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恨君把酒欲言欢（1）
『银色龙尾如长枪般轰然贯穿男孩的胸膛，迭绮的血如盛放的深红玫瑰，洁白的光从高天坠下，有赞歌从四面八方嘹亮响起。
那声音突破了天际，要去到灵魂深处。』
………………
女孩从梦中骤然惊醒，她仓惶地赤脚在黑暗的甬道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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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做？”夜枭将炼金手提箱交到昂热手中，却被昂热推了回来。
他注意到昂热的手臂和脸颊，沉默片刻后沙哑地说：“老师，多年未见，您比当初消瘦了好多。”
昂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一声闷响差点把斗篷下的面具拍飞出去。
“来得再晚些，你老师我可就不只消瘦那么简单了。”
“………………”
凯撒醒过来后背起了昏厥的路明非，弗拉梅尔则扶着踉跄的芬格尔，几人沿着来时的长廊争分夺秒地往电梯前进。
“弗拉梅尔导师，昂热校长他……”凯撒罕见地说话犹豫了起来。
“别管，听命就好，既然让我们先走，那我们就直接走，免得在这里拖累他们。”弗拉梅尔淡淡地说，“以时间零的速度，他不想死的话几乎没人能让他死。”
往昔的岁月里，比如今更险峻的局面多到数不胜数，但多数还不是沦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戴着面具突然出现的人是谁？”芬格尔看向一旁搀扶他的弗拉梅尔，“我印象里从未有过这号人物。”
弗拉梅尔漠然讥笑起来：“连你们都能知道他的身份那还得了？”
“你知道？”芬格尔反问。
“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个屁啊？！”
狭小的走廊回音效果甚好，使得两人的争吵简直极具穿透力。
“芬格尔，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看你体力恢复地蛮好啊，不需要我来扶。”
“错了导师，有句话说得好，一日师，百日……”芬格尔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
凯撒和弗拉梅尔也停了下来。
“雪？！”凯撒感觉到不可思议，他看着那道熟悉的瘦小身影。
由于先前被舞王挤压破坏过，所以长廊里的大部分灯管都已毁坏，仅剩的一些也在不断闪烁，缆线裸露在倒塌的墙壁外面，泚啦地冒着电火花。
长廊忽明忽暗，眼神空洞的女孩抱着膝盖蹲坐在角落，她好像累了。
从梦中醒来后，她迅速地逃离困住她的金属囚牢，一路上恰好远远地跟在身着黑色斗篷的夜枭身后，她学着夜枭按动电梯的手势，等到夜枭消失后，她坐着下一班电梯也来到了第二层。
“你怎么会在这里？”凯撒小步上前，他不敢跑快，怕颠伤背上的路明非。
雪抬起头没有说话，她注意到了凯撒那张略微熟悉的脸庞，但同时却又因为弗拉梅尔和芬格尔的靠近而蜷缩着后退，衣服和小脸都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有眼睛澄澈如许，空灵的像是两面镜子。
凯撒伸出手示意芬格尔他们往后退，让女孩不用紧张，“不用怕，他们不是坏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又复述了一遍刚刚的话，金色的鬓发披在他的肩上，他尽量控制燃烧血统过后的眼神不那么狰狞，怕吓到这个可怜的孩子。
雪听懂了凯撒的话，用纤细的食指指了指自己，又将指尖移到凯撒背上。
凯撒顿时明白了。
他目睹过雪在yamal号上的失控，挽救了即将被蛇群吞噬的阿巴斯，经过分析秘党确认雪是纯度极高的白王血裔，倒也解释了恐怖的即死领域。当初连阿巴斯都无法带走她，却在之后跟着路明非被抓回了卡塞尔，十有八九这次雪也是为了路明非而来。
“那和我们一起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凯撒摊开一只手掌，让他诧异的是这次雪不再显得那么抗拒，而是任由自己拉着她。
“我们得加快了，在这里停留越久，昂热他们就越危险。”弗拉梅尔沉着声说。他回过头，来时的长廊幽暗深远，没有一丝打斗声音从那里传来，间隙照明的灯光显得环境格外漆黑，让人心神不宁。
