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不好的预感出现了
王永年看了看怀里面色发白的庄思仪,连忙斥道:“下去!”
小厮顿了顿,声音更急起来:“世子爷!当真是急事儿!”
王永年还欲再骂,却见庄思仪悠悠转醒过来,目光如水般温柔,轻轻推了他一把:“不过是被烛火晃了眼,我无碍的,小厮既说是要紧事,夫君快去听听吧。”
如此善解人意的美人,自然更加叫人怜爱。
王永年的态度也就更加温柔疼惜起来,但他心里确实也挂怀着小厮说的要紧事,嘴里温言软语道:“哪里有事比你还重要了?思仪体贴,我便去偏房叫他回话,若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我定罚了他去!”
庄思仪心底冷笑,脸上却仍是柔柔弱弱地应道:“夫君快去吧,别耽搁了事。”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却不肯叫人进屋来跟他回话,还不是怕她听见什么机密要事。
王永年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庄思仪坐直了身子,凝神看了会儿桌上还未完全消散,仍余着基础形状的梨花花魂,出声叫了子荷进屋。
子荷应声进门,垂手侍立在她身后。
庄思仪自妆奁中取出一块平凡无奇的玉玦,那玉玦做工平常,尾部系的红色络子也是寻常款式,放在装满了金贵首饰的妆奁中并不打眼。
待取出来,白玉的质地却在烛光下透出几分浅紫色的流光。
她拿着玉玦,并翻出来的另一方黄石印章递向子荷。
子荷接过两样东西,小心放入袖中。
庄思仪嗓音冷清:“去查,查国公府近来的动向,大事传信,小事亦要通通整理好,给我报上来。”
“是,”子荷不清楚世子是与主子聊了什么,竟引得主子如此看重,踟蹰几分,还是小心道,“国公府的动向每过五日便会送来密信,奴婢看的时候并未发现不寻常处。”
庄思仪轻笑了一下,看起来眉目如画,笑声却有冷意:“我久不在京中,底下的人也不安分起来了。”莫不是以为成国公府能做得了她的主?
子荷不敢接这话,保持缄默。
庄思仪也并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意兴阑珊地抚摸着自己垂在身前的长发,指尖是绯色的蔻丹,长发是墨水般的乌黑。
“你待会儿便拿着玉玦去找丹朱,要快,叫暗阁的人五日之内呈上结果。”
庄氏暗阁,唯有每任庄氏家主才知晓的暗部,遍布全国上下的密探与死士唯家主令与私印一同出现才能调动,只听令于家主,也是庄氏每一任家主最大的底牌。
子荷只觉得袖中那方玉玦格外烫手。
比起光明正大用在外务上的家主印,私印才是每一任庄氏家主用途最大的东西,藏得也最深,哪怕是身边人也都难以知晓。
这是子荷第一次见到庄思仪的私印,她只管内务,另一位掌事丫鬟丹朱才是族中为主子培养出来的左膀右臂,若非丹朱休沐去了,主子又有急事,怕也轮不到她来接这玉玦。
玉玦用途大,可她也并不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庄思仪没再说话,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办事了。
她又坐了会儿,方等来一个为王永年传话的小丫头。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扑通一下便跪在她面前,一把黄莺般的嗓子都在抖,半晌没说清楚要说的话。
庄思仪自觉在山庄里也不是个凶狠的主母样子,看她如此实在是无奈得很,只好将语气放得更柔:“小丫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小丫头就摇头,终于捋清楚了话:“世子爷派我来告诉世子妃,今儿不回后院了,让世子妃好好休息,明天早晨他再过来。”
庄思仪好脾气地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话,又叫人给她拿了赏。
小丫头却迟迟不肯离开,欲言又止了大半天,才惴惴不安地道:“奴婢听那小厮跟世子爷说,如夫人不知怎地突然来了山庄,正在夫人院子里吵闹着要见世子爷……”
庄思仪听了个大概,终于明白这小丫头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自己因为知道了如夫人的事情而生气,心口不由得更软了点。
“你是个好的,都怕成这样了,还肯告诉我真相。”
她去妆奁里取了一根银簪,是时兴的花样,精致得很,正适合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用。
她将银簪放到小丫头手里头,小丫头却怎么也不肯接过去,连连摇头,涨红了一张清秀的小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世子妃人好,若不是您经常在寺庙布施,我也活不到进国公府来报答您的恩情,但我能做的太少了……”
小丫头实在是单纯的可爱。
庄思仪忍俊不禁地拉过她的手,将银簪放进她的手心:“不准再拒了,我不是谢你,是觉得你太讨人喜欢了。”
小丫头的脸顿时更红:“咱们私底下都说世子妃是‘观世音下凡’哩,没有比世子妃更让人——喜欢的了!”
