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消息
元乔在漆园养伤的这几日,高羡日日都回园子,但是基本上每日晨起元乔都见不着他,问了英娘才知,元乔每日睡着后高羡便离开园子去了军营,这几日他似乎格外的忙碌,有时候元乔都准备入睡了,才回园子,还有几次是元乔入睡了,他才回来,见元乔睡着了,转身便又去了军营。元乔觉得高羡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她也同他讲过,若是军营有事,不必来回奔波,不过她的话显然没什么用。高羡这么殷勤的对待元乔,园子的丫鬟婆子皆认为侯爷对夫人情深义重,但元乔不这么觉得,毕竟他们每日说得话,仅限于,睡吧,嗯。还有:伤口还疼吗?不疼了,诸如此类。元乔觉得,高羡大抵还是觉得自己受伤是他的责任。
“英娘,送信的小厮回来没?”元乔朝屋外望了望,见不着人影,有些沮丧的瘪了瘪嘴。
“还没呢,园子去军营还有点距离,咱们再等等。”英娘说着手里还在不停的收拾行李。
元乔等的有些焦急,无聊的甩着袖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她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脖颈处留下了一条疤痕,每日涂着祛疤的膏药,“不等了,我们直接回侯府。”
“还是问问侯爷的意思吧?”英娘失笑,元乔这点小性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来了晋宁,英娘是看着元乔小心翼翼的应付侯府里的一切,她心里多少是有点心疼的。
元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外面走去,正巧看见成竟思来了。
“夫人,侯爷让我送您回府。”成竟思躬身行礼。
元乔喜上眉梢,但言语上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劳烦成将军。”
进了屋,元乔便收起了端庄的姿态,搂着英娘雀跃的说:“英娘,我们可以回府了。”
“就这么想回府?园子离军营近,侯爷有时候也在园子处理军务,怎么着也能多见几面,回了府侯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哩。”英娘絮絮叨叨。
“见不着就见不着吧。”元乔没放在心上,“我与高羡待在一起,总觉得紧张。”
英娘有些无奈的瞥了元乔一眼,“可不能直呼侯爷姓名。”
“知道了。”元乔吐了吐舌头。
等收拾好行李,元乔便离开了园子。
行至西大街,商户酒肆,茶楼舞坊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元乔来晋宁也有些日子了,她还从未仔细的瞧过晋宁城,现下便起了心思。“成将军——”
“夫人,有何吩咐?”成竟思放慢了马的速度。
“我想逛逛街市,可以吗?”元乔试探地问。
“自然可以。”成竟思一跃下马,朝着领头的卫兵吩咐了一番,转头又走向元乔的马车。“夫人想去哪?”
元乔望向四周,见前方有一座茶楼,楼里颇为热闹,元乔指了指那里,“先去茶楼歇歇脚吧。”
“是。”成竟思恭敬行礼,元乔看着外面乌压压的队伍有些踌躇。
“成将军,有个事情我们先商量一下。”
“夫人请讲?”
“这里离侯府也不远了,不若你与诸位将士先回园子吧,我与英娘逛会便回府了。”元乔提议,这么大一群人跟着,只怕是商户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这——”成竟思有些为难,“侯爷吩咐将夫人安全送回府邸,属下不敢造次。”
“那——你便留下两人跟着我可好?这么多人跟着会影响商户做生意的,侯爷向来注重百姓。”元乔认真的说着道理,试图说服成竟思。
成竟思还有些犹豫,元乔趁热打铁,“就这么说定了,你指派两人护送我便好。”
成竟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条街的街尾转角不远处就是侯府,这么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多人跟着夫人确实会为周围的商户带来些影响,这样想着他只好答应,“曲瑞,桑牧——”
队伍中有两个年轻人快步跑过来站定在成竟思跟前,“将军!”
