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想喝酒了
闻言郁池樾兴致寥寥地收回目光,只身体侧向她,单手搭在案桌上随意地把玩着酒杯。
“原来如此,想来温娘子当真是把父母的期盼记得很牢。”
说完这话郁池樾不由得怔了一息,眼睫暗影之下,藏匿着他眸底宛若寒潭的沉色,他想到另一个把父母期盼记了一辈子,亦被此凌压了一辈子的人。
他还未找到他。
郁池冉只能得见郁池樾的背影,并未瞧见他的神色,听得如此直言讽刺,就连她这个脑子简单的,只随意听听都止不住蹙眉。
‘随霄而行’的期盼虽高,可也包含父母深刻的爱,温娘子从前嫁的郎君只是农户,自是算不得好前程,她夫君身死,如今在兄长身边
她看兄长如此深情,此般爱慕,兄长这话可不就是骂她妄想攀高枝嘛!
二哥还是闭嘴的时候没那么讨厌。
她探头看向封梵音,看着她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只觉她虽做事猖狂无忌,性子洒脱爽快,可总归也是姑娘家,面皮还是薄,定然被这话伤得不轻。
封梵音放下酒杯正欲与郁池樾说些什么,谁知瞥见在郁池樾身后探头探脑,鬼鬼祟祟,还一脸担忧的郁池冉。
她没了与郁池樾对戏的劲头,百无聊赖地继续看歌舞。
“主君迁怒的好没道理。”
郁池冉默默缩回脖子。
郁池樾哂笑了两声,把她面前堆满的小碟挪到自己跟前儿,把自己面前空置的小碟挪到她面前,随后继续给她夹东西。
封梵音随意瞥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也没再动里头的东西。
郁池冉看得默默缩回了脖子。
又一轮歌舞退下,太子携太子妃站起身。
“孤还有公务处置,故而不能与诸位继续共饮了,稍后还有烤羊好酒,诸位不妨留下多用些。”
众人起身恭送。
少了主位,底下又活络了起来,歌舞没再上,席位上的人四散走动,或换了席位继续攀谈。
太子妃一脸忐忑地跟在太子身后,太子黑沉着一张脸,脚步愈发快了。
太子妃瞪了身旁的侍女太监一眼,众人纷纷后退开了,她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夫夫君”
太子猛然站定,手指几乎要碰到了她的鼻尖,“蠢货!”
说罢他一甩袖,转身继续走,“昭王那话倒是并未说错,夏侯家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如此沉不住气,你可知郁池樾有多重要?你可知你如此侮辱昭王妃,惹怒昭王,惹怒郁池樾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太子妃面色讪讪,心底怒气再次涌现,只觉这个太子妃当得委实窝囊!
太子不得恩宠,连带着她都不受重视,两人加起来都比不过那位快死的昭王!
堂堂太子妃被一亲王当众出言侮辱,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压下怒气,软了声音,“殿下息怒,是妾身错了,不该逞口舌之快,日后定然谨言慎行。”
太子回身看了她一眼,并未继续出言责怪,太子妃出生夏侯家,乃是夏侯老太师的嫡亲孙女,夏老太师虽退了,可夏侯家门生无数,几乎可谓是揽尽天下文人,如此背景,他也少不得给几分面子。
“好了,昭王本就没几日好活,待他一死,昭王妃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到时候你堂堂太子妃何愁不得父皇看重。
“在他死之前,你好生敬着,管住嘴,只需等他命尽,说不得父皇见了也能多些欣慰。”
闻言太子妃宽心了些,面露娇媚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妾身不懂事,还得夫君多费心教教,妾身日后一定听夫君的话。”
“太子妃如此明事理,孤自是爱重的。”
今夜宴席的位置在马球场一侧,不远处便是观赛看台。
此时放起了烟火,欢呼声随着天际间爆裂声一同响起,各式华光坠落,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兄长!我也要去那边高台处!”
郁池冉身旁坐着两位如此无趣的人,看着众人纷纷起身,自是早已按捺不住。
郁池樾摆摆手,示意长风盯着她,便没再多管。
席面之上空了不少席位,唯剩四五桌,封梵音瞧了一眼对面依然安坐的昭王夫妇,又瞥了一眼身旁屁股生根的郁池樾,耐心耗尽,只觉人都做僵了。
“主君还不想动弹吗?”
人群散去,再无遮掩,郁池樾的目光没了落脚之处便一直落在封梵音面上,自然未曾落看她眉心的一瞬微蹙。
此时席位上人少了,再坐下去便太过显眼。
他站起身抚了抚袍子,淡声道:“走吧。”
封梵音站起身时又往昭王夫妇那儿看去一眼,瞧见两人虽未说话,可也颇为和谐,便收回了目光。
只意味深长地冲郁池樾扯着嘴角笑了笑。
“好。”
她刚踏出席位,腰便又被揽住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作态。
时辰尚早,烤羊还未上,封梵音不愿此时便回帐群,微微往马球看台使力,谁知又被带了回去,她抬眸看去一眼,眼底都是莫名。
“时辰还早人还多,这戏码,主君不愿再演了吗?”
揽着她的手臂愈发僵了,一阵沉默之后,郁池樾才道:“本侯不喜人多,走一圈便回去。”
封梵音点头闭嘴。
随后两人便默契地径直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番举动 ,旁人必然觉得两人甚是亲昵,可落在封梵音腰上的那只手,甚少有紧贴的时候,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若触未触间,却宛若天堑。
盏盏孔明灯悠悠升起,烟花爆裂声连绵不绝,天际华光依旧夺目,宫婢端着酒食穿梭往来于各位贵人之处,雕工精巧的昏黄纱灯随之游动,宫婢身上烟霭一般的披帛在风中招摇,衬得一切好似虚幻之景。
如此美景,只可惜四周委实吵闹。
“你们瞧那边,西平侯对那外室竟如此”
“昨日就已然这般了!”
“传言什么一往情深,还不是找了个这么像那位的外室”
“你们仔细瞧瞧,虽像却也没那么像,这位娘子长得”
“西平侯可曾对那位这般过,这有什么想不明白?”
“如此背后议论贵人,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不说这些了,今日才初七,咱们还有好几日可慢慢瞧呢。”
“是啊”
不知听到了什么,封梵音倐尔站定。
郁池樾的手顺力紧贴在她腰间,疑惑地垂眸看去,竟看见她眼底瞬间的恍惚。
“怎么了?”
“回去吧,我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