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终究不好过的日子（8）
“小书，别乱跑啊~”
沈典阴着脸一步一步接近他。邵书想跑，去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手脚皆被大拇指粗细的麻绳捆住。那力道一定不小，邵书只能看见自己双手被麻绳捆住呈现一片青灰。邵书试着抬起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他的手……废了。
眼中腾起一片朦胧，而沈典病态的脸上却因快感变得扭曲。
“怕什么？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啊！”锋利的斧刃在地上折射出道道白光，让人不由得战栗。邵书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典提着斧头一步步走来。直到他的面前，沈典举起斧头用力劈下！！！
“不要！”
邵书当即惊醒，回过神后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把单薄的浴袍都浸湿黏着背上，难受极了。
这么长时间了，沈典一直是他的心魔。
缓了一会儿，邵书突然觉得腹部一阵骚动，又被吓了一跳，掀开被子才发现是何事搂着他的腰睡得香甜。
“吓死我了……”邵书自言自语道。
最晚折腾的太久，连一向浅眠的何事此刻也安静的睡在他的身边。两个小东西在窝里面安安分分的。他轻轻抽出被何事压住的头发，把为他掖好被子后踮着脚走到阳台上吹风。
路灯还在亮着，整个小区是一片寂静，从这个地方可以俯瞰小区的菜市场。平时最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是一片死气。
凉凉的晚风吹的他十分舒服，待到意识逐渐清醒，邵书站在阳台上抬头看着空中零散的星。
“你们也是一个人呢。”
临城这几天都是阴天，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月亮了。晚上冷风袭袭，饶是邵书不畏寒也不禁瑟瑟发抖，反倒衬得本就孤单的夜空更为落寞。但这是，离他最近的两颗星却突然闪了起来。
“真好，你们有伴儿了。”
他突然想，这时候要是能吸烟就好了。
但他忘了，自己不会吸烟。
他唯一一次抽烟是在沈典的陪同下。
当时是一个宴会，有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走过来递了根烟。他看着那人指甲上因常年吸烟而留下来的黄色烟渍，胃里一阵排山倒海，当场跑出去靠着庄园的大树干呕。
事后，沈典带着他亲自向那人道歉。
青年再次递过来一支烟，同样，眼神中带着几丝玩味。邵书很痛了这种眼神，犹如被一只恶心，黏腻的深海章鱼紧紧缠住，几乎要使他窒息。邵书想再次拒绝，但沈典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我说过你不可以没礼貌！”
他就算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这话说什么意思。最后，小书几乎是在沈典命令的眼神下和那个青年手持香烟聊了起来。
那人一走，邵书就把烟掐灭，扔进了花盆里，沈典被支开后，他躲进了卫生间，直到宴会结束才出来。
当晚，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当时哪知道自己玩微信摇一摇，随机摇出来的人会成为他此生的贵人。
只不过，两人联系过于频繁，被沈典发现了。
当着他的面，沈典砸了他的手机，同时把电脑搬到了自己的书房。
也就是说，邵书的一切社交都要在他的监督下进行。
不过这也只维持了两年。之后，沈典在美国的产业出了问题，他也被带去了美国。这期间，他虽然有手机但根本找不到何事。
直到后来回国，两个人在五年后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天知道后来何事是用哪种方式才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但不管怎么说，他选择相信何事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在公共厕所里，邵书忍着被蚊子叮咬，将自己全盘托付了出去。他把自己的所有信息都发给了何事，便没了下文。
但邵书以为自己被骗的时候，他在洗澡的时候和何事开始了第二次聊天。
那时他身上还都是沐浴露的泡泡，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把沈典最近的踪迹都告诉了何事。几天后，沈典被支出去了。
他按照何事说的，找到了房屋的设计图和施工图，还特意标注了自己房间的位置。在这之后，何事又失联了。
那一年，他大二。
大三的时候，他和□□上的打通关系，搞到了沈典偷税漏税的证据。现在，这份文件依然在《英汉互译》这本书的书脊中藏着。
花了小十万搞来的，当时他可心疼了。
临城的雷雨天气他稍微感受到了一点。尽管从毕业的那一天起，他就被沈典囚禁在家中。
没收手机，没收电脑，没收一切通讯设备。只留下双脚上的电子脚铐和勉强撑过两个月的食物及饮用水。
头一个月，他身为美术生，靠着手电筒打光和猜想，试了数千种开锁方式，都没成功。
第二个月，看着日益减少的饮用水，他开始数着日子生活，别说一口吃的，就连一滴水都要精打细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浴室里倒没有断水，他也尝试过喝水龙头里的水，但之后却换来了脸部肿胀，舌头麻木的奖励。
在没有任何声音，不足十五平的小房间里，就算是钢铁版的意思也会被扛不住。为了和沈典抗衡，他只能通过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
第十二天，他获救了，何事救了他。
他被何事带到这个家，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流汇合，真正意义上有了一个可以永远亮灯的家，认识了更多的人。
邵书总在工作的空闲时间想，如果那天何事没来，他会不会自我结束呢？
“你怎么……跑出来了？”
何事从背后抱住邵书，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仍然可以感到邵书身上的凉意。
刚刚他裹着被子，热出一身汗，不由得朝邵书身上靠了靠。
“没事，我有点热了。”
“热了…你可以开，空调，遥控器就在枕头下面……”
他双手被何事擒着，顺势一转，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体型差使邵书可以像抱着巨型玩偶一样抱着何事。直到两人都被晚风吹得喷嚏一个接一个，他们才分开。
“回去睡觉吧。”
他拍拍何事的肩，推着他又回到了床上。
被窝还是热的。
