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告白与道歉信
几乎是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林倾时就拿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冲了出去。
不过须臾，人就没了影。
温棤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她桌子上的书上，下面的纸张还完好地放在那里。
书的主人没看见，温棤指尖微动，又默默收回动作。
算了，总归会看见的。
良久，温棤缓缓将视线放在窗外。
暗沉的天色仿佛一头野兽，随时都可能冲破牢笼呲牙冲过来。
不过有点可惜。
今天的两件东西都没送出去。
温棤垂眸，无声地拿出自己的草稿本，翻出一个空白的页面，眸光闪了闪，还是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
【她开心一点就好。】
不管怎么样，不管为谁，开心一点吧。
——
晚上洗漱好回到房间，温棤先将留下的作业快速写完，而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与平常不同，刚打开就显示“您有一条信息。”
她顿了下，点开。
祈朝：【？】
温棤：“……”
这是，什么意思？
她细长的指尖停顿了数秒，才回了一个表情包。
温棤：【啥呀？】
一个小猪震惊的表情，这还是从林倾时那儿拿过来的图。
那边很快传来消息，
祈朝：【你今天来我们班了？】
温棤：【……你怎么又知道？】
真奇怪，温棤觉得祈朝虽然不怎么能见到人，可不管发生什么，他好像都会知道。
祈朝：【还好，姓程的没诓我。】
他发这句话的时候，程至就在旁边，看见这个顿时反驳了一句，
“阿朝你不够意思啊，兄弟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不知道注意到什么，程至突然“哎——”了一声，诡异一笑，“不对呀，阿朝，”
祈朝认真低头回着消息，【是有什么事？】
他敷衍了程至一句，“什么？”
“你这字后面居然带了句号？！哦，还有问好？”
祈朝无语抬头，“滚。”
“你丫不是说标点符号太累人，非必要不用的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没开嗓的情况下，字后面带了个圈哈——”
祈朝明显心情不错，他勾着唇，眯眼瞧他，“你管的还挺多？”
程至“啧啧”两声，嫌弃看他。
温棤经他这一说，忽然也想起了什么。
她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自己校服外套那里，随即认真低头打字。
温棤：【明天给你。】
祈朝：【好。】
两人这次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温棤也不用再想着这件事，只等时间一到就给他送过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不少同学离弦一般冲了出去。
只因高三了，吃饭这件事都是挤着时间留出来的，更夸张的是，稍微晚去一会儿，菜估计都没了。
于以兰扭头，自然询问，“倾时，中午吃什么？”
林倾时一边将书合上一边说，“酸辣米线？”
于以兰摇头，声音带着委屈，“我不能吃辣啊，你忘啦？”
“哦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呀。”
林倾时想起来，“那去吃酸汤鱼吧，好久没吃了。”
“行。”
于以兰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温棤身上。
女生还在低头写着题，就是她看了半天，那笔也没动过一点，不由翻了个白眼。
温棤坐在靠窗的一侧，她对吃饭这件事并不着急，食堂要是有时候人太多，她甚至会直接略过这顿饭。
所以她每次都会等林倾时离开才会慢吞吞地起身离开座位。
只是今天于以兰突然问了她一句，
“温棤，你吃什么？”
温棤一怔，一时没明白平常基本没什么交流的人为什么今天忽然问自己一句。
“我……我还不知道。”
于以兰挎着林倾时的胳膊笑着说，“也对，温棤同学有自己的打算，倾时，我们快去吧，带会儿没位置了。”
话是对林倾时说的，眼睛却是看的温棤。
莫名有些奇怪。
“好好好，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林倾时正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服，闻言又对温棤道，“温棤拜拜——”
温棤下意识点头，“拜拜……”
话还没说完，林倾时就已经被拉着往外走，背影很快隐没于人群之中。
渐渐的，教室里只剩下温棤一个人了。
她坐在位置上，背影挺直，抬头盯着墙上的钟表。
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她迅速拿好东西出发。
学校天台。
铁门的锁已经被打开，温棤在门外站定，目光透过缝隙向里看。
里面的男生发丝被风吹得肆意扬起，身上的蓝色校服也被风灌满，往后鼓了一圈，里面白色的衣服也随风而动。
他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清晰可见。
下颚线清晰明显，侧脸好看的不像话。
不知为何，温棤看着这样的他，眼眶微微发热，有些感慨。
人的记忆空间总是有限的，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许很快就会被遗忘。
可是好久之前的记忆总会措不及防的跑出来，尤其是再见到他后，那时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像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她纤瘦的手搭在门上，却迟迟没有推门而入。
深吸一口气，她整理好思绪。
“祈朝——”
但命运还是有奇迹的，当她现在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
祈朝还是闭着眼。
听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后。
他才慢慢睁开眼睛侧着身子看她。
女生只到他的肩膀处，穿着蓝白校服，校服褡裢乖乖的拉到底，遮盖了大部分白色肌肤。
扎着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头发被吹得微乱，更显得她的脸有多么小。
她正看着自己，他看到那双眼睛里的自己正在浅笑。
