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朋友
来看一次比赛，还能有这个待遇吗？
温棤沉默。
据她所知，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虽然她和人交流不多，可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太对。
如果他没想起自己，
那在现在的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不熟的人而已才对。
顶多，
是他表妹的同桌。
这样做好像，太过熟稔了，让她反而有些紊乱。
她本身也就是一个嘴笨的，要么直接闭嘴，要么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直接问了句，
“……为什么？”
而话一说出口，她又反悔了。
正常人应该是会道谢或者说些其他的话，哪有像她这样直接反问人家的。
似乎有些不太好。
然而被问的人却不在意。
祈朝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淡定地说出了一个温棤没预料到的答案。
“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他一步一步踏出门外的黑暗之中，可那双眼睛明亮异常，声音更是顺着风传到了温棤耳中。
温棤目光呆滞，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朋友？
她神色难得带了些变化，见少年回头看她，她也怔怔地回望。
祈朝好笑，“我送你回家？”
温棤下意识摇头。
祈朝“啧”一声，也没强求。
他环视一圈，语调含笑，“你还要待在这？”
果不其然，温棤又摇头。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风裹挟着桂花的清香，一阵一阵扑鼻而来。
温棤心绪不宁，心底混乱复杂，一时步伐也渐渐落后。
他虽然没认出自己，可他却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估计也是因为林倾时的缘故。
而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才会熟稔地对自己说话。
他怎么……这样呢
道路两旁的灯模糊了一大片土地，在此之外都是漆黑的魅影，干枯的落叶随风在地上飞舞几圈又悠悠停住。
她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问，“我们真的……算是朋友了吗？”
前面的人停住，转身挑眉看她，似是觉得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悠悠反问，
“不算吗？”
温棤难得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她压下加快的心跳，嘴唇干涩，停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算吧？”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
祈朝单手插着兜，慵懒随意，他站在那里，不远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女孩尾音上扬，带着微不可察的颤，让他原本想说的话停住。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遥遥相望，一个游刃有余，一个略带紧张。
祈朝本想逗逗她，可当目光落在那双极其认真的眼睛上时，他又闭上了。
她站在那里，腰背挺直，目光看着他，不躲不闪。
她在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偏偏祈朝随意一暼就看到女孩右手紧抓着衣角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也许这个问题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可对她来说，却像是一个极其重要很难思考的问题。
转念又觉得这姑娘心思挺细腻，估计想的也多。
于是他认真思索了下。
温棤看着他迈步走到自己面前，而后罕见收起了含笑的表情，眉梢压低，低头认真看着自己，
“温棤，”
他伸出一只手。
右手四指并拢，明明是随意的动作却被他做的十分帅气。
衣袖被抬起，露出里面冷白的皮肤，上面青筋明显。
温棤愣愣看着他的动作。
他说，
“那如果我现在问你，我们算是朋友吗？你会怎么回答？”
温棤垂眼，看着那只手。
月光和灯光混杂在一起，温柔地包围着站立的两人。
在那人的注视下，她倏地松开了还抓着衣角的右手，而后慢慢抬起，将自己细弱的手搭上那一只比她大许多的手掌。
“算。”
她怎么会否认。
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从那简单的一句话开始，他在她这里就是不同的。
她脸上终于又扬起了浅浅的笑，含蓄又收敛，可比路旁盛开的桂花还要灿烂。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总会蔓延起一种名为愉悦的情感。
她感到手掌上的温热转瞬即逝，他虚握了一下就礼貌松开了手，重新插到裤兜里。
“那不就是了。”
他眉眼也带笑。
要是让程至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又要嘲笑他。
“嗯——”
月牙遥遥地挂在空中，桂花香弥漫在四周，让人的心情异常愉悦。
