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过了延禧宫,又慢悠悠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才终于到了宫门口。
直至辰时已过,后宫的娘娘们才终于全部赶到,在太后因等人太久而发火前,众人出发前往皇家寺庙。
出了城,马车的行进速度逐渐加快,时不时有凉爽的风自窗帘缝隙吹进来。
容月被这风吹得舒服了,倚在软垫上眯着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便已经到了景山山下。
自觉这一觉睡得久,容月先让云乐拿出琉璃镜子来整理了一下,确定妆发没有被自己睡乱了,才跟在江逾燃身后下了车。
太后和继后早已在山脚下等着了,因祈福是大事,且要诚心。因此上山这一段路不得用轿撵,必须步行。
容月跟太后说了两句话,便放慢了步伐到了队伍末尾。
江逾燃跟在容月身边,轻声:“殿下若累了,微臣背你啊?”
容月白他一眼,扭头问薛仁礼,“你家世子历来是这无赖作风吗?”
薛仁礼先前在马车上,看着江逾燃盯着睡着的容月盯了一路,此时心情有点复杂,他看了看江逾燃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声道:“还行吧。”
容月:“还行?我看他是无赖的很,云乐你说,有哪个君子是世子这般作风的?”
云乐小脸纠结在一起,委屈巴巴道:“殿下您跟世子说笑,就不要带上我和薛护卫了。”
薛仁礼立刻跟着说道:“是是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还点头如捣蒜,那架势生怕容月不信似的。
江逾燃站在容月上方的青石台阶上,朝容月伸出一只手,“殿下,台阶湿滑,微臣扶着殿下。”
容月轻笑一声,把手放在了江逾燃的手心。
前世,在登景山时,容月多次脚滑险些跌下山头。但今生,因为江逾燃在侧,每一步容月都走得无比稳妥。
进了皇家寺庙,云乐贴心地为容月擦去额角的汗水,江逾燃也适时撑起一把油纸伞为容月遮挡阳光。
不远处,跟自己母妃站在同一把纸伞下的昭盈公主容星,在看到容月时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嫉妒。
一路登高早已让众位女眷娇容不再,怎的她还是如此完美。想来她也不是真心为父皇祈福,如此打扮不过是炫耀自己罢了!
注意到女儿眼中的怒火,敬贵妃略微侧身遮挡住了容星的视线,“太后就在前方同方丈叙话,星儿,别忘了今日之行的目的。”
容星点点头,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佛珠。
敬贵妃本意是提醒容星,祈福才是大事。
而摸到佛珠的容星却是一顿,她压下旁的情绪,对敬贵妃笑道:“母妃,儿臣看皇姐爬山累了,侍女一直给她擦汗。儿臣身上带了五石散,想给皇姐送一些。”
敬贵妃看了一眼容星,点点头答应了。
“昭盈见过皇姐。”离得老远,容星便开口请安。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看向这两位公主。角落里的几个嫔妃用帕子掩唇轻笑,都道是有好戏看了。
容月早注意到容星向自己投来不善的目光,因有了前世的经验,容月并不打算给容星可乘之机。她原本打算离开此处,被容星这样一叫,暂时无法脱身,只得笑道:“星儿?有什么事吗?”
容星道:“星儿看皇姐一直在出汗,想来是暑热难当,星儿身上带了五石散,皇姐可要服用?”
前世,容星就是借着送五石散的名头来搭话的。
容月道:“我不碍事的,星儿身上若是带了五石散,不如给皇祖母送一些。”
容星心中冷笑,容月不是也一样没有顾及到皇祖母吗?怎么好意思指责她不够贴心的?
“皇姐教训的是,星儿知道了。”说着,容星低下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容月心中一阵无语,她一早知道容星最会演戏,以前还记着容星是她的妹妹,很多事她不愿意计较。她刚刚那么说,就是想给容星一个台阶,把她给支走。
不过容星既然不愿意,那也怪不得容月了。
容月抿抿嘴唇,她的视线不断在容星身上打量,白净的小手在容星身前比划着,眼睫开合几下便蓄满了泪水。
“星儿你为什么要骂我?”
啊??????
一瞬间,容星都忘了演戏立刻抬眼看向容月。
容月眼帘轻阖,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自她红扑扑的面颊滑落。“星儿,皇姐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咱们今天出来是为父皇祈福的,庙里的师傅们都在呢,有什么事咱们回宫再说,好吗?”
貌若天仙似的美人强忍着委屈顾全大局的模样,震撼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江逾燃看着容月的侧脸眉头微蹙,而后上前一步挡在容月身前,对着容星拱手道:“昭盈公主,请您注意言行,不要再对我家殿下恶语相向。”
敬贵妃走过来把容星拉到身后,她自上而下看了一眼江逾燃,而后便视若无睹一般对容月道:“昭宁,星儿刚才骂你了?”
