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很好
叶余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怔神。
天空一半金光粼粼，一半白雪纵横。
雪白和耀金交织，构出奇美景色。
但习惯将所见美景描绘下来的叶余辰，却没有丝毫动作。
这景色的呈现，来源于学宫两大天才的交战。
入学时，是耀眼金枪和飘零落雪所构成的景象。
那时候，他觉得此景甚壮阔，立时画了下来。
如今，金光已经闪耀半边天，不借宝枪之势，而以身化龙。
雪花不再从九天落下，而从地上倒卷入天。
这奇景，叶余辰却觉得难看。
虽然难看，但他还是瞪大眼睛看着。
看是雪花冻结金光，还是金光将雪花撕裂。
一张英美的脸映入眼帘，挡住了他的视线。
红雀居高临下。
“这一次，爬不起来了？”
曾经，在她一次次锤击下，仍能顽强爬起身，并最终领悟些许无锋之道的叶余辰。
这次动也懒得动了。
“不想爬起来了。”
叶余辰将手枕到脑后，避开了红雀的灼灼视线。
“已经没意义了。”他喃喃道。
“怎么没意义了？”红雀声音越发低沉。
“以你的天赋，能逼得禹九圣化身为龙，怎么没意义了！？”
“谁能想过，你能把他逼到这一步？”
叶余辰怔怔的望着红雀。
他这才反应过来，在其他学子都欣赏着两大天才大战的时候，红雀跑到后山来----
是为了安慰他。
“谢谢，红雀。”叶余辰声音轻柔。
“谢谢。”
红雀默不作声，在他身旁坐下，抬头望天。
雪花已经冻结了大半金光。
“倩倩真厉害。”她突然说道。
“那当然！”叶余辰勾起嘴角，带着些许自豪。
但这笑容很快收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自豪什么。
“为什么你从来不想着跟倩倩争胜，只去跟九圣比较呢？”红雀拔下一棵青草，在手里捻着。
叶余辰眼皮耷拉下来，沉闷回道：
“其实，我并不在意我跟他人孰强孰弱，我也一直觉得只需在自己的道途上努力行进，便足够了。”
“天下万万修，总会有比自己更强者。”
“一味的追逐最强，怕是有些难为我这种凡庸者了。”
青草被红雀捻断，她回道：
“但你想要胜过九圣的意志，太过强烈了。”
“因为我有不得不赢他的理由啊。”叶余辰苦笑道。
“是啊”红雀将青草扔飞，索性也躺在地上。
“变强，总是需要理由的。”
“你的理由，是因为倩倩吗？”
叶余辰抬头，天空已被雪花覆盖，在这炎热夜晚，下起一场清爽。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一个画道修者，只能画出一位女子的眼眸，已经说明了所有。
或许沫倩都不知道，但他觉得知道这件事的红雀一定明白，他对沫倩的喜爱。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红雀侧过身，目光挂在叶余辰脸上，噗呲笑了出来。
“万一这九年，你心意改变了，喜欢上了其他女子，也说不定呢？”
叶余辰扭过头，在月色下，红雀的眼睛闪着粼粼波光，似清泉波澜。
他还从未见过红雀这样的眼神。
他避开视线，低声道：
“要是这样就好了。”
“那我此刻，也不会如此难过。”
他低下头，九年来跟沫倩的点点滴滴塞满心间，神色愈悲。
“自作多情的东西！”
红雀突然一脚踹到叶余辰肚子上，厉呵出声。
叶余辰弓成虾线，不解的看向红雀。
怎么突然动手啊？
红雀此刻面容冷冽，英气在身，又恢复了平日模样。
“你凭什么觉得，你胜了禹九圣，沫倩就会喜欢你？”红雀一手揪起叶余辰衣领，单手将他提起。
然而，叶余辰却面露哀色，轻声回道：
“我没这么觉得，只是我觉得，只有我胜过禹九圣，我才有资格。”
“有资格，告诉沫倩我喜欢她。”
自卑写在少年的脸上，让他深深低下头。
喜欢上一个耀眼至极的女孩，就是会让他这种出身贫寒，天资平庸的人陷入此等窘境。
“叶余辰，你还真是卑微啊。”红雀突然松开了手，任叶余辰跌在地上。
“但你有没有想过”
“哪怕你未胜过禹九圣，你也有资格？”
“你总是太看轻自己了。”
叶余辰一点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红雀。
“画道，本就是一个很特别的道途，但你还是入了此道，已算不俗。”红雀如数家珍。
“你很温柔，对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礼，对好友更是颇为迁就或者说宠溺？”
“你很努力，听课认真，修行刻苦。”
“但你也有可爱的一面，上课时候偷偷作画，修行的时候呲牙咧嘴，悄悄骂娘。”
“你一开始悟性或许平庸，但你一直在成长。”
“你从我这领悟了无锋之道，从沫倩那习得雪意，从禹九圣那偷得龙韵，全部融入画道中。”
“你可知，在你跟禹九圣战斗时，多少人因你侧目？”
“你又可知，在你落败后匆匆离去的时候，有多少喝彩声是为你而喝”
“而非为禹九圣？”
“倩倩跟我说：余辰真厉害呢。”
“这些，你都知道吗？”
叶余辰神情恍惚。
原来，在他自己为狼狈离开演武台的时候，那些他以为为禹九圣的喝彩欢呼中，有属于他的一份。
他最在意的人，也对他表示了认可。
“余辰，你很好。”红雀声音微颤。
“你真的很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来自于好友的认可，让叶余辰泪如雨下。
伴随着雪花落下，结成一颗颗冰珠，碎在地上。
“余辰，你的好，我们都看得见。”红雀转过身，柔声说道：
“沫倩也清楚，否则，我们又怎么会和你为九年挚友呢？”
“你有资格，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有资格。”
“去吧。”
“做你想做的事。”
叶余辰一点点爬起身，嘴里一直念叨着：
“我有资格。”
“我有资格。”
再次站起身，他挺直了胸膛，眼神恢复平和，又是往日的温温君子模样。
原来，自卑都是他给予给自己的。
在其他人眼里，他很好。
“红雀，谢谢你。”叶余辰朝红雀深深一礼。
“得你为友，此生大幸。”
“待事后，我再以酒拜谢，不醉不归！”
说罢，他大踏步走下后山。
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飞跑起来，也不顾姿态了。
径直往大典演武台奔去。
在身后，红雀一点点蹲了下来，抱住膝盖，征神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