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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恨君把酒欲言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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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体悬壁上扭矩庞大的电机全功率运转,电梯沿着钢缆缓缓上行。

    电梯内部空间很大,当初以昂热的办公室为基础设计建造,整体材料采用高强度的钢化玻璃,确保在电梯的运行中,能使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而此时从电梯内的视角看去,地面与穹顶之间连接的承重柱接二连三地倒落,整座第二层的地面开始缓缓塌陷,建筑在火海中扭曲尖叫,横梁和钢筋统统挤压变形,存放着无数物资的仓库瞬间烧毁,各种珍贵的研究成果和资料来不及撤离全部都付之一炬。大地上扬起滚滚烟尘,好似朦朦的雾,盖在这座属于探索龙族辛秘的伊甸园上。

    只可惜这座伊甸园现在满目疮痍,让人不忍直视。

    “你们看那里!”芬格尔用指头敲着玻璃。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只通体纤长、浑身被白色鳞片覆盖的怪物从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以极快的速度掠出,苍绿色的狂风萦绕着它的周身,将灰尘隔绝在外,它的身形那样的优雅而矫健。仔细看去,层峦迭起的鳞片并非纯白色,而是泛着绿光,像莹润的玛瑙,但放眼望去则如同白色的恶魔,剃刀似的龙尾远远拖着保持它奔跑时的平衡。

    “校长还活着!”芬格尔的视线落到白色恶魔的身后,夜枭背着昂热冲出席卷的沙尘,昂热的白发已经染成了黑红色,一髫髫的缠在了一起,沾着灰尘和血痂。

    “他们怎么上来?!”弗拉梅尔快步冲到玻璃前,电梯无法返回,而这段人工打造的崖壁高度起码有80米,如果昂热没有受伤的状况下,他根本不会去担心这种问题,有这担心的时间都够他喝完一瓶酒了。

    当初重建卡塞尔学院的时候,弗拉梅尔就劝过昂热,别把这山崖造这么高,既费钱又费力,还容易出安全隐患,结果昂热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恐高?”

    绝大部分校董也不同意昂热耗资去人工打造一座崖壁,只为了电梯上下时欣赏整片第二层的美景。

    但昂热力排众议,叼着烟斗撸起袖子带着施工队就往冰窖里面钻,拦都拦不住。也是,这老家伙就算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更改他的主意。

    这下好了吧,我是真不恐高啊,你这老家伙的命是真没了啊,就因为你非要把墙建这么高。

    或许是为了解答弗拉梅尔的疑惑,白色的恶魔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像猎豹爬树那样利爪弹出嵌在碗口粗的钢缆上,适应了片刻便沿着钢缆向上狂奔起来,虬扎的肌肉将鳞片撑起,恐怖的爆发力再加上风的助推,瞬间它便拉近了和电梯的距离。

    “我焯,我没问你啊!”弗拉梅尔大惊失色。

    “它要上来了!”凯撒让雪躲到角落,他从马甲的夹层里掏出沙漠之鹰,弹匣里还有一颗贤者之石,但他只有一次机会。

    地狱犬以骇人听闻的数量冲出沙尘暴,紧追前方的人类,在地狱犬的身后则是潮水一般咆哮不止的死侍,黑压压的排开,像冲出巢穴的蚁群。

    漆黑的猫头鹰沿着钢缆振翅飞入高空,响指轻弹,厄瑞玻斯之笼释放,球形的黑色领域扩张开来。

    下一刻夜枭便背着昂热出现在了原本猫头鹰的位置,男人双臂肌肉鼓动凌空握住了钢缆,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耳边传来破风声,猫头鹰如梭子似的从下方直线加速而来,瞬间超越他们所在的位置,黄金色的鸟瞳炯炯有神,嘹亮的啼叫声在空中回荡,这竟然是一只流着龙血的禽鸟,难怪如此神勇。

    响指再度弹出,他们和白色恶魔的距离瞬间拉近。

    “老师,还有力气吗?”通过肩带斜挂在面前的炼金手提箱随着夜枭胸膛起伏。

    昂热睁开独眼,手掌用力按住夜枭宽厚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从夜枭袖中滑落的三棱军刺。

    “你小子属哆啦a梦的啊?”

