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侍卫军顷刻亮刀而至。
正当常酒酒不知所措时,齐源一臂将常酒酒护入怀中,身体挡在侍卫锐利的刀锋之前,同时厉声呵斥道:“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将两人围住,不敢动作,不知听谁的。
“楚齐源!谁给你的胆子,敢顶撞本宫!”贤德王后勃然大怒。
“酒酒并无过错,无由问斩,是为不仁;如若此事传到民间,有损母后名誉,是为不妥。望母后三思。”齐源有条有理的劝道。
贤德王后将常酒酒望了望,余光瞥见她腰间垂挂的翠玉,眼中一抹杀气闪过,“你倒是对她用情至深。”接着声色俱厉,“魅惑当今世子,月不归朝,弃天下于不顾,此罪该不该当诛!”
齐源的眼里席卷过暴风骤雨:“此事皆是我之过,与酒酒无关,若要罚便罚我一人即可。”
“罢黜世子也未尝不可。”贤德王后目光灼利直刺齐源。
刹那间,从层层的人群中冲出个白影,直直朝贤德王后而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没人来得及阻止,那团白影已经扑到了贤德王后身上。
“啊!”贤德王后尖声叫了起来。
一只白狗咬着贤德王后的胳膊不松口,华服下渐渐渗出殷红。
混球?常酒酒一惊,让它在马车里呆着,却怎么窜了出来。
这下没人顾得上常酒酒了,所有的侍卫,宫女手忙脚乱地上前扯着混球,然,混球死不松口。
旁的侍卫心急,挥刀便要朝混球砍去。
常酒酒见势不对,慌忙喊道:“混球!”
混球终是在刀砍之前,松了口,一咕噜从贤德王后的胳膊滑了下来,一溜烟闪进人群,逃了没影。
混球是无事了,可每个人都瞪圆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看着常酒酒。
常酒酒心中一紧,这才明白祸从口出。
“你是在骂本宫么!”贤德王后瞪着常酒酒,狠狠地说。
未等常酒酒开口,齐源先解释道:“母后误会了,‘混球’是那条狗的名字,酒酒并非辱骂任何人。”
“你的狗?”贤德王后斜睨了眼常酒酒,扬声道。
常酒酒的手心冒出冷汗,心虚地点了点头,“嗯。”
“饲养恶犬,辱骂王后,迷惑世子!能耐倒是不小,将这个刁民拖下去,压入天牢!”
“母后”
“世子若要再拦,一并打入天牢!”齐源刚出口,便被贤德王后厉声打断,“另外,传我令下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条狗,就地炖成狗汤!”
常酒酒被带了下去。
齐源忽地明白,常三娘的那句“力不从心”是何含义。
牢里阴暗湿冷,胡乱铺着一层稻草,隐约看得见几只虫豸穿梭爬动,常酒酒抱膝坐在一角。
“又来一个,你犯了什么事啊?”
常酒酒从膝中抬起头来,朝那声音望去,是旁边的牢房里的女囚,正盘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容肮脏,一双草鞋也露出了脚趾头。
常酒酒叹了口气:“饲养恶犬,辱骂王后,迷惑世子。”
那个女囚仰天笑了起来,“看着你柔柔弱弱的,能耐倒是不小。”
常酒酒苦笑一声:“贤德王后也是这般说道,我啊,一夕之间,变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女囚轻蔑一笑,“进了天牢的,又有哪个是真正有罪的。”
闻言,常酒酒难以置信的向她望去,“此话怎讲?”
“这天牢为她一手掌控,装着阻挡她掌权的人,什么恶行,什么罪案,不过是贤德那个疯婆子用来巩固她政权的说辞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女囚义愤填膺,又骂了一句,“哼,牝鸡司晨。”
这和常酒酒认知里的贤德王后并不一致,常三爹曾带着常酒酒去茶楼里听书,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描绘了一个身处乱世中,玖王驾崩,世子尚小,王后不得已代为执政,一心为国为民的贤明王后。自此,贤德王后便成为常酒酒的信仰,即使贤德王后将她打入天牢,她心中也丝毫没有怨恨贤德王后。
“先王战死沙场,贤德王后纵使身为女流之辈,亦是承起治国重任,向来决断英明,你如此认为,不过因得她将你关在这里罢了。”常酒酒反驳道。
女囚冷笑:“你的这些说辞,不过是贤德所言,她让众人如此描述她,大家便信了,如若有了反对之音,那便把这些声音关在天牢,让这些声音死掉!那这天下便只余顺她之人!”
