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垃圾桶里的人皮女
哐当一声，雨棚下，一个半人高的铁皮垃圾桶在猛地晃动几下后，失控倾倒在地。
十几个鼓囊囊，渗着酸臭污水的黑色垃圾袋滚落而出，圆形的垃圾桶盖就像个铁轮子一样，在路面上滚动了几圈后旋转着歪倒在地。
而一个体态圆润的人影，则是略显狼狈的跟着垃圾袋一起，从铁皮桶里面滚了出来。
姜封并不认识这个陌生男人，但若是杜胜杜队长在场，他必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举报窄巷怪物的视频拍摄者。
真正让姜封感觉到奇怪的是，刚才和自己对话的，明明是个清冷的女声。
但无论如何，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个，厚唇眯眼，样貌极为普通，让人抓不住什么特点的微胖男人。
就在姜封以为搞错人了，那尸灵坛的女人还躲在其他地方的时候。
“不用怀疑，我正是你要找的人，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
那淡漠的女声，却真的是从微胖男口中传出的。
说话间，他还顶着满身酸馊味，以一种高度女性化的优雅从容动作，将几片头顶的烂菜叶子，还有肩上一小节卫生纸摘下来丢在了地上。
姜封略微愕然了一瞬。
就算是能够做到满身剧毒污血，也依旧不皱眉头，此刻，姜封仍旧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原本在先前对峙时，姜封身上逐渐升腾起来的血腥森寒气息，也跟着不自觉地减弱、收敛了几分。
这个尸灵坛的邪修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淡漠且傲慢的。
可是现在……怎么感觉她，好像又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在稍远处收敛气息、观察局势的小道士度玄，直接忍俊不禁似的抽了一口气。
虽然声音很低，而且立刻就忍住了，但在场都的是五感灵敏的修士，姜封和对面举止怪异，不辨男女的怪人，却是都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男身女声的怪人略显诧异的瞥了小超市一眼。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被自己偷袭一击得手的小道士，竟然还能活下来。
但不待微胖男子继续深究，姜封却是抛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这是……给自己加了个变声器？还是某种附体上身，或者灵魂夺舍的手段？”
应是知晓有人在旁偷听，微胖男子再开口时，已经用上了修行者之间传音入密的手段，聚音成线，直接传入到了姜封耳中。
只不过那同样淡漠冰冷的话语，却是用略微加快语速的方式，表达出了她的不耐。
“既然有问题想问，那么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这不过是一张仿制人皮外衣罢了，并不是什么上身夺舍这种麻烦的手段。”
也就是说，她实际上是一个……披着男子外皮的女人？
想起对方是尸灵坛的修行者，天天和尸体打交道，姜封便觉得，能搞出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倒也算不上有多奇怪了。
唯有这异乎寻常的坦率态度，着实有些出乎了姜封的预料。
难道对方是真的愿意回答问题，而不是想要偷偷耍些什么小手段？
本来正借机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这下，姜封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想了想，既然对方态度还不错，那么干脆继续得寸进尺一下好了。
于是姜封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直白询问道。
“不知道你们尸灵坛的沿江市总部驻点在哪，能告诉我吗？我打算抽时间去拜访一下，就像当年的青叶寺一样，不留活口的那种。”
果不其然，女人立刻回以一声冷笑。
但就在姜封以为，她会立刻嘲讽自己几句，接着就能跳过麻烦的社交试探阶段，直接进入实战环节的时候，却不料这人皮女子却继续语出惊人道。
“尸灵坛？呵，一帮反复无常的市侩小人而已。
今天这两头尸妖，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双方彼此合作的结果，别把我和他们那些渣滓混为一谈。
如果你对他们在沿江市的总部感兴趣，大可以直接到沿江西郊，旺富路一号。
放心，每一个异常生命能量者都是他们眼中的稀罕货。我保证，那些人会很欢迎你专程上门送死的。”