这个人生已经过了大半的汉子一改往常的虚浮，眼神黯淡无光，嘴里无声念叨着昂热的名字，似乎这样做，昂热就能从黑暗中跃出，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曹操可能是历史上速度最快的人物，因为“说曹操，曹操就到。”
但可惜，昂热是昂热，不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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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还放得习惯吗？”昂热胸膛起伏，握着狄克推多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就在刚刚，他们试图直接穿过君焰凝实的火墙，却发现火墙结实无比，宛如硬化的熔岩，却又散发着让人皮肤刺痛的极热。
没办法强行通过，如果要斩开的话，昂热也可以做到，但他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力气了。
“习惯的，回这里的路上一直在重新熟练。”夜枭点头答道，漆黑色的猫头鹰站在他的肩膀上。
“这些年辛苦你了，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你浪费了宝贵的时光。”昂热喃喃道。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夜枭笑了起来，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等等听起来太违和，他不想老师因此产生更多不必要的愧疚。
昂热心领神会，不再说这些丧气的像是遗言的话。
面前的茧蛹孵化地极为迅速，远远比不上君主们缓慢的互相吞食，茧蛹的表面已经开始鼓动突起，薄薄的外壳宛如一层生物膜，里面透着苍绿色的微光，正在不断跳动。
“eva！”昂热高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场地内回荡。
“预备方案已确认，计时开始，距离精炼硫磺炸药启动还有2分钟。”eva立即回应道。
“1分59秒。”
“1分58秒。”
“”
“最后再说一遍计划，你用言灵把我送进去，我来攻击，只有一次机会，成功与否我们都要立刻撤离。”昂热回过头，视线与夜枭交集，夜枭闻言缓缓颔首。
老家伙深深呼气，眼神逐渐凌厉。
“准备好了吗？老师。”猫头鹰落在夜枭的肩膀上。
昂热没有回复，而是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早已就绪。他反手握紧刀柄，弓背弯腰，重心下移，脚掌势大力沉地慢慢嵌进地面里，隆起的腿部肌肉夸张地像是跳动的心脏。
随着一记清脆的响指声从夜枭指尖发出，球形的黑暗领域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扩散，瞬间将昂热和白袍人形成的茧蛹包裹在内。
言灵·厄瑞玻斯之笼！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言灵，迄今为止几乎没有被观测到，无法用科学解释。
释放者构成以自己或生物体为圆心的中型领域，剥夺领域内的一切可见光线，并且通过强制命令可以达到对领域内生物体的位置交换。领域内能够交换指定目标，换而言之，释放者能够有意识地对特定目标进行坐标更改。
“当日落之时，穿越厄瑞玻斯的黑暗来到冥土，人在这里濒死，光也不能降临这座牢笼。”
许多年前，昂热带着还是少年的他找到昂热曾经的老朋友弗里德里希·冯·隆，在昂热的提议下那位老人便为该言灵命了名，取自古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化身，地下世界之主，厄瑞玻斯，寓意深渊里无尽的黑暗，见不到一点光。
不过夜枭更喜欢后来昂热替他取的名字，简洁明了，就叫言灵·夜笼。
漆黑的猫头鹰直坠而下，穿过君焰火墙上空的狭小空隙，来到苍绿色的茧蛹面前。
响指声再度响起，昂热刹那间与猫头鹰交换了位置。
强烈的晕眩感涌上昂热的心头，但立刻被他压制下去，这是夜笼的副作用。
如此强悍的空间系言灵，将生物互相交换坐标，最远距离可达到20米，相当于赋予生物在该领域内的瞬间跃迁，会使被作用者产生生理机能上的极度不适。
但昂热明显早就体会过这个言灵的独特，只是呼吸间他便恢复了神智。
