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今日，是亡夫生辰
郁池樾还未来得及深究她淡漠语调里的自称，下一瞬怀里之人已然走远。
四周目光如风下之火一般衔尾相随，他看着远去的背影，到底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你这是何意？”
封梵音面上情绪掩得干净，又带上了一贯的温顺笑意，语调依然带笑。
“妾身听着那些乌糟话不是很舒服，便想着还是回去喝酒罢了。”
话落她转身看向远远跟着的品书品竹，朝她们招了招手，“去多拿些酒回来，就说侯爷要的。”
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顾身旁之人反应。
郁池樾不着痕迹得蹙了蹙眉，眼底的不耐显而易见，却实在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依旧与她并肩而行。
品书品竹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两人在这皇家地界本就谨小慎微，主君未曾开口，这娘子的吩咐
品书看着远远走开的两人，唇边的笑僵了又僵，“品竹啊，你说打着侯爷的名义去多要东西，可行吗？”
“或许”品竹抿了抿嘴，语气忽而坚定了些，“主君方才并未开口阻止，想来也是准许的，咱们只管去办就是！”
品书觉得有理，遂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寻个宫婢问问。”
远去的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帐群，正欲往帐群后头走去的封梵音，站定回身朝郁池樾问了一嘴。
“妾身去烧水，主君可要现在沐浴吗？”
郁池樾琢磨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也不想多琢磨，进了帐群也不必做什么戏码了，他抬步进了主帐。
“嗯，再给本侯煮一壶茶来。”
帐群内纱灯未曾熄灭，自是有人留守，封梵音进入放着小灶的帐子，便瞧见了正在打瞌睡的兰枝。
兰枝听见响动，忙起身，“娘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封梵音倾身看见了灶上烧着的水，语调如常。
“外间也是无趣，便想着先回来了，你们小姐还在看烟火。”
“娘子可是要用水，奴婢为您提过去吧。”
兰枝说完这话只觉浑身都开始泛酸，那大木桶又大又沉，她得和红枝一起才能提得动，若要她一个人提，怕是要命
封梵音无甚所谓地摆摆手，“你泡一壶茶给主君送过去，水我来提。”
“好嘞，那奴婢多谢娘子了。”
兰枝说完便乐呵呵地寻茶叶去了，若换了小姐说这话她是绝对不敢如此的，可这位娘子本不骄矜，主君也不曾为了她苛责她们这些下人，她自是乐得松快。
封梵音提了水从主帐侧边的小帘子进入浴房，浴房内比白日里她所见多了一个浴桶，就如宫苑内一般。
郁池樾就坐在案桌之后，隔着油毡屏风听着水声，不多时兰枝端着茶水进账了。
“主君，奴婢来给您送茶。”
看着送茶水了换了个人，郁池樾也并未多问什么，是点了点头。
浴房那边的人来了又走，足足四趟，才听得那边传来声音。
“主君，水好了。”
郁池樾应了一声，起身掀开油毡，朝浴房走去。
封梵音朝寝屋走来，并未看向他，接近之时挪了两步与他错身而过，走得干脆利落。
郁池樾垂眸解开腰间蹀躞带，并未在意她的动作。
“把换洗衣物给我送来。”
“好。”
郁池樾抬步入了水，看着屏风后昏黄纱灯映照下的人影靠近，随后隔着屏风把衣物挂在了屏风之上，人影被遮去大半。
“主君，妾身放好了。”
“嗯。”
封梵音转身走出了帐子，眼睛看向远处，并未有落点。
大圆不在身侧，都无人提醒她过到了哪一日，竟不知不觉间，又到六月初七了。
又到了陪他喝酒的日子。
品书品竹正走入帐群，瞧见她便小跑着过来了，品书办妥了事儿，面上笑意盈盈的。
“娘子，奴婢与品竹带回了一小车的酒，那些个宫婢宦官听闻是侯爷要，倒是好说话的，还帮奴婢们送了回来，现下可是要搬进帐子”
品竹见封梵音面上没有笑意，忙扯了扯品书的衣袖，朝封梵音试探着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娘子瞧着不大高兴。”
娘子如此相貌，不笑的时候，瞧着实在冷得很！
封梵音面上又挂起笑，只是语调里并无笑意。
“无事，不必搬进帐里，在帐群外帮我设一张小桌，再置两把椅子，酒杯小菜糕饼都不要备，酒放在椅子脚下便成。
“待会儿我要沐浴，待主君沐浴完给我送水进账。”
两人见她面上又有了笑意，放心了些，应了声连忙去办了。
再次响起的水声也渐渐歇停，主帐内又安静了下来。
只余书房内时不时传来的一两声书页翻动的声响，书房左侧的屏风之后是衣橱，伴着略轻的脚步，屏风之后人影显现，郁池樾的目光避开又回到了兵书之上。
北边不似南方，暮夏的夜间还是会冷，封梵音翻看着箱笼，拨开潮湿的长发，随意拿了一身长衫套上。
她转身越过屏风，看向案桌之后的人，“妾身出去吹吹头发，就寝会晚一些，主君若是有什么要的，品书品竹就在帐外。”
说罢她好似不愿多看那张脸，不待人回答，转身便要掀开帐帘。
“你是要去吃酒吧？”
郁池樾合上手里的书，出声阻了她的脚步，语调淡漠无波，“这是皇家地界，你可知该如何行事？”
他不关心她吹不吹风，也不关心她去哪儿吹，只不过这不是安稳的地界，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麻烦的也只是他。
封梵音轻笑两声，回身颔首。
“妾身在帐群外摆了一桌，若喝醉了，几步外就是您手下亲卫，品竹品书甚至还能隔着栅栏，瞧见妾身是不是就在那儿坐着。”
郁池樾不紧不慢地往椅背靠去，微微眯起了眼，回想着她方才脚步匆匆，又想到了她之前的种种不对。
“进璟园一月有余，从未听闻你会喝酒，为何一定要今夜喝酒？”
封梵音注视着他的眼睛，面上没了笑意，语调却依旧如常。
“今日，是亡夫生辰，亦是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