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变化
而房中的温棤意识昏昏沉沉，大脑起伏跌宕之间又入朦胧梦境。
绚烂的彩虹挂在空中，无边无际的洁白云彩像是一幅泼墨水彩，晕染在湛蓝的天空。
她的梦变幻成了一片茫茫的草原。
温棤原地转了一圈，面上满是柔和自在。
风温和舒适，轻轻带动她的裙角，抚摸似的滑过她的脸颊。
草也在跟随它的旋律，缓缓晃动着身姿。
温棤眼帘也不自觉地阖上，她只感觉全身都大概也被融入到了风中，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鼻尖是淡淡的青草香，耳边是略过的风。
这是属于她的世界。
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温棤——”
有人在喊她。
女孩睁开双眼，视野中，前方站着一个身影。
哦，
还有那只兔子。
她静静站在原地，与它遥遥相望。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早已经在梦中习惯了它的存在。
“兔子先生……”
轻声呢喃的话语只一瞬便随风散尽。
兔子的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只是冲她摆手。
风停了，弯着的草儿也无声挺直了腰杆。
很快温棤脱离了那个梦幻般的世界。
温棤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人不可能永远沉溺于虚化的梦境，尽管她清楚的知道，但每次醒来，总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总想要以此逃离现实，可现实总会迎着朝阳准时来临。
……
周一大家的兴致明显不高。
毕竟昨天欢快刺激的周末，今天就又要背上沉甸甸的书包跑到教室，再坐上一整天。
温棤第n次看向身旁的空座位时，后面的章成好心提醒她。
“听说于以兰她受伤了，林倾时估计请假去看她了。”
他放下笔没抬头，眼睛还盯着桌上的数学题。
“哦哦好。”
温棤微微垂眸，似乎对这并不太关心。
章成闻言抬头，只见她一脸平静，独自默默转身，然后拿起笔半天又没落下去的时候，不禁摇头。
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
人们眼中的景象总会率先带上主观色彩，热情大方的班长成绩优异，受人欢迎。
沉默寡言的女孩隐匿于人群之中，偶尔的目光只能落在她单薄消瘦的背脊。
她就像带了一层天然的滤镜，无言的学霸，努力的积极分子。
可其实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发现，那假象太过浅薄，沉默的身躯之下也许只是一个枯槁的灵魂。
大多时候她也都像现在这样，眼睛像是看着书，但其实或许，她比大多数人都好不了多少。
不然为什么，她好像从来都不在乎名次。
就像一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他不仅感叹。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下一秒。
“于同学她怎么了吗？”
“不可貌相”同学突然转身，眼睛直直看着他。
温棤其实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当她认真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追寻对方的眼睛。
章成下意识尴尬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打量揣测实在不礼貌。
“这事儿老王应该清楚。”
“好，谢谢你。”
温棤了解后，又默默转身低头。
她指尖捏了捏笔身，将刚刚上课记好的笔记撕下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放在林倾时桌上，用一本书压住。
原本精美的本子因为少了几页，美感被明显破坏，本子的主人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把它合上放在一边。
沉默之下，
温棤从书桌里摸出自己的草稿本。
“倾……时”
一笔一划的两个字认真的过分。
她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画了一个q版小女孩，嘴里念念有词，脸上露出一个温温软软的笑。
孤独的少女本不想陷的太深，就像一个漂泊的蒲公英，它一直想着，只要到了陌生的地方，然后在风下独自散落在各地。
可有一天，在那孤独的旅程中，有风，有光，有蝴蝶……她所经过的每一刻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花香。
蒲公英不知道，它只是觉得，那花香太过美好，太过飘渺，于是它舍不得丢弃，于是她开始想着，让那花香多留几分。
于是班里总会有一个女生，头发刻意遮挡，偶尔露出的白皙侧脸瘦弱好看，却并不瞩目。
她总是会挑着课间休息时间伏在那里闭眼睡觉，偶尔笔尖长时间没动，那必然是她又在那里发呆。
时间如白驹过隙，流逝的时光总会悄然又明显。
课间十分钟，老师刚刚走出教室，温棤就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东西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别人要么还在回顾知识点，要么已经累倒在桌子上，温棤已经悄悄走出了教室。
她一个人下楼，拐弯，又上楼……
理科创新班的氛围更不一样。
更何况是只此一个的理化生创新班。
首先是男女比例的问题，迎面而来的男生已经可以说用“一波”来形容了。
见到陌生好看的新面孔，还有不少路过男生回头又直直打量她一番。
温棤掩盖似地垂眸看地面，有时遇到打量的目光也是统一“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只是没人知道，她无意识紧纂着的手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她抿直嘴，心底念叨着班级的名字。
终于，她仰头看到一个符合班牌停了下来。
温棤故作无意走过，又故作无意地偏过头透过窗户往里看几眼。
只是有点可惜，
里面并没她想见的人。
就这样来回走了好几次，班里的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人，忍不住向外看她。
直到预备铃声响起，她才堪堪离开。
程至看了眼窗外，悄咪咪地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你至哥：【我好像看见一个人】