她毕竟没读过什么书,除了喜欢也不晓得还能用什么词,却知道自己这么说话是僭越了的,于是草草行了礼,拿着簪子落荒而逃。
其实按话里的意思,用“仰慕”或是“敬仰”都更合适。
庄思仪的笑意慢慢浅淡了下来,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回想着她的话,眸色沉沉。
诚然,如夫人拈酸吃醋叫走王永年这事儿在别人眼里算事儿,但在她这儿尚且还排不上号,但这淳朴的小丫头却让她有些意外的确认了,她这么些年做的事真给她博得了个人心所向的贤名。
节日布施、办济世堂为百姓赠药、开慈儿馆收养流浪儿……她是在尽己所能做善事,可也是为了给自己破败的身体祈福,能博得好名声,更是一举三得。
王永年到底没有如他所说第二天就来看她,除了他之前跟她说过的珠宝首饰,流水般送进了她的房门,却始终没再看见过他的踪影。
庄思仪对外报了病情复发,也未再出现在厅子里吃过饭。
想来王永年有愧,倒是给她遮掩了过去,说是自己的过错,国公夫人再有微词也不会与自己的宝贝儿子计较,只是又暗中给庄思仪记上了一笔。
自认为是个深情人的王世子,必然是要照顾好病弱妻子的心情的。
后头没过几天,王永年带着如夫人赵涟漪和国公夫人一同回了京城,其间谁都没有特意来看过她这个世子妃。
庄思仪对此毫不意外,毕竟“罪魁祸首”还在她身边坐着。
几日过去,司懿更加习以为常地靠在庄思仪身边,看她处理庄氏的事务,笑眯眯地跟她邀功:“看看,就算你不愿意赶他走,我也能让他走得干干净净。”
庄思仪看都不看他,认认真真地拿着朱砂笔写批注。
王永年意欲留宿的那一晚,司懿生生地用镜灵幻象照出了王永年心里赵涟漪的样子,将整个流英山庄都笼罩进了镜中梦,以此缠住王永年的脚步,后头又是大费周章地去改了京都里赵涟漪等人的记忆。
他也就自然而然地错过了庄思仪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阻断王永年的计划。
庄思仪并没告诉他,左右是解决了王永年的问题,那也不必在意还没来得及成功的小手段。比起这个,她心里对于他的疑问更甚一筹。
“我记得你告诉我,凡间有凡间的规则,你们这样的存在也不敢触碰。”
“可王永年钟爱他的如夫人世人皆知,我并未打破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规则。”
司懿挑眉,他现在是化作了实体,侧过脸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不同于常人的、毫无温度的气息,“规则是死的,我却是活的。”
庄思仪没好气地拨开他意欲拿她朱砂笔作乱的手:“我可没见过活人吐息都是冷的。”
他看见她眼里的恼色,却更加放肆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朗声笑道:“活不活的又有什么要紧?若只用承认是个死物,便能近你的身,倒也不错。”
可不是么?他还是个死物的时候,就是她爱不释手的镜子!
庄思仪哽住,只好瞪了他一眼。她不大做出这样的动作,偶然做出来,就显得十分的生疏,落在司懿眼里,则更添可爱。
其实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容忍度,已经高出常人许多了。
司懿想到这儿,格外满足地收手,除了仍然靠在她身边不肯动弹以外,难得安静。
庄思仪以为他又在筹划要干什么事,敛眸看去,却见他像是真安分下来,才放下心,继续批自己堆成山的事务。
这几日司懿说话做事都没个定性,还真挺像刚化形那么回事儿,又是拿院子里梨花树的花魂在梨树已成型的灵智面前晃来晃去,气得灵智差点儿提前化形;
又是借着赵涟漪的身份支使王永年去给他做牛做马地做事儿;早上还挖掘出用旁人看不见的灵体拿实体的梨花去吓小丫鬟的乐趣。
连子荷都被反反复复地吓了几次,午膳的时候还悄悄问她要不要请大师来驱邪。
庄思仪对此又好气又好笑,但总算是对司懿完全放下了戒心,由着他顶着一副风月无边的皮囊做尽了小孩子的事儿,还老是黏在她身边不肯动弹。
最令人称奇的是,自打司懿出现在身边,她夜里几乎不会做噩梦了。
庄思仪本也怀疑过那噩梦与司懿是否有些关联,可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司懿也是明摆着的、毋庸置疑的担忧,她若是多加怀疑,反而伤人。
也因此,庄思仪对他的行径越发放纵起来。
反正就是个不能干预人间规则还不谙世事,又对她有所裨益的小镜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