    “老师说笑了,是您当初教的好,‘宰相肚里好撑船’,长得壮能藏而已。”夜枭汗颜道。

    “打住,给自己贴金我可没教你。”老家伙没好气地说。

    猫头鹰再度冲到了上方,黄金瞳在黑色斗篷下发出璀璨的亮光,夜枭这次重重地打亮响指,重复先前的位置交换,随后他与昂热抓住彼此的胳膊,肌肉收缩,斗篷下另一只手恐怖的握力甚至在钢缆上留下了手形,一股庞然大力从他体内涌出,昂热在空中被他骤然投掷上去。

    “靠你了!老师。”他高声吼道。

    昂热宛如标枪一般贴着崖壁直冲高空,狰狞的独眼里只有前方的白色身影。

    但他们之间的高度仍然不小,而电梯运行速度实在太慢,白色魔鬼再度起跳,利爪直接扣进电梯的底部。

    整座电梯砰然晃动,钢缆发出颤鸣,金色火焰汹涌喷发,钢化玻璃连一刻也没能在这样的高温下撑住,几乎是片刻间便被融出一个大洞,灼热的玻璃液体成团向下滴落,却被昂热陡然斩开,溅在山体上嗤嗤作响。

    白色魔鬼从洞口钻入电梯,竖瞳森然而冷酷,按道理来说它早该进化出龙类的翼翅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它只能以此时的状态出现,或许是因为被昂热强行打断进化进程的缘故。

    拳头悍然砸在它的脸上,芬格尔变拳为爪,五指死死扣住这颗鳞片包裹的头颅,小臂将它的喉咙一同勒起,连一刻的反应时间也不留给它,脚掌又踹在它的膝盖上,黑焰自芬格尔掌心猝不及防地腾升,如蛆附骨般笼罩它的全身。

    “快!”芬格尔全身用力将白色恶魔压制难动,肌肉如小山似的隆起。

    他是要让凯撒更好的瞄准。

    “开枪!”他的脸涨得通红,胸口的刀伤再度迸裂。

    言灵·戒律在刚刚就已经释放,这是他们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制定的作战计划,当白袍人进入电梯后便将它压制住,用凯撒的贤者之石送它上路。

    凯撒深呼一口气,双手持枪,眼神中充满果断和决然,“芬格尔,你最好祈祷你不会死,不然我会把你的骨灰撒进全世界的下水道里。”

    “要!不!要!这么狠啊!”难以想象芬格尔的蛮力,竟然将恶魔箍得暴怒嘶吼。

    凯撒没有犹豫,瞄准脑袋扣动扳机,可他们失算了,忽略了白袍人的龙尾。

    剃刀似的的龙尾一直被它放在电梯外,此时从凯撒的脚下钻出,锐利的尾尖洞穿了凯撒的手掌,将沙漠之鹰打飞出去。

    “该死!”凯撒怒吼,如果没有戒律,他就可以凭借镰鼬听到龙尾造成的动静,但他不是恼怒这个,戒律更大的作用是防止白袍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释放君焰,他怒不可遏的是他自己浪费了芬格尔争取的机会。

    顾不上手掌的疼痛,他摆脱龙尾侧身翻滚接住空中旋转的沙漠之鹰,想要再度屏息凝神进行瞄准,可那白色的恶魔已然挣脱芬格尔的束缚,利爪左右横扫,被芬格尔用胳膊挡了下来,双方展开赤裸裸的肉搏,拳头互相对轰,电梯剧烈摇晃。

