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即炼狱
用过晚膳，苏星瑶便和小雪在船头看海上的落日。
落日的余晖下，大海也被染上了一层橘红，海风轻轻吹着，吹动乌黑的青丝，拂去心头的那一股燥热。
转眼间三年已经过去了，也不知这方世界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瑶姐姐，你说我真的能炼好术法吗？”
小雪看着海平面上那轮永远够不到的红日，郁闷道。
“方轩前辈不是说了，你的身体已经被冰蝶淬炼得极寒，又是天生有灵根的人，北地大寒，你去了落仙派定然能得偿所愿。”
“怎的，从前心心念念，现在机会真的来了，倒是畏惧了？”
苏星瑶耐心解释着，人就是这样，天生骨血里就隐藏着对未知与生俱来的好奇与恐惧，但唯有克服恐惧才能不断向前。
“我…我怕我做不好。”
小雪支支吾吾的说道，她怕自己不会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优秀，也怕自己达不到他人的期望。
“这世间事少有一蹴而就的，做得不好就去慢慢做好就是，你要知道很多强者也是从做得不好开始的。”
“对自己多些耐心，就像你允许树苗用百余年长成参天大树那般，重点在于你要成长，而不是一夜之间长大。”
“况且，你都还没做，怎么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呢？”
苏星瑶点了点小雪的额头，看向远方，是啊，对自己多点耐心，有时候我们给陌生人的耐心都比给自己的多。
万年来，凭着这点耐心，她不停告诉自己再走一段，会不会就有不同。
终于她看到了一丝慰藉，而这一丝慰藉也成了她决心成全这世间的理由，尽管这一世她是沈芷，而不是她的夕禾。
不管是沈芷还是夕禾，还是轮回万次，都是她，只是陪着她的人不同罢了，而苏星瑶爱的是她灵魂中始终如一的纯粹与温暖。
这样的她，无论相遇数百遍，都会给予苏星瑶温暖，因为她心中本来温暖，她本就是上天对世间的恩赐。
“嗯，我不能这般畏缩，做不好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去做好!”
“瑶姐姐，你在想什么。”
小雪看着出神的苏星瑶，一双杏眼好奇的盯着她问道。
苏星瑶笑着摇摇头，“没事，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船只在海面飘荡了五日之久，停在了最靠近北地的渡口——坤城，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在无人居住了，几人也将在此处道别。
坤城地处寒凉之境，暖风吹到这里也会被冻住，这里一年到头只有冬天，却也不失繁华，只因这寒凉之地却盛产稀有的药品，每年都有不少人前来，只想着碰碰运气，发家致富。
下船之前，除了方轩，三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衣物，与渡口边所有圆滚滚的打扮一致，在怎么有灵力，在这地方也耗不起。
只不过落仙派弟子体质本就极寒，加上相辅的术法加持，越是寒冷反倒越能淬炼体魄，虽然起初要饱受寒冰彻骨之痛。
“想不到这地方这么冷。”
孤鹤环抱着双手，缩了缩脑袋，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连耳朵也裹着厚厚的绒毛，平日不离手的酒葫芦也安静的挂在了腰间。
人来人往，交谈间，所有人嘴里都呼着热气，鼻间呼的也是热气，苏星瑶垂眸看着自己鼻前的热气，用手挡了挡，自动的虚空象牙，还挺好玩的。
几人继续往城里走，这里的房屋都是冰块堆砌成的，透着一股淡蓝的琉璃色，很是美丽。
街边满是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时传来，越往里走，越是高楼林立，开着各种铺子。
城中充满了新奇的事物，通体蓝色会发光的蓝莹花，像个小铃铛，是这里夜间用来照明的植物；
还有暗紫色的火苗在寒风中轻轻跳跃着，这是在寒地热量的来源，鬼照炎；
还有浑身雪白温顺的团熊，团熊食草温顺，跟着它们可以找到药草，它们还识路，是坤城百姓千百年来的好朋友，在街道上行走也不会有人去伤害它。
坤城众多新奇事物都是来源于它西面大片连绵的雪山——神女山脉。
传说北地这片雪原是由神女庇佑才在万年时光中留存至今，在城中心屹立着一座由冰雕刻而成的几丈高的神女像，栩栩如生，宛若九天玄女下凡。
而此刻，神女像下，一只小团熊正在神女脚边呼呼大睡，跟前就是众人供奉神女的香火和贡品，整齐摆放在冰桌上，还有不少人在虔诚祈祷。
小雪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神女在上，请神女庇佑母亲和哥哥健康平安!”