常酒酒凝着眉,心中微动,“若是如你所说,这些声音都死掉,那你为何还在,这些不过是你片面之词。”
“她关了我十四年却不敢直接杀了我。”女囚轻勾唇角,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我自然要活着,活到她被万人唾弃的那一天!”
“你被关了十四年,这是为何?”常酒酒陡然对她有了丝同情。
女囚冷哼一声:“呵,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看你也活不了几天了,告诉你也无妨,贤德留了我,不过是为着让我生不如死。”
常酒酒嗟叹了一回,又猛地抬起头,确认道:“我活不了几天?”常酒酒坚信齐源会来救她,于是又十足十的肯定地说:“我不会死,我相公会来救我的。
女囚摇了摇头,幽幽而道:“昨个来的御史大臣,当晚一杯毒酒,就倒在你脚下的地方。”
常酒酒一惊,连连后退,离了那处。
“你相公又是何方神圣?有这本事,从死牢里捞人?”
常酒酒垂眸,敛了睫翼,她才刚到宫里,就惹下了如此大的祸端,贤德王后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也是,纵使是世子,违逆母后,又谈何容易。”
闻言,女囚却瞬间站了起来,抓住了两人相隔的牢房铁栏,语气颇为激烈:“世子?你相公是世子?”
常酒酒被她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跳,诺诺点了点头。
女囚突然诡谲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密闭的牢房显得格外阴森,常酒酒不禁打了个寒颤,悄悄背了过去,不再理她。
整个牢房密不透风,几只悬挂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牢里散发着肮脏发霉的味道,常酒酒随手折起了稻草。
想到了混球,扰乱了池水却又全身而退,真真是可恨之极,不知它现在何处,要逃得远些,免得被人抓到做成汤了。
又想到了贤德王后,她行事为何如此决绝,为何和说书人所言相差甚远。
还有阿爹阿娘,他们肯定猜不到,丫头下车便去了牢房。
这偌大的王宫,犹如曼珠沙华,绝美却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常酒酒渐渐睡去,恍惚中,听得身后女囚喃喃自语:“原来是你。”
直到出口处传来锁链沉闷的撞击声,常酒酒才费力睁开眼帘,抬头瞥了眼天窗,发现已是天明。
常酒酒朝响动望去,心中燃起剧烈的希冀。
女囚盘坐于地,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牢房的尽头,凌乱的发丝,掩住眼眸的寒光。
厚重的牢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牢门转动,齐源出现在门后,踏着微弱的晨曦向她走来,常酒酒的呼吸一滞。
“开门。”
一旁的衙役忙掏出腰间的钥匙,三两下打开了常酒酒的牢房。
齐源向她伸出手,微光洒在他的身上,仿若照进常酒酒灰暗的心底,“酒酒,我来晚了。”
常酒酒一跃扑到齐源怀里,吸着他身上熟悉的青草气息,委屈和酸楚齐齐涌上心头,声音带了丝呜咽:“我没有辱骂王后,没有迷惑世子。”
齐源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明白,一切都没事了,我带你离开。”
齐源带着常酒酒出了天牢,兜兜转转到了一处偏院,这里算得上清静优雅,院中竹木立于寒风,并无艳色却显清幽秀丽,几块雕石错落有序,曲径通幽,屋宇并不华丽,却极为别致,门庭处上悬一匾额名为“婉阁”。
“我已吩咐下人将这打扫干净,以后,你便在这住下吧。”齐源道。
常酒酒疑问:“那你呢?”
“我在西边的清梧殿。”
“那我能去找你么?”
齐源偏过头,躲闪了常酒酒灼灼的目光,“你在宫里,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常酒酒有些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何时来找我呢?”
齐源看了眼梅花树枝头道:“等梅花开了,便来。”
常酒酒欢喜:“好!”
齐源眸里闪过一丝寞落,“朝中还有事,不能多留,我便先走了。”
“嗯,相公去忙便好。”常酒酒应和着。
“以后要记住,不能再唤我相公了。”
常酒酒歪着小脑袋,哀怨地望着他。
“宫里规矩森严,叫旁人听去,恐说闲话,对你不利。”齐源解释道。
“那我该唤你什么呢?”常酒酒问。
“随别人一样,唤我世子吧。”
常酒酒抬眸,望尽齐源的黑眸幽深,“世子殿下。”
“天冷,记得多穿些。”齐源摸了摸常酒酒的发顶心,便转身离开了婉阁。
看着齐源渐行渐远的背影,常酒酒想,若是那天,她没有要那串冰糖葫芦,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