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念书
元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颈处钻心的疼，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她抚上受伤的脖颈才想起昨日的场景。那少年眼里尽是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刀锋寒意刺骨，现在想来还一阵后怕。
“夫人醒了——”英娘正端着热水进来。
“英娘——”张口声音低哑，伤口扯着有些疼。元乔轻呼出声，“嘶——”
“夫人快些躺好，一会牵动伤口，又该出血了。”英娘搁了两个枕头在元乔身后。
“景春呢？她吓坏了吧？”元乔想起她遇袭时，景春吓坏的神情，往屋里瞧了瞧，没看见景春的身影。
“景春我让她回侯府了。”英娘敛了神色。
元乔奇怪，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景春那丫头怎么肯回侯府。“出了何事？”
“景春那丫头与侯爷大呼小叫，还要重罚侯爷的贴身侍卫，这是她一个小丫头该管的吗，侯爷没有责难已是开恩，我就是怕她关心则乱。”英娘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景春也是担心我，她自小便跟着我，对我的感情自然不同，只是初来侯府，还是谨慎些好，等回了侯府，我再好好说与她听。”元乔拉住英娘的手，“英娘你也吓着了吧。”
英娘便直抹眼泪，她当时过来看着那伤口血流不止，吓得腿都软了。“夫人平安就好。”
“那个侍卫如何呢？”
“昨日半夜，南寻背回来的，背上怕是伤得不轻，血迹滴了一路，不过大夫处置了，如今应无大碍。”英娘言语之间尽是无奈，“侯爷也算是给了交待。”
元乔却失了神，都说高羡是个赏罚分明的，治军也是无论身份，功是功，过是过。“英娘，你把兄长给我带的伤药送些去给南寻。”
“好，我一会就去。”英娘轻抚着元乔的手，满是心疼，“大小姐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算算日子，阿姐这几日就要动身前往靖州了吧，也不知她好不好？”元乔有些担心。
“不说了，怪我，无端提起这些事惹夫人伤心。”英娘揉了揉眼睛，“我去端药去，夫人该喝药了。”
元乔宽慰的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说了些许话，元乔便有些累了，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一会，屋内有脚步声传来，想必是英娘端了药来，元乔睁开眼，看到高羡端着药碗站在床边，微微愣了神。
“侯爷——”
“醒了？”高羡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等着药凉一点好入口。
元乔点了点头，高羡便在床边坐下，他的背挺直着，微微侧着身子。“书房一直是外人不能进的重地，云萍此前外出刚回，还不识你，所以怪我没有安排好，害你受了伤。”
元乔摇了摇头，“侯爷不是已经处罚了云萍吗？既是罚了，那便莫要再提，反倒是景春顶撞侯爷，侯爷未计较，阿乔还要感谢侯爷。”
“你的丫头自然是担心你。”高羡端起药碗，将药放在嘴边吹凉些喂给元乔喝。
元乔有些不可置信，“我自己来吧。”元乔欲接过高羡手里的药碗。
“别动，乖乖躺好。”高羡将药喂到了元乔嘴边，元乔只得乖乖喝下。
高羡抬眸看她，眼里少了平日里的疏离，“苦吗？”
元乔便只摇头，莞尔一笑。“小时候身体并不好吃了许多药，现在倒不觉得药苦了。”
高羡嘴角微扬，“这几日你便在漆园住着，等伤好了，再回侯府。”
“那母亲那里？”元乔有些担忧，母亲身子本来不好，她刚刚问了英娘，说是还瞒着老夫人在。
“咳，我派人给母亲传了信，说我接你来漆园住几日。”高羡放下见底的碗，有些许不自在的转过了身子。
元乔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用意，只得撇过脸掩饰自己的慌乱，“嗯。”
傍晚的时候，高羡去了前厅的议事厅一趟，元乔便小睡了一会，醒来之后英娘告诉她，少真将军来过了。
“少真将军说明日便要动身前往琴台关，看夫人睡着，便没有打扰，只送了些伤药过来，嘱咐我好好照顾您。”英娘坐在床边纳着鞋垫。
“少真是不是住在漆园？”元乔问。
“原是住在这的，因明日便要出发，所以来看过您就回了军营，明日一早就直接随军出征琴台关了。”
元乔有些可惜，不能向少真道一句珍重。