祈朝抿了抿唇，随手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随后低咳一声，“可以啊温同学，”
他随意暼了眼腕上的黑色机械表，十二点十分。
“挺准时。”
似乎此时风有些大，吹得温棤微眯着眼睛仰头。
她轻抿着唇，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有些担心。
“你吃过饭了吗？”
安静之下，女孩突然冒出这句话。
祈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的笑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他满脸笑意点头，学着她的模样，故作认真开口，“嗯，吃了，你呢？”
温棤见他笑，这才放下心，也弯了一下眼睛，“嗯，吃了。”
本来约着中午见她其实是担心的，毕竟时间有限，她也不常出去吃，所以把握不了别人的时间。
这才想着提前一点来，没想到他来的比自己还早。
女孩生的很白，皮肤细腻，虽说很瘦，但脸颊上带着一点天生的软肉，笑起来时更显得乖乖软软。
而她其实很少这样笑。
祈朝默默移开视线。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温棤捏了捏衣角，表情略带僵硬。
祈朝无意间扫过她那双浅茶色的瞳孔，自然没错过里面明显的紧张，心里的好奇也被带动起来。
他好笑道，“别紧张呀，放松。”
其实这种时候，大概率应该是祈朝这个角色该紧张才是。
可她这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给自己告白。
“你该不会是要和我告白吧？”
少年直勾勾垂眸看她，眼里的笑和调侃都要溢出来了。
温棤“啊”了一声，注意力果然成功被转移，抬眸看他，眼底浮现出一片迷茫。
不过她很快回神，没在意男生的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男生手里。
在温棤期待的目光下。
祈朝表情僵硬地垂下眼眸，一点一点地移向自己的手心，动作仿佛了放慢的电影场景。
手心里躺着一张折叠的白纸。
祈朝：“……”
纸张安静地躺在掌心，两人却都安静地没说话。
一阵一阵的轻风柔和地靠近，纸张被吹得在掌心轻轻晃动，磨蹭着的地方好像开始慢慢发麻，从掌心直直蔓延到全身。
他眼睛眨了眨，而后略带慌张地看向另一人。
真是告白？
完蛋，之前也不是没见过，怎么这次就这么折磨人呢？
他喉结无意识地滚动，故意将目光放在女孩身后的铁门处。
心脏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强烈。
该怎么说。
他是同意……还是——
温棤送出去后仿佛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再抬头就看见男生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种情况下，他难道不看看吗？
温棤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刚刚缓下去的心率又开始渐渐上升。
“你——”
她视线偏移，落在男生身后的建筑物上，讷讷开口，开始胡言乱语。
“不要紧张。”
祈朝：“……”
天空很蓝，深秋的天总是澄澈的仿佛没有杂质，不时有白云悠闲从头顶停留又移动。
楼下几株桂花树虽然快要落尽，可淡淡的香气还是让人心中一动。
祈朝缓过神，难得被她气笑了。
他空着的一只手慌乱地抓了抓头发，语气不再是轻佻，反而带着明显的急，“我紧张个什么玩意儿？”
温棤视线落在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呆毛上，有些想笑，“嗯，是我有点紧张。”
祈朝舔了舔干涩的唇，像是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慌般，两手并用快速展开折叠的纸张。
然而目光刚触及开头那三个大字就蚌住了。
他睫毛不住地眨，清淡的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念道。
“道，歉，信？”
道歉信？！！！！
她干什么玩意儿？
送的这是什么？
他是眼瞎了吗？
刚才还激情澎湃的心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安静片刻。
祈朝看着温棤下意识像小学生似的挺直腰板的模样，嘴角不带感情地勾了下。
“你道什么歉？上次我不是说我——”
“不是。”
她打断他的话。，
“我想了很久，”她语气认真。
“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觉得还是要正式地和你道一次道歉，所以——”
见祈朝沉默地看着她，她耳朵又隐隐约约地开始发烫，“所以，你看看吧。”
等她说完，祈朝仿佛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将纸张又折叠起来，在温棤怔愣的目光下，缓缓将它仔细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不看看吗？”
温棤视线还落在他的校服口袋处。
下一秒就听到男生分不清喜怒的声音，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着回声，尽数落在她的耳中。
“不愧是语文年级第一，道歉的方式都很语文，”
温棤抬眸看他，
祈朝垂眸看她，
他嗓音慢悠悠地补充下文，“格式挺好，”
“值得表扬。”
温棤眼睛忍不住弯了一下，
“字写的也不错，”
温棤笑容不变。
“就是——”
祈朝看了她一眼，语气好像有些幽怨。
“你这也太正式了吧。”
随后祈朝冲她随意摆手，侧身越过她离开，临走前大概还说了什么，声音比较小温棤一时没听清。
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
“差点以为我被表白了。”
温棤：“……”
好像有点失望，她大概是听错了。
眼见男生的身影就要消失，温棤才消化完他的话，忙转身道，“那我下次换种方式？”
她说话向来温和的，轻柔的。
现在大概是有些紧张，又或者是怕他走了，于是声音下意识放大，只是尾音带着些许的颤。
随后就看到男生转身，脸上露出熟悉的笑，既有着十七八岁男生特有的那种朝气，又带着点点痞气，“别了，我心脏可受不了这刺激。”
温棤愣愣看着他，没说话。
回神时，那处已经没了人影。
消失的身影，空荡荡的天台，耳边的风声。
熟悉的场景逐渐重合。
温棤的记忆瞬间跳转到她和祈朝初遇的那天。
一个，特别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