“你俩护送夫人回府,好好跟着夫人,不得有误。”这两个年轻人是漆园护卫里的佼佼者,功夫不错,成竟思有意好好培养。
“属下领命!”二人恭敬垂首。
成竟思带着其余人离开,元乔便拉着英娘进了前面的茶楼。进了门,曲瑞与桑牧却并未跟着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外。
茶楼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赶路的旅客,也有富家小姐公子,老人孩童,有的在吟诗作对,有的在闲聊拉家常,有的高谈阔论,有的言笑晏晏,很是热闹。元乔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立马便有店小二前来招呼。
“姑娘喝点什么茶?”店小二也是个精明的,见着元乔年岁小,又打扮的精致,想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忙殷勤的招呼。
&34;碧螺春一壶,再来一份桂花糕。&34;
“好嘞。”
“等等,茶水帮我给门口的侍卫也递上一壶,解解渴。”
“行,我给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多谢。”
元乔透过窗能看到街上的人来人往,茶楼对面有一家铺子吸引了元乔的注意,店铺外排着长队,瞧着生意不错,隐约的有股淡淡的药香飘过来。正巧店小二过来上茶。
“小哥,对面那家铺子是做什么的?”
店小二朝窗外看了看,来了兴致,“这家铺子专做药膳的,店里有坐馆的大夫,还是个女子,虽说是做药膳的,但那女子医术颇为不错,不管是富家子弟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爱去,有病没病的都爱去凑个热闹,美容养颜,内外调理,都行的,小姐可以去看看。”
元乔点了点头,“英娘,待会儿我们去看看,看能不能帮到母亲。”
英娘便笑吟吟的点头。
“哎,最近靖州出了一桩大事。”元乔喝茶的手一顿,尽管对方压低了声音,但靖州二字还是落在了她的耳朵里。算算日子,阿姐现在应该在去往靖州的南郡襄阳城的途中。
邻座坐了两位中年男子,桌边放着刀剑和行囊,满身风尘,应是行走天下的游侠儿。
“陈其病故了。”只见那两个游侠交头接耳,声音放得极低。
元乔手一抖,茶水溢了出来,“嘶——”
“夫人——”英娘忙拉过元乔的手仔细瞧着,茶水淋过的地方有些发红。
元乔失神,心里晃过不安。“英娘,我要去找侯爷。”
“好。”英娘放下银子,带着惶惶不安的元乔离开了茶楼。
曲瑞与桑牧见元乔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奇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放下手里的茶水,恭敬的行礼。
“夫人——”
“去——”元乔一时语塞,她该去哪里寻高羡,军营还是漆园?军营只怕是轻易不能进去的,元乔当下便做了决定。“去漆园。”
曲瑞与桑牧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引着元乔往漆园去了。
到了园子,成竟思见着元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眼神询问跟着的曲瑞与桑牧,两人皆是摇头。
“夫人,怎么回来了?”成竟思问。
“侯爷可在园中?”元乔焦急的问。
“刚回来,与祁先生还有胡大人在书房议事。夫人有事找侯爷?”成竟思有些为难,侯爷议事向来不容别人打扰的。
“嗯,那我等会他,成将军先去忙吧,我就在这等侯爷。”元乔并不想打扰高羡的正事。
成竟思瞅了一眼将黑的天色,还不知道侯爷要谈到何时,“不若夫人回房等侯爷吧,侯爷谈完事我会知会侯爷的。”
元乔摇了摇头,神色担忧,“我就在这等。”元乔坐在石凳上,看了一眼屋里的灯火,“成将军可否帮我拿一套笔墨纸砚?”
成竟思垂首,“我这就去取。”
英娘知道元乔的脾性,也未多说,“夫人,马上入夜了,我去取件披风来。”
元乔点了点头,只失神的看着书房的方向,她急于知道一个答案,心里早已焦急难耐。若陈其病故,她的阿姐又该何去何从?