两人目光触碰到一起，就像冬天的雪与春天的阳光，温和纯洁的不含一丝杂质。
少年心率再次悄悄上升，他目光闪躲，率先移开视线，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那你那天来吗？”
他没回头，似乎不在意这个答案，只是步伐却无意识放慢。
女孩眨眨眼，而后小跑跟上他，接着给出肯定的答案。
“来——”
祈朝很高，具体多高温棤也不清楚，只是此刻两人站在一起，温棤才刚刚到达他的肩膀处。
她因此没看见，当她说完那句话后，某人偏过头唇角勾起的模样。
祈朝有点想笑。
这姑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还……挺高冷？
温棤平静下心跳，自然不知道祈朝在想什么。
她低垂的目光落在侧方，不知看到什么眼神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手指摸了摸衣服，隐约还能感觉出兜里鼓鼓囊囊的凸起。
那是一管药。
自从那天再次遇见祈朝后，得知他的名字后，知道他打架受伤后，她就买了这药。
只是一直没送出去。
她眼里带着点迷茫。
现在贸然送给他，
他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吗？
经历一波只有自己知道的内心挣扎。
她手指蜷了蜷，还是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件东西。
祈朝故作无所谓地暼她一眼，明知故问道，
“送我的？”
只见她低着头，从兜里拿出什么，然后朝他面前送了送。
没说话，低着头，手里还拿着东西。
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递给他。
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估计还以为他在干什么违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呢。
他无声弯了弯唇，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
拿到手才发现是一盒药膏。
“怎么送我这个？”
他怔了怔。
温棤指了指他的手臂。
“之前好像看到你受伤来着，这个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噗——”
男生忍不住笑出声。
他也想到那天她问了自己一嘴。
只是没想到她注意到自己受伤，还特地买了药。
然后过了这么多天，
今天想起来送给自己了？
见她疑惑看过来，还是轻咳两声压住自己的笑。
顿了一下，他表情正经看着她，
“可是我手上的伤本来就不重，现在已经好了怎么办？”
意思是，
过了这些天，伤好了，
现在也用不着这个了。
温棤“啊”一声，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对啊。
她怎么没想到……
当时买了就一直放身上了，谁知道她只一直在犹豫送不送，连他的实际情况也不知道。
她太蠢了。
温棤兀自苦恼。
“那你……还给我吧？”
温棤犹豫着开口。
毕竟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谁知男生手迅速往回收，一把将那盒药膏塞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了。
最后还拍了拍手，扬眉，
“迟早要用的，就当是给我备着了。”
温棤：……
很有道理，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所以你别忘了啊，到时候华森路那边的篮球场。”
温棤轻轻点头。
“我会去的，”
“作为你的朋友。”
语气到了后面莫名的郑重。
“好啊——”
祈朝嘴角扬起，也故意学着她的称呼，故意偏头看已经跟上来的温棤，
“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
这两个人平常笑点也不低，偏偏今晚笑个不停。
明明大概昨天还是自认为不熟的人，今天却相处的如此熟稔，这就是天生的磁场相吸吗？
温棤不知道，也不想去深思。
她只是在那一天，很开心有一个人，能认真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更开心的是，这个人也是她想要成为朋友的人。
明明命运告诉她，她天生就该孤身一人，她不能也不该和别人有过多地联系。
有罪的人不值得拥有朋友。
可她在那晚，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坦然向现实屈服。
月亮在慢慢落下，窗上的影子越来越朦胧。
床上的少女阖着双眼，罕见地睡的香甜。
夕阳泛着粉红的光辉，远方红日即将落幕，角落的黑云层层欲出。
长椅之上，一人一兔子坐得笔直。
女孩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一大片麦田。
身边的兔子带着一顶草帽，耳朵垂在脑后，露出圆溜溜的脑袋，同样注视着前方的麦田。
傍晚的麦田不止是金黄色，还发出点点晶莹的光泽，麦穗也沉重地似乎快要压断麦秆，高高的稻草人迎着风站立，守卫着这片土地。
今天率先开口的不是兔子先生，而是那位胆小的乌龟小姐。
她面容柔和，声音如同流水般清澈，
“兔子先生，今天你开心吗？”
兔子扶了扶帽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没回头，答道，
“还可以。”
女孩望着远方灿烂的晚霞，眼眸微眯，眉梢上扬几分，良久，她唇角上扬，又下意识抿嘴。
她说。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