一番近乎于斥责般的言论，人皮女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嫌恶，就仿佛谁将她和尸灵坛扯上联系，就是在诋毁污蔑她一样。
而莫名其妙获知重要线索的姜封，此时整个人又短暂的宕机了半秒。
看到原本应该是敌人的怪家伙，此刻一副“问题你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坦诚做派，不按套路出牌，姜封反倒是感觉有些棘手了。
又组织梳理了一番心中的思绪后，他继续问道。
“好，好吧。如果你提供的信息属实，我可以去相关部门那边，帮你申请个热心市民的举报奖金和锦旗什么的。
但我还是问点别的吧，比如你们是谁，什么是异常生命能量者测试？你们又为何要与尸灵坛合作，开展这个测试？”
也不管这人皮女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姜封不想纠结了，直接一股脑将心中的问题全部抛了出去。
对方如果还是那么坦诚，姜封并不介意多听些秘闻，也许还有机会能再多了解一些尸灵坛的背景后台。
不过这次，问到与她直接相关的问题后，人皮女终于故弄玄虚般的开始遮遮掩掩了起来。
她拐着弯回应姜封道。
“你是目前与测试目标最接近的人，所以我才愿意尽可能解答你的疑惑。但是关于你问的这些，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即使是这么讲着，拒绝的话都已经说出大半了，但最后，这人皮女子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姜封，如果你真是那个能够通过测试的选定者，那么我们早晚还会再见。
到那时，别说什么小小的尸灵坛，即使是只活在传说中的仙人们来了，也得绕着你走。
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到更多，那么两天后，你就去沿江市花容庄园小区，参加我们的下一场测试吧。
这是专门为异常生命能量者准备的测试，独自一人前来吧，除我之外，你不能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说这几句话时，人皮女又用上了传音入密的手段，显然是在戒备着那个小道士。
话刚说完她就一转身，动作自然优雅，如同端庄的贵族，但披着那层微胖男子的人皮，看起来反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无视了姜封的出言挽留，整个人就向着商业街尽头飘了过去。
对，就是飘，因为在她转身的瞬间，一片鬼气森森的阴影就出现在她身边。
这阴影成型后却仍旧时聚时散，偶尔会化作类似人形的轮廓，边缘模糊，如同入水的黑墨，仿佛能吞噬周围的本就微弱的光线。
但很快，阴影又散为一片轻薄的黑灰色鬼雾。
这下姜封算是认出来了，这是一头修为并不算高的普通厉鬼，就和先前那个与尸妖融合，又被他吞掉了怨念煞气的阴影是同类。
按理来说，早应该被怨煞侵蚀掉自我意识，彻底陷入疯狂的厉鬼，此刻竟然温和顺从的跟在人皮女身边，就好像是个忠诚的仆人一样。
能够做到这一点，姜封也就顺势判断出来了，这人皮女所修的应该是某种驱鬼术。
就像是此时，她从容的身处于一片阴森鬼气之中，几步走出后就已是脚不沾地，甚至还有了像氢气球一样越飘越高的趋势。
如果不是她身后，仍旧飘着一股从垃圾桶里带出来的酸馊味，那么此时从地上仰头去看，倒也真能看出几分不似人间的缥缈感。
不过姜封却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好不容易遇到个掌握尸灵坛情报的人，当然不能就这样放任她离去。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姜封并不相信这个懂得驾驭厉鬼又会操控尸妖，显然与尸灵坛之间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皮女，会是个心性单纯、有问必答的傻憨憨。
刚才的回答之中几分真几分假，埋了多少坑，留了多少陷阱，那个异常生命能量者测试是什么，若是参加并通过了又会怎样？
这些都需要事后细细分析，谨慎核实才行。
小心使得万年船，如果能将她留下来，无论是交给相关部门审问，还是带去师傅那里，让他老人家帮忙分析分析、掐算掐算，都应该会有不错的收获。
退一万步说，她要真的是个涉世未深，遭人蒙骗的傻憨憨，今天也刚好试着将她引回正道，免得日后被尸灵坛的那些疯子坑了都不知道。
没有不动手留人的理由。
“哎，你等等！”
姜封眼神一瞥那个店面被小道士撞破的超市，又刻意重咳了一声，接着便向那已经离地一米多高的人皮女大喊道。
“等等，美女你先别走！有官方认证的热心市民举报奖，现金加锦旗，白给的你都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