    白袍人被芬格尔的拳头逼退,它翻身跃上墙壁,龙尾抽动扰乱凯撒的视线。

    “不好,它是故意的!”凯撒大声喊道。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借助芬格尔的蛮力,它已经扑到路明非的身前,两只龙爪撕裂路明非的胸膛,龙尾将男孩挑起到它和凯撒的中间,防止凯撒击中它的后背。

    弗拉梅尔双膝一软伏倒在地,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黄金瞳黯淡地看不出颜色,戒律消失了,在这关键时刻。

    昂热重重地砸在电梯的底部,20英寸厚的钢化玻璃被他用三棱军刺抬手贯穿,连带白色恶魔的脚掌。

    老家伙千赶万赶,但终究还是没能赶上,晶莹透明的电梯让他清晰地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言灵·颰术,释放!

    苍绿色的死光从恶魔的眼中发出,蓦然照亮路明非惨白的脸颊。

    如此戏剧的一幕与先前相同,只不过调换了即将濒死的角色。

    诡异的脉络沿着路明非眼球上的毛细血管如旋涡一般向瞳孔深处缓缓生长,难以言喻的寂静充斥了整座电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人能料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的计划就宣布失败,路明非就被控制了起来。

    恶魔的手掌还在徐徐发力,它似乎清楚眼前这个男孩并非那么容易就会死亡,浑身上千枚的鳞片同时反射着男孩的影子,无一不在宣示垂死者的末路。

    一张凌厉的牙口咬在它鳞片开合的手臂上,不痛不痒,像是一只蚊子。

    它低下头看去。

    女孩满脸凶狞,空洞的眼神不复存在,像只护食的小狗,瘦小的身躯拼命地用力,却终究难以撼动面前的恶魔分毫。

    龙形死侍张开翼膜抓起一些地狱犬接连飞入空中,而其余各种形状的死侍则沿着钢缆或是崖壁慢慢上爬。

    昆古尼尔晃晃悠悠地穿过冰窖去到奥丁的手中。

    汉高扣动了扳机,德州拂晓硕大的口径爆出了白昼似的火光。

    目眦欲裂的昂热不甘心地咆哮。

    时间的流逝似乎突然被放慢了,慢到银色子弹的高速旋转脱膛清晰可见,慢到水银般的白光中叹息绵远悠长,慢到冰窖的坍塌像是冰雕的融化。

    唯有黑暗中的皮鞋和靴子的踢踏声不受任何影响,璀璨的黄金瞳如跳跃的火烛。

    “你一点都不着急吗?”零抬起头看向那个神情漠然的家伙。

    他摇了摇,“我怎么会着急?该着急的是他们。”

    “那你突然走这么快。”零有些无奈。

    某些人嘴上满不在意,实际皮鞋都快踩冒烟了。

    “………………”

    “多亏了这个蠢货,否则我们就要白跑一趟了。”路鸣泽挑了挑眉头,露出一抹冷笑。

    远在下一层的白色恶魔已经完成了言灵的释放,路明非身上的伤势全部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血色回到他的脸上,断裂的肋骨统统复原,骨折的手臂也变得完好如初,似乎交易已经达成,路明非成了它的风奴。

    “我千辛万苦都买不全的灵魂,就能这样被你给收走吗?”路鸣泽已经无力吐槽了。

    龙尾霍然抽在雪的身上,将这个可怜的女孩掀飞出去,被凯撒慌忙用身体接住。

    它正欲甩出致命一击时忽然僵住了,像是石化了一般。

    血脉中的压制感让它浑身都开始战栗,它如蛇蝎忽地回过头,黄金竖瞳试图去捕捉恐惧的源头,却仅能看见那个本应被它控制住的男孩睁开了双眼,那眼里流动着洁白的熔浆,只是一瞬间,仿佛雪崩似的威严将它彻底吞没。

    它失了神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啸,像只受惊的冷血生物,双爪抱着脑袋摇摇欲坠,三棱军刺从它的喉咙刺入,将它的脖颈连同玻璃一并刺穿。

