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冬天的记忆
对祈朝来说，现在的温棤可能只是一个比较投缘的朋友。
可对温棤来说，这却是一场意想不到的重逢，一场从未期待过再见的相遇。
一场以为原以为再不会见到的人，可在某一天，因为特别的缘分，又让她遇见了。
一个曾记过无数次的名字，但在某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呼喊这个名字。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在天台，但那是在别人口中，是在多年以前。
那是跨年的前一天。
几年难遇一次的大雪足足下了三日。
那年的她十三岁，她记得那天很冷。
她瞒着所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爬上了医院的楼顶。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天台，没有人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那时候基本没人关注她。
寒风凛冽，不断摇曳着她的发丝。
她坐在天台边缘，赤着的脚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晃动。
那时候她想着，只要十二点的钟声一到，她就从这个楼顶一跃而下。
大雪纷飞，洁白的羽毛落在了她的肩膀，头发，脸颊……
她一直在仰头看天，瞳孔里也沾满了黑夜的颜色，那晚她的心是死寂无声的。
不断有一点剔透缓缓飘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眸子低垂的动作，又渐渐消失。
那时的她只是有些感叹。
这个她即将离开的日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晚她叹息了无数次，只是无端觉得连离家的天气都是不好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
但又不是很难过，有的只是即将解脱的释然。
等了很久，还有很久，她终于等不下去了，于是她微微动作，双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
“吱呀”一声。
天台的门被推开。
她动作下意识顿住，而后又坐了下去，没敢回头，只是浑身僵硬。
彼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脑海里一瞬间陷入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两人皆沉默的时刻，不知何时，一弯皎洁缓缓露了一角。
冲破了黑暗，划破了长空。
而后来的那个人似乎也沉默了片刻。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在内心祈祷他赶紧离开。
出乎意料，他没转身离开，也没喊她下来。
而是缓缓抬步，坐在她不远处的地上。
两人背对而坐，一高一矮。
谁也没回头，没说话。
深夜本就无声，这边更显沉默，耳边呼啸而来的风声提醒着他们，此刻的时间依旧在流逝。
两个陌生人，就这样待在一起。
发丝不断舞动。
她难得开始不知所措。
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在无数烟花绽放的瞬间。
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很稚嫩，很清澈，那是她听过最难忘的声音。
“喂——”
她那时候因为紧张没理他。
可她心里却想，哦，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
恍惚之中，男生声音又含着笑，顺着风声来到了她的耳边。
“新年快乐。”
声音不大，却比这漫天轻飘飘的雪花还要有力量，一点一点砸进她心中。
或许是她那时候太过于渴望这份温暖，即便是陌生人的一点小小善意都能让她忘不掉。
又或许她那时候本来就畏惧死亡，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就擅自准备放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那时的她只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天好像不适合离开。
那就下次吧。
离开总是要有一个好的时机。
可明显那天，并不合适。
一个被人祝福的一天，总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尾。
于是她又改变了生命的长度，本来打算草草了结的生命，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又延长了许久。
那时候男孩并没在意女孩的态度，只是动作依旧没变，仿佛刚才的一句只是习惯的祝福语。
而恰巧，
他的祝福，落到了一位那时并不快乐的女孩身上。
后来的后来，
又过了许久许久，男孩的家人找了过来。
他们推开铁门，打破了一片寂静。
有人大喊：“祈朝！”
也就是那时，她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是在天台，是在冬天，是在第二天到来的起点。
他们让他快回去，他答应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
她本想着慢慢下来，可在脚尖落地的那刻，在抬眸的瞬间，撞上了去而复返的男孩。
耳边风声呼啸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那个时候的他明显也呆了一瞬，但还是友好的冲她笑，接着在原地放下了一个兔子挂坠，又很快跑开了。
那天她收到了礼物，礼物一直被她锁在一个箱子里，就像她在一直把那晚从天而降的奇遇锁在心里。
那时她所在的世界好像永远是黑暗深处，即便是白雪皑皑的冬季，也是凛冬长眠，毫无生计。
直到有一天，有一抹刺眼的白，胜过了雪，赢了月，顺着寒风肆意而来。
微不足道，却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所以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遇到的人都很简单，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名字却硬生生地占据了她的脑海多年。
所以即便她可以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可第一次对上祈朝，她就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不是讨厌，不是少女热烈的心动，而是莫名的，放松。
以至于直到到了现在见到他，她在他面前也总会要松弛一些。
即便那份微末远久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她也会小心把它珍藏。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
突兀的铃声响起，温棤堪堪回神，快步跑回自己的教室。
——
当晚，祈朝的朋友圈动态更新。
他的一众狐朋狗友，兄弟姐妹看着那简单的几个字齐齐无语又不理解。
【莫名可爱】
程至直接评论：【什么鬼？可爱？】
其他朋友也紧跟其上，毕竟这位朋友平常拽的不行，可这朋友圈却是干干净净，估计几年才发一条。
上一条朋友圈也因为时间问题早就看不见了。
【阿朝，仔细说说呗？】
【表哥，你在说大白？】
【你吖说的怎么有点恶心——】
【……】
祈朝逐一回复了个句号而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
视线又落在手边那已经看过几十次的纸张。
即便看了那么多遍，可在触及开头那字迹秀丽认真的“亲爱的祈朝同学”的时候，唇角还是不自觉上扬。
而后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便利店，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笑还莫名有些诡异。
等到笑够了，半晌，他又摸出手机。
指尖轻敲几下，给某人改了个备注，从【温同学】变成了【温可爱】
然后径直点开对话框。
祈朝：【亲爱的温同学，】
还没敲完下一句，那边又来了消息。
温可爱：【？】
秒回啊。
祈朝指尖停住，而后看着手机顶端的显示时间：【1：06】
没想到啊，别人就算了，这姑娘这时候居然也没睡。
祈朝：【作文评阅完毕，给予满分。】
祈朝：【切焦切躁，给你扣一分，下次继续努力啊。】
反正也没什么人，他就一直在那儿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温可爱就回复了。
温可爱：【……】
温可爱：【……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