等了片刻，那头才发来一个消息
祈朝：【……】
你至哥：【你猜是谁？】
程至眼看那边正在输入中，不过几秒又没了。
他不死心继续打字。
你至哥：【你猜啊！！！】
【说不定有惊喜！！！】
这边祈朝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神情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祈朝：【滚】
你至哥：【很好，我是不会告诉你温棤刚过来的。】
【……】
手机安静几秒，又倏地震动两下。
程至勾唇，一脸了然的笑。
祈朝：【她找我什么事】
你至哥：【某人别太自恋，万一温同学是来找我的呢？】
他忍不住口嗨了一下。
祈朝：【。】
程至盯着手机正想哈哈大笑，冷不丁又传来一个消息，他点开一开，笑容瞬间消失。
【我自己问】
祈朝整个人窝在椅子里。
刚洗过澡不久，头发还湿漉漉的，他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就丢在一边。
转而两手抱着手机，抿着嘴唇思索两秒，发出一个消息。
【？】
他原封不动地看着手机，半晌也没回。
黑浓的睫毛缓缓垂下一秒。
没带手机？
转念一想也对，她又不是程至，估计上学手机也不会带的。
他略带烦躁的点开另一个页面，上面还停留着自己刚发过去的【我自己问】
祈朝：【说】
这边学校上课铃声刚刚响起，一片嘈杂声之中，程至慌忙把手机塞在书包里，自然错过了那条言简意赅的信息。
手机黑屏的瞬间，男生冷冽的面孔清晰地倒映在屏幕上。
嗡嗡——
祈朝呼出一口气，心想程至总算懂点事。
点开消息列表，
指尖落在那处却蓦地停住。
未干的发丝滚落下一滴水珠，顺着脖颈慢慢滑入衣领深处，带着几不可觉的寒意。
祈成化：【你在哪儿？】
眼底满是不耐，
祈朝嗤笑一声，语音转文字。
【你谁】
发完直接将手机熄屏丢在一边。
——
直到下午林倾时才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
温棤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你这被骂了吧？”
章成的嘲笑声率先从身后传来。
林倾时撇嘴瞪他，“关你屁事！”
她将书包随意塞在桌洞里，而后就立马趴在桌面，额头抵着胳膊，看不见表情。
章成一懵，他转向温棤，声音难得紧张，压低了几分，“哭……哭了？”
这应该是不关他的事吧？
章成无措的挠头，然而目光对着的是另一个疑惑清澈的瞳孔。
温棤反应过来，她和人交往总是要笨拙些，于是想了半天也只是抬起手，而后缓慢的覆在女孩的背上，无声的拍了两下。
下节课正好是老王的化学课，他明显是知道林倾时的情况，也没管她，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上课。
课中，温棤下意识总是偷偷看她，而后很快移开视线。
她自以为做的小心翼翼，可人们眼中的自己，总比自己想的复杂的多。
林倾时终究忍不住失笑，心里的郁气一下子也散了不少。
她想了想，低头撕下一张便利贴。
“给。”
女孩的声音很轻。
温棤眼睛弯了下，目视前方，然后手悄悄地伸了过去。
【我没事】
【就是我妈把我骂了一顿，还说什么朋友能有学习重要吗？】
【我真服了，她眼里除了学习，别的都没有！！】
温棤抿着嘴，而后低头回复。
【你也很重要的。】
很快林倾时又传了过来，
【她可不这么想，不过以兰她发烧有点严重，我只请了这点时间的假，今晚还得去一趟。】
温棤捏了捏笔尖，看着已经写满字迹的小小便利贴有些无从下手。
于是她转头，将便利贴轻轻又塞到林倾时手里。
林倾时看着原样未动的便利贴，正不解着，下一秒就看见同桌一双杏眸盯着自己，而后无比认真的冲自己点了点头。
眼神温柔又清澈，此刻只专注的看着你，眼底只有满满的信任。
仿佛在说，我会支持你。
不管你怎么做。
林倾时：“……”
半晌。
林倾时眨眨眼睛，而后笑着将便利贴蹂躏两下扔到垃圾袋里。
刚直起身，又感到背后被人戳了一下。
不用想林倾时都知道是谁。
她现在心情依旧不太美丽，身子往前挪了挪，不作理会。
而章成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她没注意到。
于是抬头看了眼老师，又拿着笔戳了两下。
“啧——”
林倾时痛得直接出声，刚想回头骂他一顿，讲台上老王冰冷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到耳朵里。
王德铭怒火丛生，“林倾时，章成！都给我出去站着！”
本来这小姑娘红着眼睛过来他还有些愧疚，毕竟之前她特地告诉他自己只请假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千万不能告诉她的妈妈。
可人家家长恰巧打电话问过来，作为老师他肯定不能隐瞒，谁知道人家长一过来就冲到医务室逮人去了。
劝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安静下来。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倒还真不如像那小姑娘说的稍微隐瞒一下了。
两人在全班的注目礼下，一个黑脸，一个尴尬地拿着本书出去。
秋天的风总是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凉意，不是初春的寒，而是一种吹到人心口的微冷。
林倾时冷着脸靠在墙上，眼睛落在前方，手里的书早已经合上。
章成转头，垂眸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女孩乌黑的发旋。
再往下是她白皙侧脸，她总是扎着高马尾，青春又活力，而现在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一种别和她搭话的信息。
章成垂眸，低声道歉。
“对不起。”
“你说什么？”
林倾时惊讶抬头，仿佛听错了般，她一脸不可置信，注意到屋里的老王，她又压着嗓子凑近了些，“你跟我道歉？”
章成移开视线，动作僵硬地扶了扶眼镜，“我当时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林倾时“哈”了一声。
“不是，你上课就为这事拿你那破笔刺我？”
章成依旧没看她，只是语气很轻，“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
再说，他明明控制了力气来着。
林倾时注意到素来没什么好话的男生此时仿佛是真的内疚似的和自己道歉，她的气顿时又灰飞烟灭了。
“哦……”
这人态度这么诚恳，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