二人正说着话，高羡回来了。
“侯爷回了——”英娘忙起身见礼，元乔欲起身。
“你别动。”高羡出声阻止。英娘见高羡回来便收拾好针线出去了。
“可好些了？”高羡看元乔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嗯，好多了。”
“怕你无聊，所以给挑了几本书。”高羡将手里的书递给元乔，其中就有那本书，元乔那天本来想拿出来看看究竟的书，《徐怀远游记》。
“是它？”元乔喜上眉梢，忍不住翻阅起来。
“你喜欢这本？”高羡有些诧异，这本书他常翻。
“那天在书房本来就是要看它的。”元乔歪了歪头，朝着高羡笑。
“那你看会。我去那边看会公文。”高羡将烛火移至床跟前，好让元乔看书。
元乔只看一会，便被书中内容吸引，这本是前朝徐怀远游离山川的所见所闻，他每到一处的风景名胜，还有地方的风俗传说都有记载，元乔看得入神，高羡时不时抬头看她，她都毫无察觉，她时而笑，时而皱眉，时而紧张不安，高羡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时露出浅笑，一份公文竟看了半个时辰还未看完。
元乔揉了揉眼睛，有些酸涩。
高羡放下手里的公文，走到元乔身边，从她手中夺走了书。
“侯爷？”元乔惊呼。
“明日再看，仔细眼睛伤着。”高羡不容分说便收走了书。
“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我就把这节看完。”元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高羡。
高羡摇头不语。
“侯爷——我就看这一段。”元乔扯了扯高羡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今日元乔不看到这节的结局，她恐怕很难入睡了。
高羡微微愣神，这便是清淮说得女子撒娇最是要命吗？高羡喉咙微动，将床边的烛火移走，元乔彻底失了希望，高羡说一不二，她见他不再理会她，有些沮丧。
“一会，我给你讲。”高羡轻咳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有些不自然。
“当真？”元乔大喜。
“嗯。”高羡沉声回应。
高羡洗漱完，吹灭蜡烛，便睡在了元乔的身侧。
“徐怀远入了春明山的清虚洞中便……”
元乔不知道高羡说得给她讲是要灭了烛火躺着讲的，她还以为是拿着书给她讲，现下拒绝似乎有点不合适，她便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渐渐地就没在意那些心里的别扭。
“徐怀远在清虚洞中待了三日，春明山的雪还是未停，他也不知那老虎离开了没，也不敢睡得太死。那清虚洞中原是以前苦行僧清修的地方，后来废弃了便被上山打猎的猎人所用，里面储藏着一些柴火还有干粮，便这样徐怀远平安度过三日。”高羡顿了顿，听到元乔轻微的呼吸声。“然后呢？”元乔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些睡意。
“到了第三日晚上，徐怀远睡梦中被几声狼叫吵醒，醒来发现洞口盘旋着一头孤狼，正龇牙咧嘴的看着他，口涎欲滴。”
元乔听着，也跟着紧张起来。
“徐怀远顿时清醒，抄起地上正燃着的柴火挥舞着，欲吓退那头狼，狼怕火，于是便退出了洞中。”
高羡听见元乔轻微的松了一口气。
“徐怀远这才松了一口气，睡意全无，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头狼并没有离开，趁着他转身的空隙，一个跳跃直直的朝着徐怀远扑去。”
旁边的人呼吸一紧，手臂传来一阵温热的软软的触感，元乔的手触到高羡的肌肤，高羡僵住，房间里瞬时安静下来。
元乔等了一会，见高羡还不说话，以为他睡着了，讲着讲着睡着了？不大可能吧，声音听着不太像很困的样子。不过以前听兄长说，行军打仗的时候，在马背上随时都可以睡着的。
元乔轻轻晃了晃高羡的手臂，“睡了吗？”
还是未有回应，元乔便小声嘀咕了一句“后面还未讲完哩，怎么就睡着了。”
“明日再讲，今日早些睡吧。”高羡僵着手臂突然出声，吓了元乔一跳。
“没睡？”元乔有些埋怨，又有些好奇，“那徐怀远会死吗？”
“他若死了，这书是谁写的？”高羡失笑。
元乔这便宽了心，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到？心里的担忧便烟消云散，不多会就睡着了。高羡看了看熟睡的元乔，替她掖好被子，便起身去看公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