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亥时一刻
裴璎没那个闲心去关注她，拿起搁在一旁桌案上的小锤，微微用了些力气在秦峥的小腿上敲击，口中殷勤道：
“嫔妾能过上这样舒服的小日子，多亏了陛下英明，大周海晏河清。”
秦峥嗤笑了一声：
“你倒是嘴甜。”
而后扬声唤道：
“景惠，把东西拿过来，给锦婕妤瞧瞧。”
景惠“诺”了一声，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端到近前来，搁到几案上。
那托盘上放了一个约莫九寸见长、同等宽度的方形锦盒。
锦盒打开，就见里头有一方砚台，却不是规矩的方形圆形，也不是常见的龙凤熊鱼等动物形，竟是一只玉兔正在捣药。
“呀。”裴璎叹了一声，看向秦峥的时候，眸子里的惊喜多得快要溢出来：“这砚台可真好看，是给我的吗？陛下从何处寻来的？”
秦峥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声音里蕴含着一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朕这后宫里的妃嫔，无不是温婉贤淑、端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唯有你大胆跳脱，除了你，谁还能和这方砚台相配呢？”
裴璎才不管他说了什么，把小锤随手扔到一旁，喜滋滋地把砚台从盒子里捧出来，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也是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赵御女才有机会看一看这方令裴璎惊叹的砚台究竟是什么模样。
看完之后，心里愈发酸了。
如此可爱的兔儿砚台，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再怎么端庄贤淑的妃嫔，也不会介意书桌上多出这样一方精巧有趣的砚台呀！
陛下说什么唯有锦婕妤大胆跳脱，与这方砚台相配，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归根究底，还不是他偏爱锦婕妤，得了好东西也只想要给她。
赵御女站在阶下，心里头五味杂陈。
上头的两人却无暇去揣度她的心思。
好半晌过去，裴璎才过足了瘾，稳稳地把砚台搁回盒子里，娇娇地行了个礼：
“多谢陛下，嫔妾甚是喜爱。陛下待嫔妾这般好，嫔妾也送陛下一个礼物如何？”
“哦？”秦峥挑了挑眉：“同心结可不能算，那是你早就答应朕的。”
裴璎忍俊不禁：
“自然不是同心结，嫔妾是那样赖皮的人吗？”
“那是什么？”
裴璎指了指庭中的舞姬们：
“嫔妾带着她们排个新舞如何？专门排给陛下看，只给陛下看。”
一个舞而已，对秦峥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是她说要带着舞姬们专门排个新舞，还只给自己看，秦峥心里就觉得熨帖得很了：
“那朕可就等着了，且看看你能带着她们排出来个什么样子的新舞。”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抬下颌：
“舞若是不好看，这砚台，朕可就收回去了。”
听他这样一说，裴璎立时把砚台连带盒子一起抱到自己怀中：
“已经送出来的东西，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
秦峥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不想让朕收回去？那且看看你的表现如何吧。”
···
赵御女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出的钟粹宫。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重华宫延英殿，她自个儿的寝殿里头了。
“陛下待锦婕妤，可真是好啊。”
她长长喟叹了一声。
青竹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小主常在锦婕妤跟前走动，三不五时地便能见到陛下，说不得，哪一日就能得了陛下的青眼呢。”
赵御女哂笑了一声。
青眼？
听听陛下今日说的那些话吧，在陛下心里，她这个御女，和众艺台里的舞姬并无什么区别，左不过都是用来陪着锦婕妤解闷儿的罢了。
她若是个有些风骨的，听了这话，就该离锦婕妤远些。
可偏偏，为人棋子，身不由己。
才想到这儿，就听窗扇被敲响，三长一短，是约定好的节奏。
赵御女脸色一变，给青竹递了个眼色。
青竹起身往窗户处走去，拔掉插销，推开窗扇，就见外头窄窄的窗台上，被人放了一张叠好的小纸条。
青竹打量了四下无人，迅速地将小纸条收进袖中，而后再度将窗户关好，这才回到床前，双手把那纸条递给赵御女。
赵御女打开一看，旋即就是一声苦笑。
青竹看到这儿，大致就明白过来，问她：
“那边儿又来催了？”
赵御女点了点头，把小纸条递给她。
青竹接过来一瞧，上头只写了“亥时一刻”四个小字。
青竹张了张口，想劝一句，又想起上次自己提及此事时，赵御女说的那句“这事如何由得了你我”，终于还是合上了嘴。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位娘娘究竟抓住了她家小主的什么把柄，竟让她明明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得言听计从？
饶是赵御女再怎么抵触，亥时还是如期而来。
她早早的就换好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束，带了青竹，主仆二人悄悄从重华宫的角门出去，一路小心避开巡逻的内侍，往某一处宫殿而去。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更漏恰好滴到了亥时一刻。
内侍宫人们皆被遣到外头，殿内只余了赵御女和上首的丽人。
“御花园的事，你可跟锦婕妤提了？”
丽人的语调慢悠悠的。
“嫔妾提过了。”赵御女点了点头，嗫喏地道：“只是，只是锦婕妤说她懒得挪动，不愿往御花园里去。”
丽人轻嗤了一声：
“出身如此卑贱，倒是养了一身懒皮子。”
又看向赵御女，目光里带了几分睥睨：
“你这些日子在钟粹宫进进出出的，本宫还以为，你已经成了锦婕妤的好姐妹了呢，没成想她连御花园都不愿与你同游。”
赵御女脸皮火辣辣的，低着头，声音怯怯的：
“是嫔妾无能。”
那丽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
“御花园的事儿你都说不动锦婕妤，本宫今日召你来的另一桩事，只怕你也是无能为力了。”
赵御女抬头看她：
“请娘娘示下。”
丽人斜靠在座椅上，低头把玩着自个儿细长的手指，慢悠悠地开口：
“六月初，御驾就要启程往行宫去避暑了。宫里这么多的妃嫔，自然不是人人都能有幸伴驾，同往行宫去的。
你在锦婕妤那儿多使上些力气，好好儿求一求她，让她替你在陛下面前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