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轨迹
早晨阳光毫不吝啬地从窗口投射进来。
窗帘被拉开，客厅里一片明亮。
温棤下意识看了眼那边紧闭的房门，她顿了下，终究没有上前。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厨房。
冰箱上还贴着开学前一天她写的便签，她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伸手将它轻易揭了下来，而后简单折叠扔到了垃圾桶里。
每一天的日子都很平常，秒表在一帧一帧地走动，而温棤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那天的约定却一直在温棤的心底生根发芽。
一直到了周五这天。
语文课上。
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轨迹
温棤对学习的态度可以说比吃饭的兴趣还要淡，她没有原因，没有目地，只把上学当成了一个任务。
老师说话不急不缓，总是像一股清流滑过，平缓无波又令人印象深刻。
她捧着书本，目光却柔和地落在教室内的一个个学生身上。
她说，“人生何尝不是一道多变的轨迹。从出生到现在，再到未来。
你的轨迹一直在延伸，也一直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
你可以按照它原本的方向走，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调转方向，真正决定这一切的只有你自己。那么各位是想要既定的命运还是未知的旅途呢？”
她话音刚落，众人都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一旦老师问出这种问题，下一秒肯定是要找人回答问题了。
课堂低头的低头，假装看书的心思也不在书上。
老师摇头失笑，“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的，一点儿都没有学生的激情，”
话音一转，书往讲台上一放，
“班长呢？你来回答一下。”
“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向晨岚战术性扶着下滑的眼镜往上一推，而后站起来，自信开口，
“轨迹就像人生的方程式，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特的，那我肯定是选择独属于我自己的，我喜欢的人生轨迹。”
老师鼓励地拍手，
“为什么呢？”
她接着问。
“我认为如果我以后的生活都不能自己掌控，活在所谓既定的命运之中，那就算我活的再好，那我觉得我也是活成了别人的样子……”
“……”
他说的不慌不忙，老师赞扬地看着他，周围的同学也听得一脸认真。
有人总说高三是智力的巅峰，其实倒不然，只是这时候的他们，更多的是对周围一切更理性更自我的理解。
即用他们所接触的一切书本，一切知识，下意识代入自身。
“别说，班长还挺有两把刷子哈。”
林倾时偏头，小声评价。
温棤蓦地回神，闻言点头，只是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林倾时——”
老师的声音倏然间出现。
林倾时瞪大眼睛，先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温棤才慢吞吞地站起。
“你呢？你会选哪个？”
“我……”
温棤抬头和她默默对视，眨眨眼，表示爱莫能助。
她想了一下，毫不犹豫开口。
“我觉得班长说的很有道理——”
老师：……
“那你自己呢？”
“我也选第二个，毕竟——”
她思索了下措辞，而后扬眉，“这又不是老封建，我们是我们，不是其他任何人，这肯定会自由很多，我想要哪条轨迹就走哪条的吧？”
“喔——”
底下有哄笑声。
温棤也染上了笑意，并在桌子下面悄悄给她鼓掌。
老师摆手让她坐下，余光略过温棤。
正巧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同桌呢？”
她目光落在那处。
“你的选择是什么？”
温棤神情顿了下，立马放下还合在一起的手，而后慢慢起身。
随着身高的变化，也离开了前方同学的遮挡，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她看清了黑板上的“轨迹”二字，又不经意间回想到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倏地反应过来这节课的主题是什么。
她注意到黑板上方还未更换的横幅：拼秋冬春夏！为命运奋战到底！
轨迹？
按照她的性格，按照往常大概也会随波逐流一下，一定会想都不想直接选第一个。
可却在神情恍惚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张口怔怔来了一句，
“轨迹是建立在多变的选择上的……”
老师抬头看她，来了兴趣，
“所以你想选第一个？”
温棤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睫毛轻颤，不自觉开口。
女孩的声音清澈且轻柔，却半分不显柔弱，
“轨迹可以有很多，我也可以走更多不同的路，但随之而来的也会是不同的结果，我要承担的更多是无法抉择的未知，既定与未知，不过是稳妥与赌的博弈……”
她说的语调温吞，不急不缓，如同春日之下潺潺的流水，那么清澈，那么纯粹。
声音也是异常的好听，林倾时全程一脸震惊，她还是第一次见温棤说这么多话。
课堂上，第一次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温棤的身上。
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温棤。
几乎在所有人眼中，温棤这个人近乎只是个班里默默无名的小透明。
家境一般，成绩一般。
他们提起她的名字也只有一个代号，那个整天不说话的女生。
可那个沉默寡言的女生，此刻却背影挺直，目光落在虚空。
她好像只是在平淡地叙述自己的看法，可一下子让所有人都一时对她产生了好奇。
那么安静的女生，此刻却在课堂上侃侃而谈。
为什么呢？
没人知道。
这时才有人想起来，
“温棤嘛，语文一直挺好的，”
“上次期末作文第一名好像就是她写的……”
“……”
温棤指节微勾，目光短暂地放回桌面上。
书上是空白的一片。
“一切的选择，最初到最终都会归咎实际。”
林倾时感叹，别说，不愧是语文好的人，这话真能张口就来啊？
一语完毕，老师失笑，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感觉比老师还老成？”
温棤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在笑。
她的笑浅浅的，嘴唇干涩在上扬，眉眼也是弯弯的，只是瞳孔的色彩微黯。
选择是什么？
有的人天生有诸多选择可供挑选，可她无法选择。
只是因为现实中的她，只能选择第一个而已。
“好了，你坐吧。”
温棤刚坐下，就见林倾时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温棤同样以笑回应。
她好像总在笑，因为她觉得她应该笑。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应该，如同没人了解她的过去，正如没人推测她的未来。
她可以羡慕所有人，可以对所有人的观点看法发表评价，可是她唯独无法对自己指手画脚。
她的未来很快，也很短，触手可及。
也许那会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也许是一个雾蒙蒙的雨天。
她看着窗外高高悬挂的太阳，嘴角抿直，
又或许只是一个……
普普通通的，温暖而又灿烂的一天呢？
未来，
她会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
她一直都生活在当下。
因为现在她的世界，好像不存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