天上明月，陆清淮转眸看向一旁还在吵闹的两人，缓缓开口。
“大道之行，莫焦莫燥，你所看到的一切只为归心于己，于己有所得，切勿会错意，枉顾一生。”
“不要把精力都放在外物之上，知外物之长，是要知自身之短，再求精进，而不是忧外物所长，反而自身不得长进。”
陆清淮摸了摸陆清月的脑袋，看着眼前懵懂的女孩，眼里满是疼爱之意。
“嗯，哥哥，我知道了。”
陆清月笑得明媚，乖巧的点了点头，哥哥说的她都信。
一旁的雪千行也似是明白了，不再叽叽喳喳，一路上只静静看着相谈甚欢的兄妹两人。
月光皎洁如雪，月下林中，多少江湖儿女，为道，披星河踏棘路，只寻心中所引。
于酒馆找到孤鹤后，师徒俩一路南下，继续修行，只不过许是仙门大会即临，这一路上遇到的修士明显多了许多。
只是此行孤鹤遇见不少老面孔，不禁有些忧虑，这江湖看似平静无波，恐怕实则暗潮涌动。
还有几日便是仙门大会了，按理说顾枫应该会参加这次大比，苏星瑶想借此寻一下顾枫，便和孤鹤来到了回生门的地界，这次仙门大会的举办门派。
回生门以药毒闻名，门派之内有医修，也有毒修，医毒双修为少数，而回生门掌门鹤湳天就是医毒双修的高手，江湖人称还魂圣手。
传言病入膏肓之人经他医治便可起死回生，要是有人心怀不轨，落入他手中，便是遇上了活阎王，定会极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生门弟子即使修为不高，但用毒精湛，能于无形中让人中毒，所以其余门派修士也不敢轻视懈怠。
春风吹，万物生，人忧恶疾者，总寻医问药，回生门的地界从来热闹，来往求医之人络绎不绝。
烈阳高照，苏星瑶已一人于街上逛悠了半日，这回生门的地界到处都是药店铺子，街道上也是人潮拥挤，各种杂七杂八的号称医仙医圣的游医也是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诓骗人的。
苏星瑶于一面摊处坐了下来，点了碗面正要吃呢，就有一裹着粗布头纱的女人被人追来，一个踉跄倒在了她身旁。
女人眼见逃不过，慌乱无措之中只得拢住头纱，低头缩在桌角旁。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你们药堂不是免费看诊吗？”
“没钱看什么病，没钱就拿身抵了!”
追来几个壮丁，其中一个吼着嗓门，一把扯住不断哀求的女子。
壮丁粗鲁的拉扯着不断哀求的女子，越发不耐烦了，竟然粗鲁的一把扯开了女子紧紧裹住面部的头纱。
头纱飘落在道上，连着被行人踩了几脚，破败不堪，而那女子也是惊叫一声，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发抖，表现出强烈的恐惧与不安。
看热闹的人也一时失了声，因为那女子头顶有一道极长且狰狞的疤痕，在青丝之间极为显眼，让人头皮发麻，不禁唏嘘。
“没见过长这么丑的，怪不得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名壮丁皱眉，言语之中满是嫌弃。
“手脚还算利索，拉回去再说吧！”
之前那名拽掉女子头纱的壮丁，皱着眉说着就要去扯女子，而女子也像是认了命，放弃了抵抗。
女子微微仰起头来，那双眸子正好与苏星瑶撞上，其中满是绝望和无力，连半分怨恨都没了，而她脸上是一道从额角延伸到下颌处，遍布整张脸的更长的伤疤。
“等等，她的药钱我出了。”
苏星瑶用葫芦轻轻一挥，那些个壮丁就被震退了几步，紧接着丢出了一枚成色极好的夜明珠。
所有人皆是一顿，还真有人钱多了能拿这么大的夜明珠管闲事。
“既然有人替你出头，那今日之事就算了。”
这样出手阔绰之人，想来背后有人，而且白白的便宜已经讨到了，没必要惹是生非，几人看来人不好惹，也不敢多说，拿了夜明珠就赶紧走了。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子见状急忙跪下，抽噎着给苏星瑶磕了三个响头，只是还是低着头，让人瞧不见。
“这些东西够你渡过余生了。”
苏星瑶神色淡淡，留下两颗夜明珠与外袍，起身离去。
身后，女子拿起她的衣袍披在身上，看着苏星瑶离去的背影，眼底却是寒意遍布。
看来，只是空有一副相似的皮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