成竟思取来了笔墨,还不忘带来了一盏灯。
“多谢将军!”元乔欠身施礼。
“属下先告退。”成竟思拱手便离开了。
元乔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家书,她得问问父兄靖州的情况,兴许阿姐还未离开明州地界,那么一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英娘取来披风拢在元乔的身上,高羡还未谈完事,屋里灯火通明。
&34;夫人先回房吧,我在这等着侯爷。&34;英娘说道。
“英娘,你说阿姐现在走到哪了?若入了靖州该怎么好?”元乔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一眼书房的方向,手里还握着那封家书。
英娘轻叹了一口气,“夫人宽心,大小姐聪慧,不会有事的。”
将至戌时,高羡才与祁云山等人议完事,他将祁云山与胡广彦送至书房外,这才看见院子里的元乔。元乔听见动静,看见高羡出来,提起裙摆便朝着他跑去,完全忘了还有两位大人在旁边。
“侯爷,我有事找你。”元乔抬手拉住高羡的衣袖,巴巴的看着他。
高羡轻咳一声,“二位大人见谅。”
元乔回神,忙朝着两位大人行礼,“见过二位大人。”
“夫人安!”祁云山与胡广彦皆回礼告退。
高羡见二人离开,这才看着元乔,“出了何事?不是回侯府了吗?”
“我——我有件事想问侯爷。”元乔又有些犹豫,靖州的事情毕竟比较敏感,她问了,高羡会不会生气?但想到阿姐,她便又鼓起了勇气。“靖州——”
“进屋说。”高羡打断了她,是了,她太着急了,这种事怎好在人前说。
进了屋,元乔脱了斗篷,屋里热烘烘的,还残留着茶水的香气。厅正中央的沙盘上标记着各种样式的记号,书案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书,元乔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高羡坐在了一侧的软榻上,接着又倒了杯茶放在对面,示意元乔坐下,“靖州确实出事了。”
元乔端茶水的手抖了抖,那里白日被烫过的地方一片嫣红,“陈其真的死了?”
高羡瞅着元乔手指的嫣红眉头微皱,“能够被肯定的消息是他病重,至于死没死,暂无确确的消息,襄阳城的消息被封锁了,我的人还未探出准确的消息。但一座城被封锁,只怕是出了大的变故。”
“我想寄封家书给明州,问问阿姐的情况,可以吗?”元乔顿了顿,豁出去了一般,“若你不放心,可拆开信封看看。”元乔递上家书,迎着高羡的目光,磊落分明。
高羡盯着元乔好一会这才接了那封书信,“我会让南寻安排。”
“天色晚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府!”高羡沉声说道,见元乔还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事?”
“若陈其真死了,我阿姐处境如何?”靖州的情况她多少是听说过的,陈其有二子,向来不和,若陈其病故,靖州必乱。
高羡神色凛然,眉目间也冷下来,“靖州必乱,届时你阿姐凶多吉少。”
元乔心神大乱,茶水泼了一桌子,茶水顺着桌沿滴落在元乔的衣衫上,她有些慌乱的起身抚了抚衣衫上的水珠子。高羡取了帕子握住元乔的手臂,仔细的擦拭着元乔的衣衫。
“此行靖州迎亲的是陈其的二子陈昭,陈昭与他的兄长陈慈一直不和,陈其病故,你的阿姐会加剧二人的内斗,陈昭此人处事狠辣,颇具城府,但智谋却远胜他大哥陈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你阿姐暂时会平安,她是他们二人拉拢明州的筹码,但陈昭回襄阳的这条路不好走了。而且陈慈一旦发现得不到你阿姐,只怕也会痛下杀手。”
元乔听闻,心下大恸,焦急万分,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咬住嘴唇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高羡愣住,一时无措,他少见过女子哭,少真虽是女子但她也很少哭,很多次哭都是因为幼时军营里训练太苦了,那时他都是丢下一句硬邦邦的“再哭,就滚出军营”的话,如今看着元乔,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又看了看手里的帕子,于是只好用帕子帮元乔擦干净眼泪,“祁先生也夸你阿姐是女诸葛,她不会有事的,靖州那边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高羡压低声音安慰道。
元乔点点头,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先等消息静观其变。“多谢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