苏星瑶看了眼高大的神女像，随即拎起在偷吃贡品的小熊，学什么不好，天天占人便宜。
“咿呀呀！”
小团子挣扎着想逃脱苏星瑶的掌控，发现没法挣脱就朝苏星瑶不停龇牙咧嘴以示不满。
神女像前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拎它脖子!
苏星瑶一爪子朝它头顶薅下去，把小团熊白眼都翻出来了，“好好给我暖暖手，不然扒了你的皮。”
苏星瑶像是不知道自己手劲大似的，一张可爱的熊脸此时被她撸得熊皮紧致，活像个光头和尚。
“咿呀咿呀!”
小团子动弹不得，滴溜溜的转着它那不能合上眼皮的大眼珠子，主动抱着苏星瑶的手掌，一脸乖顺，远远看去就像她长了一只毛茸茸的手掌。
“果然，还是你管用!”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暖意，苏星瑶不禁赞叹道，接着又抓了一只，现在两只手都有毛茸茸的护甲了，只不过路过的人都怪异的看着她。
几人找了处客栈宿下，稍作休整，这几日养精蓄锐，明日得去神女山找一味灵药寒心草，小雪要疏通被寒气所阻的经脉，到时候需要这味药草。
午夜时分，原本歇下的苏星瑶却是翻身醒来，额间碎发已被冷汗浸湿。
她蹙眉下了榻，被角被掀开，两只团熊往被子里挤了挤，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是月圆之夜，那小子又惨了。
苏星瑶拿起早些时候从孤鹤那里死皮赖脸讨来的酒葫芦，坐在窗边径直饮了起来。
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这炼心咒会反噬到顾枫身上，这方世界也是扑朔迷离。
无论是扶光、望舒两柄神剑的出世，还是沈芷的出现，好像都在说明这方世界可能根本不是那书中世界，而是被拼凑起来的一方天地。
最初她也怀疑自己的心魂并没有被诛灭，而是被封在顾枫体内。
只是她探查两次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小子识海里只有一只沉睡的万年残魔，而且那人也没有理由这般做。
那本书原是她手下的魔将因苏星瑶禁战，想出去作妖却又不能，心痒难耐之际洋洋洒洒写下的魔神灭世之说，在妖魔界掀起了巨大追捧热潮。
魔将引以为傲，自信狂傲地将书献上，厚厚的一本书，她随便翻了几页，便直接看了结尾，而结尾正是，沈芷战死，顾枫彻底成魔，颠覆三界，主角团全军覆没。
那魔将还等着被夸赞，结果苏星瑶随便一翻，看完硬是抽了他一顿，差点没把他打死。
那人也是那日一人出现在魔域，刺伤了她，拿她的精血开天道，将她的元神和心魂生生剥离开，苏星瑶大怒，大战之际，她直觉眼前光芒乍现，刺得人睁不开眼。
睁眼时，她已经被卷入这方世界，而他说如果她救下这方世界，便得生机。
只是可笑，她的生机，何需他给!
无论如何，虽然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但既然她的夕禾以沈芷的身份出现了，那苏星瑶就要这方世界存。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苏星瑶看着鹅毛般大雪在空中摇曳飘落，思绪渐渐回笼，酒葫芦里的酒又被她喝空了。
“不能在这般酗酒了，得给他找点养血的补品才是。”
苏星瑶摇摇头，往屋里走去，她其实不喜欢饮酒，也不觉得酒香。
太阳刚出来，三人便轻装朝神女山脉走去，小雪则留在了客栈内。
越靠近神女山，风雪越是猛烈，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积雪已经到了成人的腰腹处，三人运转灵力轻踏雪上，只在雪面留下浅浅的脚印。
“找到寒心草，我就给你们吃糖果。”
入了林间，苏星瑶放下两只团熊崽崽，希望它们能给点力，在两只熊崽崽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等着走狗屎运。
孤鹤和方轩则是御剑朝山脉深处寻去，外围就交给苏星瑶探察了。
“咿呀咿呀哟!”
