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故人
“星瑶，你还好吗？”
沈芷搂住瘫坐在地的女孩，不禁有些心惊，她的脸色太过惨白了些，相衬之下，嘴角的那抹鲜红格外刺眼。
“我没事。”
苏星瑶摇了摇头，身体却是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带你回家，你撑住!”
沈芷胡乱给苏星瑶喂了一颗救命的丹药，随即抱着她凌空一跃，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也不顾身后传来的叫骂声。
那些人还在痛心于冥烛被烧毁的尸身，但看到沈芷用出来的神火也是不敢上前。
一路上，苏星瑶只觉得睡意很浓，感觉身体很冷，冷到她已经感知不到了，但她并不害怕，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麻木。
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面颊上似是不停有眼泪滴落，她便不敢睡，怕那孤身一人的人成了沈芷。
可是转念一想，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有很多亲人朋友，这样就很好，真有一天即使她死了，沈芷也不会孤单。
“沈芷…”
怀里的人突然开口，沈芷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脚下速度更快了。
“我在。”
“我只是损耗太多而已，睡一觉便好了…你莫担心”
苏星瑶强撑着说完这句便彻底昏睡了过去，却把沈芷急得失声哭了起来。
画本子里人睡一觉往往就没了，要是她死了怎么办!
没用多久，沈芷便带着苏星瑶回到了客栈，探查一番后，她便给苏星瑶渡灵力，想将苏星瑶紊乱的气息稳定下来。
“怎么会这样!”
沈芷的灵力是被吸纳了进去，可是苏星瑶体内紊乱的气息却是不肯被沈芷引导，体内真气依旧毫无章法的四处流窜。
沈芷心急如焚，却又没有办法，百花谷的人肯定不会帮她们，孤鹤又不知所踪，想到这里，沈芷咬咬牙捏碎了一张符咒。
下一秒，霸道的威压席卷整个了房间，虚空中，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而至，只见她眉眼间充斥着清冷高贵，一双清冷的桃花眼更是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拜见师父!”
白衣女子正是九天派掌门林洛曦，也是沈芷的师父。
“你千里寻为师前来，就是为她!”
林洛曦斜睨一眼床榻上的苏星瑶，语气冰冷，话语中已然显现恼怒之意。
感受到身上的威压又是一沉，沈芷不顾林洛曦的怒意，低头恳求道:“她今日救了徒儿的性命，请师父出手相救。”
“为了她你一再违背为师门的命令，先前为寻她不肯回师门。”
“今日还将为师予你的救命符用在这般小事上。”
“你现在是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
林洛曦看着跪拜在眼前的沈芷，眸色冰冷，这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沈芷从小就跟着她学习修行，就像她的孩子一般，她从来乖顺，哪里像如今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师命。
沈芷眸色一沉，道:“弟子不敢!”
林洛曦剑指一点沈芷眉心，稳住她不稳的气息，自己也才晋升，境界不稳，就这般心境急躁，沉不住气。
“你既已突破至九真二境，功过相抵，为师这次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沈芷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师父是愿意出手相助了，“徒儿谨遵师命，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林洛曦点了点头，剑指一点苏星瑶眉心，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皱起，随即缓缓朝苏星瑶体内输入灵力，苏星瑶的气息也随之稳定下来。
“她这身修行脉络怕不是天生的吧？!”