狄克推多高频颤动起来，君焰散发出来的热浪都被震散，这把造型扭曲狂放的安大略骑兵刀此时被握在昂热手中爆发出极致的刀锋，刀身似乎在尖啸，排斥周遭的一切，正如凯撒赋予它的名字所言——“独裁官”，刀中的独裁者。
昂热举起刀尖直接刺入茧蛹，毫不拖泥带水，谁也无法想象一柄刀能达到超音速的水准。
如果犬山贺还活着，见到这一幕他必然会惊骇到无法置信，眼前的狄克推多在昂热的手里已经超越了九阶刹那512倍速，连环的音爆从刀镡处喷发，空气被压缩至扭曲，宛如钢铁碰撞的刺耳声在刀与茧蛹的接触点炸开，一丝裂缝浮现在茧蛹的表面。
谁能想到看上去薄薄的茧膜，竟然坚硬无比，仿佛是秘银与超合金打造。
一切都只是在毫秒间发生。
紧接着的连击如透明的丝线般将昂热面前的整片区域分切开来，纵横交错，凌乱的刀光精准无比地命中在同一道缝隙处，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没有时间去施展那些前摇过长的名家刀法了，唯有最简单的九式连招才能跟上他现在的快刀。
密不透风的刀雨卷起君焰的火舌，金色火焰沿着狄克推多的刀身游走，但昂热根本没有停歇，或者说在老家伙的词典里，就没有停歇这个词。
风声火声金铁声，声声不息！
人面刀面斩切面，面面俱到！
他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狂嗥的残缺刀影将君焰抡成完美的圆弧，宛若一只盘旋游走在昂热周身的金色长龙。
堪比十阶的刹那，先前施展出的樱花流水地狱切，1024倍速！
茧膜终于裂开，露出蜷缩在里面的半人半龙形怪物。
但他仍未止步，眼前似乎再也没有能阻挡他的东西，连续的高频率挥刀让他自己的视野都渐渐模糊，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个英伦老绅士此刻彻底放松了下来，手里长刀如怒龙似的游走，割开所有阻碍刀锋的障碍，他的独眼开始充血，听力逐渐丧失，但他毫无顾忌，他从来都是个疯子，追求极速。
他像是站在天地之间，天空离他如此的低、如此的近，一步之遥，近在咫尺，可他却始终没办法更进一步，打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枷锁。
终于身体开始过载，肌肉开始疲倦，宛如蒸汽似的汗雾从老家伙的身上蒸腾而出，此时他真得像一辆古董列车了，肌肉就是煤炭，心脏就是核心，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燃烧起来，燃烧所有能燃烧的东西。
他看见了漫无边际的海和席卷一切的黑日，看见了自废双目的路山彦和群鸦环绕般的吸血镰鼬，看见了茫茫大雾也遮掩不住的梅涅克和那璀璨夺目的封神之路。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灵魂深处似乎响起了某位好友临死前的笑语，黑日就像落日似的明晃晃地压在蓝色银河上。
“此后也会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吗？”
老家伙忽然神采飞扬地笑了，银灰色的眸子里跳荡着光，神态像一头年轻的狮子。
剃刀似的龙尾从地面下钻出绕到昂热脑后，直戳老家伙的后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似乎它就是在等这一刻，等待老家伙放松警惕，从而一举击溃、终结这场闹剧。
然而昂热根本没有回头去抵御高速飞来的龙尾，他只是一顾的挥刀再挥刀，正当龙尾即将和昂热的皮肤接触之时，头顶的钢筋横梁忽然崩塌，砸偏了龙尾的前进路线，险之又险地擦着昂热的脖子而过，简直就像是命运都在庇护他一样。
“我祈求那万能的恩主爱你护你原谅你，即使在地狱中。”
似乎全都回到了过去，一如既往，上杉越和他背靠着背互相攻防，他保护上杉越背后的破绽，上杉越在前方开道，就和曾经两人在武道场穿着盔甲用木刀以2对20砍倒一群人的练习一样，那时他们挥汗如雨地训练，为了在和龙族的战斗中施展出独属于他们的秘密战术。
只是这次轮到了他来进攻，上杉越来守护他的后背。
看来自己又欠了某人一个人情，但这个人情貌似还不了了。不过想来你应该是在天堂上旁观，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让你白来一趟，你在天堂上看好了！这是最强的时间零！
咫尺之遥，何足挂齿。
如同十一阶刹那的时间零释放，2048倍速！
只在一线之间的快！时间在此刻无限接近于零，所有人的动作几乎被暂停，他们的神态清晰可见，就像是蜡像馆里的雕塑，碎石停止滚落，猫头鹰留滞在空中，一线之间似乎成了永恒，这才是真正的时间零！