邵书在阳台上被冻得浑身冰凉，何事一直都在把他往怀里扯。
何事今晚热的出奇。他贴着何事的胸膛，意识模糊的说了句什么，结果感到何事像抽筋一样突然一抖，而后把手伸出来轻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把邵书哄睡。
他这几天能不能准点上班已经是个问题了。
虽然言笑愚表示理解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酒吧一共有两个调酒师，不巧，另一个请了长假回老家结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之前还可以两班倒，现在，估计他还要开始上夜班。
“用不用我在找个人给你搭把手？”言笑愚趁着片刻的空闲，把不知道多少钱但肯定特别贵的眼霜挖了一大坨抹在他眼下。
“看看，都把你累出黑眼圈了。”
那是累的问题吗？
那是天天晚上睡不好的问题。
不过他不敢说，因为以小言的性格一定会巴拉巴拉一大堆话然后给他买好多助眠的东西。
就像你去姥姥家随口说了句“卷心菜好好吃”，不出意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有卷心菜。等回去的那一天，还一定要提大包小包的卷心菜。
溺爱，妥妥的溺爱。
“小书，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
“就是，你前几天跟我提辞职的事，能不能暂时缓缓。你也知道的，小陈是omega，他结了婚之后，他的老公不想让他在酒吧上班了，所以，他可能…回不来。你懂我这意思吧。还一个原因，就是我那边的事，就是曲升他有点那啥，哎呀总之就是，你能不能暂时…不走？”
邵书猛然睁开眼。他抓住小言的手腕，神色像一头发疯的豹子。
“曲升对你做什么了，对不对！”
言笑愚进到了吧台里，他难得卸下伪装，说出一直憋在心里的事。
大致的内容就是：曲升和小言交往之后，他不知道干了啥掌握了言家公司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导致现在公司内部有些不稳，这家酒吧也是属于小言的，他现在不光要看着公司那边，还要照顾着酒吧。加上曲升家里的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小言有点扛不住了，但酒吧这边不能丢，这是他靠自己一人打造起来的荣耀。
听完后，邵书一阵沉默。他没谈过恋爱，他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些事。半天，他才憋出一句，“那你，别太累了。”
中午，何事说自己炖了鸡汤，要不要给他送。他厚着脸皮问能不能把饭菜都带到酒吧里吃，得到答案后，他冰了两瓶啤酒。
他要和小言好好谈谈。
等酒吧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后，何事拎着一个超大的野餐篮侧身走了进来。
“我上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篮子还是在电影里。”接过之后，邵书感叹了一句，真重。
除了鸡汤外，何事还另外做了好几个菜，估计是想到今天有人和他一起吃饭。
他们把餐篮提上二楼，正好碰到言笑愚开门下来。
“你们？”
“陪你吃饭。”
言笑愚的办公室，只有黑灰白三色。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多了几个马卡龙色的饭盒，显得有写突兀。
“何老师，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此等少女心。”
“乱说，我家没有饭盒这种东西，跑楼下超市现买的。”他把炖煮的软烂的鸡腿夹到邵书的碗里，又示意言笑愚把另一个吃了。
“我都多少年没这样吃过饭了。”言笑愚吃着鸡腿突然感叹。
邵书也是一时脑抽，当场回了句：“那你下次买好菜带到我家来，让何事做。”
“那我能天天做饭吗！再过个小半个月就开学了，我也该回去上班了，你也就舒服这几天。”
两瓶啤酒在何事惊讶的眼神中迅速见底，而小言和小书还显得有些犹意未尽。
饭后，小书靠在沙发上和小言吃着切好的水果看着何事收拾桌子。
“喂你一个。”他用叉子叉起一块挂，喂到何事嘴边。不曾想，被他拒绝了。
“不要了，我到家之后抱着另外半个直接用勺挖着吃。”
“哼！”邵书傲娇了一下，然后目送何事出去。
“他这也太耐心了吧。”
言笑愚捧着另一个饭盒吃了半天，半天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
“苹果，梨，葡萄都去皮，火龙果和西瓜单独放着。除此之外，这些能切的东西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些邵书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习惯了。
之前和何事在家吃饭，他也是这样，每天都是。唯一不同的是，水果三天之内绝对不会重样。
难以想象，那个总说要揍他一顿的，演奏时神采飞扬的何事一个人的时候会因为他默默的处理水果，留下一厨房的狼藉。这些，他都不知道。
不过，在何事收拾的时候他倒是一直在捣乱。
呜呜，怎么办，说是好好规劝小言结果把他说的良心过不去。
“小书，你喜欢他吗？”
他……还真没想过。
无数次的瞬间，他们都表现得像一对恋人，但无数次又像死对头一样。
他会喜欢何事吗？
或者说，他们真的合适吗？
一个是高傲的钢琴家兼大学教师，一个是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的混世小刺头；一个温柔耐心体贴内敛，一个上能揭瓦下能气人。
他们一点都不合适。
真要说谈恋爱，那何事应该会找一个和他一样光鲜亮丽的人，而自己……哦，自己不打算谈恋爱。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小言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想的很远。远到他们在一起之后是什么样子。
也许，等何事遇到了他命定的那个omega时，也会这么体贴的对他。
这么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何事的临时标记。
他端起自己的那一份水果，只是奇怪的是，刚刚还很香甜的水果，现在什么味道都没了。
言笑愚又不笨，他看邵书那表情便知自己戳到他痛处了。只能默默提一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被邵书看似流泪其实是睫毛戳眼里导致眼红眼痛的眼神一撇，言笑愚突然觉着自己好像日子到头了。
自从上次邵书喝醉后被街上的流浪小混混挑衅后一拳打折了人家三根肋骨后，在他心中，邵书就变成了徒手倒拔垂杨柳的临城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