容月撇过脸,不愿回答。
江逾燃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昭盈公主殿下刚刚骂我家殿下虚伪可怖,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听到江逾燃的话,容月身形一顿,立刻抬眼看向江逾燃。
他怎么?难道,他知道了?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容月心里有了答案。
而在众人看来,容月这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的侍卫敢在贵妃面前维护自己,所以感到惊讶。
敬贵妃冷冷道:“世子殿下,本宫在问昭宁,这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容月一把将江逾燃拉到自己身后,她长呼一口气,恭敬道:“他是本宫的侍卫,娘娘何必跟他动怒呢?至于星儿有没有骂本宫,娘娘大可以问星儿。”
说着,不等敬贵妃开口,容月便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容星,她问道:“容星,本宫问你,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骂过本宫吗?”
“我,我,母妃,儿臣”容星一时被容月身上的威压吓到,愣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够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容星对长姐不敬,即日起就在这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宫吧。”
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样是公主,容星不过是对长姐不敬就要被关在庙里闭门思过,容月可是跟贵妃对峙,却没受到半点责罚。
容月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松开一直拉着江逾燃的手,缓步行至太后跟前。
容月盈盈一笑,拉着太后的手撒娇道:“皇祖母,月儿没事的,星儿妹妹不过是年纪小,受了旁人影响罢了,不是真的对月儿心存芥蒂。星儿,你说是不是?”
容星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免除责罚的机会,尽管开口跟太后求情的是她最讨厌的容月,却丝毫不影响她拉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容星泪眼婆娑走到太后跟前,用自己带着佛珠的手拉住了太后另一边的手,“皇祖母,星儿知道错了,星儿是被奸人所累,等回宫星儿就把说长姐坏话的人全部撵走。”
太后眉头紧蹙,她也不想冒着会让敬贵妃母家不满的风险处罚容星,只是第一个开口求情的竟然是容月,这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沉默了许久,敬贵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今日之事想来只是孩子们之间玩闹,是臣妾爱女心切过于紧张了。”
见敬贵妃也给了台阶,太后才终于不紧不慢道:“既然星儿也有悔改之心,此事便就此作罢。只是,星儿,以后万不可再不尊敬长姐了,知道了吗?”
容月腾出一只手拉住容星,笑道:“星儿与我一向爱胡闹,皇祖母就别担心了。”
出了这么一茬事,祈福法事开始的时候,众人脸上神情各异,就连太后也几次出神,好在继后在关键时刻稳住全场。
法事顺利结束,方丈在庙里安排了厢房让嫔妃休息用膳。
容月一如往昔,得到了最好的一间。除了容月以外,就只有太后与继后被安排进了单独的厢房休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容月无心在这件事上多费时间,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她确认。
一进厢房,容月便看见了正对着门的佛像。容月立足拜了三拜,随后说:“云乐,薛护卫,你们去看看斋饭准备好了没有,本宫有些饿了。”
江逾燃道:“那公主在此歇息,微臣跟他们一块儿去。”
容月:“你留下。”
云乐察觉情形不对,立刻拉着傻乎乎还站在原地的薛仁礼走了,临行前还不忘把厢房的门给他们关上。
江逾燃垂眸看着地面,笑问:“殿下不是累了吗?怎么不去躺一躺。”
容月:“本宫虚伪可怖,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刚才那么说不过是骗云乐他们的,怎么,世子信了?”
江逾燃嗤笑一声,索性自己坐下倒了杯水,自顾自喝了起来。一杯水下肚,江逾燃已经将最初的情绪全部隐藏。
他过去的结论果真不错,她容家人各个虚伪,她容月当真心思歹毒。
容月也坐下了,她目光坦然地看着江逾燃,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快要被自己抠破。
“殿下是您要先污蔑昭盈的,怎么最后反倒给昭盈求情起来了,怎么,你看着血脉相亲的妹妹在庙里受苦,于心不忍?那最初又何必出言陷害?”
容月:“你若认为我下手太狠,何必开口护我。”
江逾燃:“微臣是殿下的护卫,自当随时随地尽心尽力保护殿下,这是圣旨,微臣岂敢不从?”
指甲没入手心,容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怎么嘴巴干的时候,眼睛反而湿了呢?
容月:“容星看我不痛快,今日摆明了是来找事的,我只有先下手为强。至于为什么求情,江逾燃,你若当真不懂,明日回宫我就跟父皇说,让你不必再受这道圣旨约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