    “开枪!!”这次是昂热的声音。

    子弹砰然射出,贤者之石穿过火焰拖着赤红色的流光击中恶魔的胸膛,轰然爆开的火焰属于康斯坦丁的权柄,巨大的动能使玻璃全都被震裂,那子弹像一颗不知疲倦的钻头,无数的鳞片迸射,血从命中的伤口处抛洒而出,却又被高温瞬间蒸发。

    这是来自青铜与火的审判。

    剧烈的爆炸又一次发生,火光彻底将它的挣扎掐死,豁大的伤口全部焦黑,再不复优雅而修长的体态。

    “砰!砰!砰!”为了保险起见,凯撒再度连续开枪直到子弹耗尽,尽管精准命中同一位置,但他清楚这样的攻击可能毫无作用。

    喀嚓!

    恶魔背后的玻璃墙终于支撑不住这样的冲击,但贤者之石仍然保持穿透的劲力,带着这道白色的身影冲入空中,直到将它完全贯穿。

    看着白色恶魔落入崩塌的谷底,被无数的地狱犬淹没,昂热这才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裂开但未破碎的玻璃墙上。

    沙尘和火海盖住了山崖下的全部景象。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路明非醒了过来,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双眼灼热无比,泪流不止。

    电梯还在上行,夜枭已经跟了上来。

    “结束了……”弗拉梅尔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芬格尔则无神地躺着摆了摆手,意思是还没结束,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不胜数的死侍。

    凯撒不断喘气,但他没有像芬格尔那样毫无形象的四仰八叉,而是看向路明非:“路明非,你怎么样?”

    “没……没事,我身上的伤好像都好了?”路明非摸了摸胸口和手臂。

    “没事就好。”昂热强忍着眩晕感宽慰道,疲惫如海潮似的冲刷他的脑袋,不仅是精神上,还有肉体。

    “校长……对不起……如果我能去早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路明非垂头丧气,他能看见电梯底下不断爬升的无数死侍,假如当初能拦下来白袍人,现在可能情况就没有这么糟糕。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昂热沉重地叹息,这次的袭击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冰窖的路线了如指掌,eva忽然的断电,还有白袍下的那张脸庞,最后就连硫磺炸弹都无法引爆。

    “学院里出了奸细。”

    “卡塞尔的失败是注定的。”

    此言一出,深深的无力感像阴云般覆盖在众人的心头。

    路明非难过地说不出话,他只是扶着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下面的死侍快要够到电梯的底部了,他作为尚有战斗力的人员,自然不能在一旁干看着。

    然而下一秒,他就真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但也是暂……”昂热发觉自己说得过于折损士气,于是想补上一句,但话语戛然而止,他猛地回过身,然而却没有丝毫体力施展言灵。

    雪亮的刀尖顶破昂热的心口渐渐出现在路明非的视野中,同时转动起来,只是短短的几秒,老家伙的心脏就被搅碎。

    血顺着老家伙的胸膛不要钱似的直流,酒德麻衣从冥照中显形,她面无表情地抽出布都御魂在地上甩出一道血线。

    昂热瞳孔缩紧瞪大了独眼,嘴角抽搐起来,脸上的伤疤也跟着微微颤动,身体像是存在漏洞的气球,扶着墙壁的手失去了知觉。

    路明非颤抖着一把抱住昂热即将倾倒的身躯,他试图去按住老家伙胸口的窟窿,手忙脚乱,可心脏里的血压力那样大,根本不是他凭手掌就能捂住的。

    越是去捂,血就越是飙射,溅得路明非满脸都是,可他根本感觉不到。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他仓皇失措地喊着,然而这次无往不利的言灵彻底失效了,伤势没有一丝好转。

    手上满是温热的血,昂热的血,路明非感觉手掌冰凉无比,但其实是他自己的血冷了下来。

    “不!”男孩失声道。

    昂热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就像燃烧到尽头的篝火,老家伙将手移到眼前,本应鲜红的血色在他自己的视角里慢慢成了灰色。