狄克推多携着熊熊君焰以举火燎天挥出最后一击。
他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到达了混血种所能抵达的速度巅峰，和巅峰下掩埋着的累累尸骨一同。
挥刀的昂热看上去极为平静，平静地像火山，平静地像暴君。
白袍人听到了金戈，也听到了铁马，它强忍着锋锐的刀气睁开眼，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千军万马，而面前的暴君气吞万里如虎。
刀未至，白袍人身上的袍子已经如飞灰似的湮灭，露出那张已经覆盖了一半鳞片的脸，那张脸上此时竟然流露出了类似恐惧的表情，这一刀简直快要将它的灵魂剖开，直觉告诉它哪怕此时身上有再多的鳞片也无法抵御。
“是你？”
昂热瞳孔微缩。他气息有极微小的紊乱，狄克推多一瞬间慢了下来，他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幕后的主谋，只是当他真的揭开帷幕的那刻，他还是有些不愿接受。
空气中传来轻而浅的嗡鸣，前所未有的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紫黑色的流光穿出地面，像烧红的针扎穿黄油一样从大理石地基中飞出，恰好冥冥中阻隔在昂热和白袍人中间，像是宿命的安排。
浓烈的死亡气息像缠绕在流光上的黑蛇，不断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流光之下，是那根本应提在奥丁手里的命运之枪。
昆古尼尔！
它从尼伯龙根飞出，穿透了第三层与第二层之间用水泥和钢筋浇固厚实的隔层，在绝对巧妙的时机停留在昂热挥刀的路径上。
沉重的叹息从远在地面上的奥丁口中发出。
狄克推多终究只是一柄还算趁手的长刀，或许由某位名家打造，或许本身使用了什么稀有的材质。
然而在神话中的武器面前，它显得那样的脆弱，从刀刃崩开豁口到刀肩节节崩碎，它在昆古尼尔面前彻底败下阵来，像是小地方的领主碰上了公爵。
狄克推多粉碎性地裂开，金属碎屑和片段以昂热为圆心向四周暴射，这把名为“独裁者”的骑兵刀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终究还是被推翻了暴政。
失去了刀身作为载体，蕴含昂热毕生所求、全力一击的刀华偏离了方向，擦着白袍人的脑袋而过，迎风暴涨成巨大的匹练，沿着冰窖的地面横冲直撞，像是翻地的犁，所有路上的承重柱全被斩断，整座冰窖在此刻最强的时间零加持的一刀中缓缓裂开，地动山摇，一分为二。
下一刻，白袍人凶相毕露，獠牙攒动，蓄势待发，宛如受惊的野兽，那一刀将它头颅上的鳞片齐整地削去，连一滴血都没有。巨大的龙尾从身后探出，直指力竭的昂热。
但夜枭再度发动言灵，将昂热与猫头鹰的位置互换出来，体型小巧的禽鸟灵活地躲过了龙尾的戳击。
由白袍人龙化而出的怪物伏在地面踱步，鳞片完全地将它整张脸都包裹在内，看不清面容，简直像是白色的恶鬼，雪亮的龙尾在空中甩动。
它忽然跃起，朝昂热他们扑去，但显然毫无收获。
“倒计时仅剩最后十秒。”eva提示道。
“看来你得和我这个老家伙长眠了。”昂热有气无力道。
夜枭耸了耸肩，“不能说是心甘情愿，倒也算职责所在。”
“可惜看不到那俩混小子结婚生子了。”
“3！”
白色恶鬼沿着路明非他们离去的长廊快速奔逃。
“2！”
昂热看向他和夜枭的身后，数不清的龙形死侍如一线海潮般从第三层涌出，两个男性医师体力不支眨眼间就被海潮淹没，昂热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悚，他不敢相信学院的下方会出现数量如此之多的死侍。
“看样子学院的安保工作没啥明显的进步。”夜枭笑着吐槽道，虽然这是个残忍的冷笑话，但没关系，反正都要死了。
“1！”
精炼硫磺炸弹的倒数终于结束，昂热在心中微微叹息，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然而想象中的爆炸却并未发生，甚至连一丝异变都没有，冰窖还是和先前一样即将坍塌。
“怎么回事！炸药呢？eva！”老家伙却又迅速反应过来，“该死的，竟然是那个时候！”
“快，快去帮他们！”昂热挣扎着就要起身，被夜枭拦住背了起来。
虽然黑色斗篷下的身形有些走样，但男人的腿脚却虎虎生风，哪怕背着一百四十多斤的昂热也丝毫不影响他在死侍之间穿梭，间歇地释放言灵·夜笼，使得两人迅速脱离，直追在长廊的墙壁间不断跳跃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