林洛曦忽然开口，沈芷心下一惊。
“她渡了逆天雷劫，自己塑的。”
“怪不得，她这气息越是紊乱，经脉反而越稳固，与常人之法背道而驰。”
“放心吧，她没事，她的经脉虽然错综复杂却自圆其道，真气流窜对她没什么坏处，反而可以助她修行。”
林洛曦眸色复杂，天底下竟然有这般逆道之人，她这身经脉能让她在修行路上突飞猛进，势如破竹，可是这逆天的代价也很沉重。
到底不足为惧，可惜了，不过她为帮沈芷竟然不惜损耗心神，念此就放过她吧。
不过之后的雷劫会不会放过她就看她的命了。
“放心吧，她只是损耗过度，明日便能醒来，随为师回去吧！”
“是…”
沈芷看了一眼床榻上呼吸平稳的苏星瑶，眼眸中满是担忧，随即转身离开。
清晨，太阳升起之际，苏星瑶周身突然汇聚起了天地灵气。
汇聚的灵气不断朝她体内涌去，苏星瑶眉头紧锁，额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气息又开始变得紊乱，接着暴涨。
半晌过后，苏星瑶的气息总算是稳定了，她已经步入了崇武境初期，而雷劫却丝毫没有迹象可寻。
周身汇聚的灵气渐渐不再浓郁，直至恢复平常，苏星瑶才缓缓睁开眸子，只觉得口中干涩，浑身经脉剧痛无比。
“崇武境，想不到这雷劫竟然免了，看来过那逆天雷劫也不是不无用处。”
苏星瑶自顾自说着，眼前一道灵符赫然显现出来“我已归师门，勿念，保重。——沈芷”
小镇北边的荒谷中，草木丛生，晨光照在夜间降下的冰霜上，冰霜慢慢融化散发着雾气。
雾气中，一座荒坟上，丈高的枯草中，一道身影坐了起来。
“坟头草长这么高，还挺舒服的。”
孤鹤翻身跳下，喃喃道。
“确实挺舒服的，以后你的坟头也养养草。”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紧接着枯草中一只手臂抓上了他的腿。
“方轩，你睡坟边干嘛，想吓死我啊!
孤鹤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一颗心却是悬了起来，紧接着使劲把脚抽了出来，大声吼道。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没发现!
“总比你睡人坟头好。”
那人却是不以为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一脸少年模样，剑眉星目，甚是好看。
孤鹤却焦急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傍晚啊。”
“所以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孤鹤嘴角一抽，悬着的心死得不能在死了，一把年纪了，他的心里话全被他听了去，昨夜醉了酒，也不知道哭得惨不惨，老脸丢没了。
孤鹤灌了口酒，连忙转移话题，“五十年没见了，你怎么又被放养了？”
“你昨天晚上哭那么大声，我差点还以为是别人哭错坟了。”
方轩不接茬，神情严肃的一本正经道。
孤鹤试图继续挣扎，“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样，保养得和之前一样，还是个小白脸。”
方轩他打回旋镖，“嗯，你不一样了，你变得爱哭了，昨晚你哭得和你本人完全不同。”
孤鹤控诉道:“这是个人隐私，请拿出你的道德与情操，命令你的脑子忘记这一切!”
方轩继续一本正经道:“我的道德和情操与我的脑子不是一丘之貉，现在可能记得更牢了。”
孤鹤气得肝疼，哭笑不得，方轩这人总是喜欢摆着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怼人。
看着满脸都是我不开心的孤鹤，方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这么多年了，我若还是走不出来，她该生气了，又要说我笨了。”
孤鹤看着一旁另一座坟，满眼的温柔，坟上一点杂草都没有，墓碑上赫然写着“爱妻安绮柔之墓”。
在墓地四周则种满了用灵水浇灌的飞燕草，开着粉色花朵，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当初若不是他太过骄躁狂傲，也许就不会留下这一生的遗憾，他也不曾想到那一次任性的代价竟然是永失所爱。
他的师父，是隐居山林的轮回境强者。那老人白发苍苍，总是一脸的和蔼慈祥，伴着日月星辰于山林间，不闻俗世，不恋俗名。
老人一身绝学，对江湖各大修仙门派只有过而无不及。
他十七岁时被人陷害追杀，跌落山崖，被师父所救，后来他诚心求学，师父便传他剑术，授他心法。
他用了三十年从崇武境突破到九真境，而师父也在这时逝去，自此他重出江湖。
凭空出世，一时间江湖上都是关于他的言论，所有人都对这个狂妄的家伙十分好奇。