    血泊在他身下漫延,连他的嘴角也溢出血丝,老家伙虚弱地笑了,看来这下注定是在劫难逃。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握住了男孩的胳膊,血沫从口中咳出:“明……”

    那声音嘶哑无力,路明非根本听不清楚。

    他只能紧紧抱住老人的身体,将耳朵贴近,贴近,贴得再近一点。

    “明…非…老师…一直都相信你…可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可他快要死了,脑海里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挑出那么几句,然而,对这个最为看重的孩子他该说些什么呢?作为离别的只言片语。

    什么都不用说,还是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吗?这样的死法好像有点痴呆,不太适合他这位走酷炫路线的老家伙。

    “我知道,我知道老师你相信我!我知道!”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撕烂,好像这样铿锵有力地说话就能让昂热听见。

    “去找……弗里德里希…冯…隆…”昂热用力地尽量让吐字清晰,他这个老朋友的名字就是这样,哪怕平常呼喊都有些模糊绕口。

    “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校长你别再说话了,我求你了。”眼泪毫无察觉地涌出,路明非不停地用手背去擦拭,神情恍惚地像站在幼稚园门口和家长告别的孩童。

    “还有……”昂热把手往路明非的头上伸去,似乎是想抚摸一下男孩那张悲怆得不像样子的脸。

    “…人生…”气若游丝的呢喃。

    “校长你说了什么?”路明非哽咽地泪流满面,“我听不懂。”

    路明非本以为自己早就看惯了悲欢离合,再也没有什么能动摇他衰败的内心,但真当死神来临的时,他却抱紧了不愿松手。

    “人生……不可空过……”

    “……伙计!”老家伙如释重负地笑着说出这句梅涅克曾对他说过的话,短短几个字,却让他筋疲力尽。

    后背那象征着黑道至尊的凶恶文身浸泡在血泊里,夜叉与虎陷入了沉睡,黑云也不再滚动,诸界之暴怒终究还是平息了下来。

    虽然他还想和这个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孩子畅聊,但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次不再是下午茶的休闲时光。

    人生这趟列车,他已经看到了终点的站台。

    路明非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原本越来越昏暗的眼前隐约变得明亮起来。

    昂热眨了下沉重的眼皮,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张相册,那是他最珍贵的物品之一,实木边角都被摩挲得包了浆。

    相册里七个人彼此勾着肩膀在慕尼黑大学的校门前嘻嘻哈哈,正值盛夏的藤蔓垂在他们的头顶。

    烟灰叼着雪茄,酋长拄着和老虎手里一样的火铳,鬼拉着白色遮阳帽的边檐,路山彦的长辫子被梅涅克揪在手里,弗里德里希独自站在角落。

    七个年轻人衣装笔挺,意气风发。

    耳边似乎响起梅涅克的呼喊。

    “昂热,快门设好了没?”

    昂热愣住了,眼前的梅涅克似乎活了过来,正在朝他招手,太阳是那样的温暖,远处吹来夏天的热风,青藤在风中晃动。

    “就等你了,每次都磨磨唧唧在最后。”弗里德里希笑骂着说,“赶紧的!”

    昂热也逐渐笑了起来,他小跑着朝他们而去,路山彦搂住他的肩膀,却被弗里德里希拽了过去。

    拂面的风像是一首音乐,快门一闪而过,八个年轻人神采飞扬,让整个盛夏都黯然失色。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他想起了《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里的某句话,“你在提契诺的骄阳下疾走,心中隐隐知晓,生命中周期性的暗潮只是暂时的,你正在死去,但也将重生。1919年夏,你看见漫天星月旋转,明白矛盾寂灭之处,即是涅槃。”

    这一生,从那个哀悼的夏天起,他就已经死了,但也涅槃了。

    现任卡塞尔学院校长,初代狮心会的最后两人之一,复仇男神、剑桥折刀,希尔伯特·让·昂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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