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佳观众席
球从手中被对方夺走。
祈朝脚步慢了下来，眼底也微微发怔。
汗水浸湿了宽大的球服，他的背后染上了一大片深色。
那股烦躁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真是魔怔了。
一名队友小跑到他身边，用胳膊抵他，
“朝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劲啊。”
“我……”
他话语顿住，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沉声道。
“抱歉。”
他皱着眉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队友看了眼对面，率先问，“你要不下去休息一下？”
他本想点头，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生兀自地站在人群之后，目光隔着人群遥遥地看着他。
周围人声混杂，场外更是人来人往，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与她对视。
祁朝没回头，话音骤然一转。
“不用。”
他偏头，像是突然恢复过来，眼睛微眯道，
“我们继续。”
唇角下意识扬起的表情把队友看得一愣。
这是……心情好了？
顺着刚刚的方向，
队友疑惑看向观众席，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心想祁朝这心思可真是难猜。
状态说回来就回来了，比女人的心思还变得快。
温棤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没想到一到这里，场上还有大半的人在观看比赛。
她停在原地，没往里面去，只站在后面。
手里还拿着她刚才不知怎么想的买的水。
温棤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两下，她没看到林倾时，也没看到程至，余光见到的好几个女生手中都握着一瓶水。
她们精心打扮，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耳后。
她们在为场上的人加油。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好像有点多余。
她后退几步，想将水藏到背后，然后再偷偷跑出去。
可下一秒，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
他下颚线流畅锋利，见温棤看着他，挑眉含笑。
被发现了……
其实往常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夜盲一般也会快要发作，可在众人目光聚焦的方向，她也一眼找到了他。
他还在奔跑着，靠近温棤的方向，一手抬起，朝她随意摆了两下，算是打招呼。
温棤脚步定住。
那这时候再走好像不太好了。
于是她只好隔着人群，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他们比赛。
她看不懂篮球，能看懂的只有边上那个比分不断拉近的记分板，以及……场上那个酣畅淋漓，肆意奔跑跳跃的人影。
她抱着一瓶水，眼睛一秒也没离开过那边。
很多人在看着他。
那多她一个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又一个进球。
场上女生的尖叫声让温棤也轻轻笑了一下。
夕阳散去，夜色将至。
保安大爷终于从远处大喊，
“几点了怎么还不走？！”
“快点走！”
毕竟还是学生，自然不敢和保安对着干，短短几分钟，观众席就几乎没人了。
祈朝瞬间偏头，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可最终都一无所获。
空了。
她也走了。
观众席上已经没人了，场上就剩几个队员。
保安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队员紧赶着收拾东西，见祁朝在那儿看着门口的地方出神，疑惑。
“阿朝？你还不走？”
祁朝像是在发呆，听到声音才慢慢转身，声音略低，“走……”
其他人怕保安大爷和他们班主任告状，于是都加快速度离开篮球场。
祁朝不一样，他动作很慢，一点一点收拾东西。
他将校服外套叠好放在背包里，又拿起一边的毛巾。
保安大爷明显也知道这个学生，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
整个场地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低头收拾着东西。
背影单薄，短袖之下的身躯更显精瘦，昏暗的光线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萧瑟的秋风在晚上更显寒冷。
他面无表情地将拉链拉上。
“唰——”一声，
头顶的大灯突然明亮。
整个篮球场宛如白昼。
白炽灯十分刺眼，更别说是刚刚还很暗的空间了。
祁朝下意识闭眼。
等了两秒才睁开眼睛，而后利索地拎着一边带子背在背上。
转过身，他倏地停住动作。
灯光的另一边，在靠门的一处，在灯光触及的边缘一角。
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眉眼间是她惯常的柔和，双手拘谨地放在身前，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
那边灯光太暗，可他还是能看出女生面容极其白皙，头发被扎成一个马尾，乖乖地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篮球场太大了，偏偏此刻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让人心慌意乱。
他目光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黑云缓缓移到一个地方，聚拢，又散开。
漂泊不定的它们，在弯弯的月牙影影约约从背后出现后，又像重新有了方向，朝一处悠悠行进。
不急不缓。
他沉默地听着胸腔之中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如雷贯耳。
她只是站在那里，
就让他的心跳平白无故快了几分。
温棤见他看过来，嘴角微微扬起，手指也因为紧张而轻微颤抖。
他要过来了。
她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完了，
忘词了。
随后她看到少年漫步过来，逆着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偏生面上没什么表情，让温棤有些无措。
她站在原地，楞楞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面容一瞬间无比清晰。
两人皆沉默不语。
温棤手指不断抠搜着矿泉水上的塑料包装纸，眼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垂落，形成一小片阴影，她没敢看他。
温棤默默在心底想着措辞。
怎么办，对他印象中的自己，她好像和他并不熟，怎么还过来了？
早知道不过来了。
那时候他要是没看到自己就好了。
外面的风声拂动枝丫，似乎有簌簌的树叶的飘落，然后轻柔地接触到了地面。
“我……”
她还没说出口，率先而来的是头顶上的一声轻笑。
她诧异抬头。
却见那人下巴仰了仰，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那瓶水上。
“我就知道温同学也会折服在我的魅力之下，来给我送水。”
温棤手指停住动作，他的话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她弯弯眼角，没反驳，只是重重点头。
“你很厉害。”
祁朝也笑了，而后又想起一个问题，
“怎么后来又走了？”
他问。
“没走。”
温棤认真回答，
“刚刚我见同学都往外跑，那边保安还在那边，我就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祁朝随意点头，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尽管没见过几次，他也大概猜到这姑娘什么性子，于是主动开口，
“现在好像是晚自习时间——”
话音未落，温棤却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翘掉晚自习来看他比赛了。
她压下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与往常一样，
“我作业已经写完了，”
言外之意是，缺这一节也没事。
拂江这边晚自习并不强制，来的人都不多。
而且毕竟她已经请过假了，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可祁朝却不认为。
因为温棤看起来就是一个好学生模样，显然和自己这个只有成绩好的不同。
“我之前可是听林倾时你次次晚自习都没缺过。”
温棤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向来白皙的肌肤多了些许红润。
刚巧夜色替她稍稍遮掩住。
她故意将视线落在少年身后不远处的篮球架上，含糊其辞开口，
“我待会儿也有点事，本来也是要提前走的……”
他低头。
温棤不知道他信没信，只是看到他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那瓶水，说，
“为了感谢你来看我比赛，”
他将水仔细塞在他那黑色背包里，然后“刷”地拉好褡裢，往肩上熟练一背。
温棤抿嘴看着他的动作，想说些什么又被他这句话止住。
“……什么？”
她低声问。
“这周末的比赛，”
他话说的很慢，让温棤心底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给你留一个最佳观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