走了许久，两只团熊崽崽突然兴奋起来，嘴里依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讲什么，却加快了步伐，小短腿突然间就跑得贼快了。
苏星瑶疾步跟上，不会真的能走狗屎运找到寒心草吧。
没过多久，空气中浮现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两只小熊跑得更快了，苏星瑶心下一喜，确实是方轩所说的甜味。
香味来源是一株墨绿色的草，两只小团熊正在围着它嗅来嗅去，十分开心。
“这就是寒心草，你俩立大功了。”
苏星瑶看着满脸“夸我”的两只小团熊，挠了挠他俩的小脑袋。
谁知她刚要挖，那寒心草却是瞬间消散，接着一股奇香突然浮现，两只小团熊吓得四散而逃。
“幻术!”
苏星瑶也是一惊，意念一动，周身灵力迅速凝成护盾挡在身前。
砰!
一只九尾雪狐凭空出现，轻松破了苏星瑶的护盾，直接把她抵到了身后的古树上。
苏星瑶闷哼一声，口中血腥味涌了上来，而雪狐正用前爪抵在她的胸口，让她动弹不得，而那双蓝色狭长的狐眼正上下打量着她。
“最后一个，总算是来个极品。”
那狐狸却是口吐人言，低沉的嗓音极尽魅惑，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星瑶，似是很满意。
“狐仙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贪心才来了您的地界。”
苏星瑶可怜巴巴的说道，一双好看的眼睛眼泪汪汪的，似是天真无邪的孩童。
“哦？狐仙!”
“小姑娘真有礼貌，之前那些人可都是一口一个妖孽呢！”
狐妖说着幻化出人形，一张妖艳的面庞比女人还美，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抚着苏星瑶白嫩的面颊。
“您长得这般貌美，又实力强悍，不是仙，那什么才配得上您呢？”
苏星瑶不退反进，一双好看的眸子也变成了淡蓝色，轻轻握住狐妖冰冷的手。
“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崇武境的修为，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媚术。”
狐妖看着苏星瑶那双极尽无害的眸子，越发满意，这双眼睛就如夏夜的繁星那般璀璨，让人不忍摧残。
罢了，多养些时日在吃也不是不可以，现下先让他尝尝她的滋味。
狐妖苍白的手指划过苏星瑶的面庞，随即朝着苏星瑶雪白的脖颈就俯身咬了下去。
“狐仙大人，我疼。”
女孩懵懂好听的声音传来，狐妖先是一顿，随即眼底笑意更浓，猛然吸了一口鲜血。
可他看不见，苏星瑶眸中的纯真却是瞬间散尽，一双漆黑的眸如无间炼狱，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是一条乌黑细长的发丝。
“真是娇气，那本尊再轻些。”
狐妖抬起头，贪婪的舔了舔嘴角残存的血液。
看着苏星瑶低垂的眼眸，狐妖细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让本尊看看你这双惹人怜爱的眼睛。”
苏星瑶浅笑，抬眸，眼里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楚楚可怜，全是凌厉阴狠，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而她手中的青丝也是凭空消失，下一秒一朵彩色灵花在两人身下绽放，空中一道红光突然降下，将狐妖罩住。
狐妖大惊失色，想离开却是动弹不得了。
“我的血，好喝吗？”
苏星瑶反过来挑起狐妖的下巴，神色阴狠如地底恶魔，看得人心悸。
感受到周身妖力在急速流失，狐妖惊恐万分，“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强大的祭妖阵法!”
苏星瑶浅笑，“我是你的死劫，你的炼狱!”
狐妖压住心中狠意，她竟然取了他的发丝入阵，现下祭妖阵已经与他相连，靠他自己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眼下只得求人，“求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心，还要”
“你死!”
话落，来不及狐妖多做辩解，苏星瑶就一把掏出了他的心脏。
狐妖顿时痛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盯着苏星瑶。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人。”
啪!
苏星瑶看到却是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打得狐妖招架不住，只觉得晕头转向的。
“是了，这就是那养血的极品了，千年邪狐的玲珑心。”
苏星瑶看着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很是满意，这不就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吗。
苏星瑶看了眼低声哀嚎的雪狐，擦了擦脖颈处被他咬过的地方，转身离去，顺便拎走了瑟瑟发抖把头埋雪里的两小只。
“自觉一点，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们。”
苏星瑶恐吓两小只，两小只听到立马又颤颤巍巍的抱紧她的双手，化身暖手工具，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她面色有些惨白，咽下了喉头的血腥味，若是硬刚，这千年狐狸还真不好对付，若不是祭妖大阵，她杀不了他。
上了崇武境，这次动用忘名倒是没之前严重了，可加上祭妖阵法也要耗费极大灵力，还是损耗了近全部灵力，现下胸口的伤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