凭着独到有为的剑术，他碾压同修为的修士，越级挑战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在江湖上很快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也就是在这时，他认识了安绮柔，一个看着冷艳实则热烈的女子。
她是万年难得的极阴体质，修为已是九真四境，是百花谷掌门亲定的掌门传人，一身自创的寻遥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威力极大。
两人在剑法上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孤鹤的剑法大开大合，往往看似毫无章法，却是象藏乱中，安绮柔的剑法柔中带刚，一宗万变，剑势可开天河劈地壑。
孤鹤总是厚着脸皮寻她问剑，虽然因为嘴欠次次被安绮柔打跑，渐渐的两人互生情愫，互诉衷肠，孤鹤知道她最想要的其实是自由。
灾荒年间，她与戚香皆双双失去了父母，为了活命，两人一同入了富家府邸为奴，两个小女孩从此相依为命，干着数不完的粗活累活，还会时常被打。
终于，有一次外出办事，安绮柔被百花谷老掌门看中，在安绮柔的请求下，看戚香资质也是极好，两人便一同入了百花谷。
两人皆是刻苦修炼， 可戚香一心想成为掌门，她不想在屈居人下，就这样她们一人想逃脱牢笼，一人想成为笼中主，自从老掌门表态，戚香便开始渐渐疏离安绮柔。
掌门固执，对弟子的掌控更是极强，安绮柔无奈，只得苦恼，想离开的心却是越来越强烈。
后来安绮柔救了陷入昏迷的方轩，孤鹤还明目张胆的砸了醋坛子，结果又是被她一顿揍，后来三人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那日，老掌门突然下令，打算于次日传位，戚香与安绮柔大吵一架，而孤鹤也决然带她离开，本是心之所想，安绮柔给戚香留下诀别书信便同孤鹤离开。
谁知戚香竟然向老掌门告发，两人还没逃出百花谷地界便被众人追上，最后安绮柔替孤鹤挡下老掌门致命一击，在方轩的拖延下，孤鹤带着奄奄一息的安绮柔到了那一望无际的海边。
安绮柔临死前让他不要寻师门复仇，也让他不要自责，这是她唯一任性的一次，很痛快，只是不能在陪着他了。
安绮柔死了，孤鹤境界暴跌回真武境，自毁命剑，他狂傲一世的剑，终究护不住他唯一的挚爱。
他把她葬在无人知晓的粉色飞燕花海，这是他们一起种的。
“是啊，不过这旁边的坟从哪来的？”
方轩疑惑的声音将孤鹤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是肉包子啊。”
“你的那条大黄狗啊！”
“嗯，它就喜欢在草堆里玩。”
两人在坟前畅谈了许久，还时不时朝墓碑唠两句，从清晨到黄昏，将这些年的事都说了一遍，结果两人醒了又醉，又在大黄的坟头躺了一夜。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苏星瑶这两日带着小雪四处逛，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眼下两人正在渡口等孤鹤。
渡口处一艘艘巨大的海船整齐的停靠在岸边，船底都襄着硕大的银色链条，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只只巨大的彩色鱼鳍像彩色灵山一般露出水面，场面十分壮阔
这些船只都是富商花费大气血打造的，看着十分华丽，价格也是昂贵，但运行也极快，只要等船掉过头，彩鳍鱼妖就会拉动船只前行，那速度比普通船只快了百倍。
等了半晌，孤鹤终于出现在了渡口，此刻正仰着脖子到处张望。
“我的娃都去哪了，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孤鹤嗓门响亮，路人都怪异的看着他，搂紧自家小孩，这人人模狗样的不会是人贩子吧。
小雪叫道:“前辈…我们在这里。”
孤鹤继续仰着脖子:“你们在哪？”
苏星瑶嘴角一抽，小雪略显尴尬，孤鹤都往他们这边瞟好几次了，就是看不见她俩，他们离得不算远。
孤鹤和方轩在岸上，苏星瑶和小雪在船上，按理说他们不用远望，低头好好看看就能看见了，却放着他们不管，使劲喊娃。
“哥，是不是那俩？”
方轩拍了拍孤鹤肩膀，朝眼前不远处的两个女孩一指。
“就是她们，但怎么只有两只，先前有四只的。”，孤鹤说着竖起四根手指又收回两只。
方轩摇摇头，抓住孤鹤的肩膀就朝船只飞去。
苏星瑶蹙眉:“什么酒，这么醉人!”
方轩扶着孤鹤坐下，“醉仙楼的千里香，你就是他收的小徒弟吧。”
“嗯，你是？”
“我是落仙派的方轩。”
闻言苏星瑶与小雪相视一眼，却不做声，他们本来要去北地的，现在突然冒出个落仙派的人。
不过既然是孤鹤的好友，应该靠得住，几人打过招呼，随即畅聊开来。
原来落仙派五十年前发生变故，宗门大乱，落仙派的镇派之宝冰蝶流落人间，不知所踪，这些年落仙派一直在暗中寻找，却一直无所获。
方轩这次能够出落仙派，也是受令寻找冰蝶，毕竟落仙派坐落于冰雪荒原中，从来不与外界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