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才的悲哀
维加看着面前的伊莱亚斯,微微喘着气,他似乎是愣了一会儿神,这才伸出手,将手中的硬币递了出去。
“伊莱亚斯大人,现在是……已经完成了吗?”
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水珠从他的发梢滚落,落入水池之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伊莱亚斯有了片刻的恍神,他喜欢此时维加身上的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明明在降临术之后,身体已经变的弱不禁风。
明明撕裂了一半的灵魂,沦为教会的刀刃。
明明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之中,从未真正作为一个孩子被人爱过。
明明……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无比期待着明天,在努力的,把自己的未来,一点一点的拼凑的完整一点。
生命如同暗室内,却不妨碍他写明媚的春诗。
然后……在这个发霉的世界里,挣扎出一线曙光,再去更远的地方,见更亮的光。
握住维加的手,伊莱亚斯借力将他带出了水池,伴随着光系能量的涌动,维加衣服上的水汽被蒸干。
“仪式已经完成,维加,恭喜你。”
维加抬着头,阳光炽盛,但是却丝毫无法让他感到暖意,他无声的笑了起来。
然而紧接着,他的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黯,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倒了下去。
在他倒在地上之前,一双手及时的接住了他。
而在维加意识消失的一瞬间,莫里斯半透明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他来到了一处对他来说非常奇怪的建筑之中。
…………
伊莱亚斯表情复杂的看着怀中的男孩,他实在是太瘦了,抱在怀中轻飘飘的。
黑色的头发上还带着水滴,打湿了他的衣袖。
“真是……”
他有些期待未来了。
“你很喜欢这个孩子。”是陈述句。
伊莱亚斯转过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枢机主教。
“布鲁特斯大人,他是我的第一个洗净者,当然要特殊一些……毕竟有的时候,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很好用。”
枢机主教摇了摇头,他慢慢地向这边走来,金红相间的教袍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20年前自己的影子。”
伊莱亚斯皱起眉,表情变的有些难看。
“我记得,你是在海盗船上长大的吧?”
“一个不被期待降生的……娼妓的儿子,却拥有纯净的光属性元素亲和,和还算优秀的精神的天赋。”
“大人……”伊莱亚斯不自觉地出言打断。
对自己的这段过往感,他认为自己早已忘记,并且已经不再介意,但是现在,被地位高于他的人当面提起,伊莱亚斯的心中依然涌起了一阵烦躁的情绪。
布鲁斯特枢机主教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更想听你叫我老师,伊莱亚斯。”
阴影之中,伊莱亚斯的拳头悄然握紧。
“我们都清楚,神官,其实也就是光属性的法师,我们和魔法学院中的那些人,甚至是被我们控制的洗净者,根本就没有区别……”
“放松一点,不要表现的那么紧张,这里就只有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说的这些话会被有心之人听到。”
伊莱亚斯的动作放松下来,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维加,声音听起来显的有些遗憾:“如果他是光元素亲和,现在应该已经走上和我一样的路了……”
“老师,我已经没有介怀当年的事情了,虽然我被迫放缓了修炼进度,但如果不是您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从教会叛逃,被打上堕落者的标签了!”
“维加……我会带在身边好好培养,会让他成为教会最锋利的刀。”
布鲁斯特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他轻叹口气:“我倒希望是这样……”
“我知道你并不认同教会的理念,也看不起我做的事情,甚至是在怨恨光辉之主阻断了这个世界的发展。”
“但是在权衡利弊之后,你依然选择留在教会,而不是跑去和那些疯狂的法师一起,进行不要命的研究!”
伊莱亚斯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知道你在怨恨我,怨恨我当初阻止了你,让你无法像是十年前的自己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能理解,天才都是骄傲而自我的,但有的时候,你我都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嘿,如果是在200年前,那群法师就能折腾出现在的声势,我也肯定跑过去了!”
布鲁斯特再次摇头:“好了,不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去准备一下吧,下个月就出发吧!”
伊莱亚斯垂下头:“愿主赐福于您……”
垂目间,他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影子。
金色的头发整齐的扎在脑后,身上白色的主教长袍一尘不染。
然而本该有一个少年,执着的探寻着世界的真理,对一切好奇,却又质疑一切。
而不是在教会之中钻营,如果无法取得光辉之主的恩赐,就永远也无法进阶……
这就是神官的悲哀。
所取得的成就不取决于自身的天赋和努力,而是完全由光辉之主的神恩来决定。
误打误撞间,他发现了最基础的法师冥想法,然而……
他的老师,布鲁斯特及时的阻止了他,挽回了一场或许上演的悲剧。
——如果依靠本身进阶,而不是光辉之主的恩赐,他们将迎来神罚,就连灵魂都一同毁灭。
伊莱亚斯从来都没有恨过布鲁斯特,布鲁斯特口中,那个心怀芥蒂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洗净者受制于掌握那枚吸纳了他们一半灵魂的硬币的人,他们这些神官,受制于掌握了一切上升通道的光辉之主。
伊莱亚斯读过很多历史,看到过很多理想主义者一意孤行的坚守着他们的梦想。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失败了,即使他们中的很多人懂得如何成功。
他想,他能理解那些理想主义者,为什么要用、必须要用某种特定的方式去实践他们的理想。
但现实的客观规律,从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像是二十九岁的他,已经提不起十九岁的勇气,从教会叛逃,去寻求向上的通道。
低头看向怀中的男孩,伊莱亚斯微笑着触碰了他的面颊。
“如果一直平庸下去,我想,我是能接受的,但一点点的希望的火花萌生出来……如果没有……呵呵……教会只是庸才的乐园。”
“对不起啊……我不能把你的这部分灵魂还给你。”
“我那么痛苦,凭什么却有人能得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