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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结火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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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元与王鲲纵马离开纳贤庄后,径直前往龙卫城,但因尊义城地处偏远,中间尚隔有定天、镇地、尚礼等诸座城池,两兄弟仰仗马快,却也行了半月有余,待兄弟两个双双吃净了包中干粮后,方到定天城。

    在城内歇了几日,养足精神后,两兄弟出了客栈,打算采买路上所需,行着行着,孙元与王鲲不觉来到了城门口,见城门旁聚了一众军民,似乎又在看着什么。

    两人近前询问,才知是又有新发下的榜文贴出,二人看后,不禁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原是一众贤臣斟酌再三后,恐路途遥远,有考生赶来不及,误了前程,于是劝谏刘势再下新诏,命众赴举考生于当年中秋前,到龙卫城投名赴考即可。

    此间,才是刚交七月,兄弟两个看罢,也就不再着急赶路,采购好了路上所需后,便开始开始在定天城游玩安歇,待得吃遍了定天城内知名的大小馆子,二人方才有说有笑地离开定天城,驾马奔赴镇地城

    离开定天城,又走了二十天有余,眼见得来在镇地城郊,估量这还有不到一天功夫就能到镇地城,二人下马少歇,取出干粮,草草吃了果腹。

    若说王鲲其人,品行无甚瑕疵,只是孩童心性过重,且素来有些贪杯,在定天城时,先买了几葫芦好酒带上路。此刻,喝的有些微醉,被风一吹,酒气上涌,竟要与孙元赛马,看二人谁的脚力奔行的快,能先到镇地城前。

    还没等孙元应下,其便已扬鞭先驰,孙元没奈何,心知王鲲武艺在身,虽不会主动惹事,但生性好玩笑,又喝了酒,恐节外生枝,于是也催鞭策马赶去

    不料,刚追上有两三里,就听见有打斗之声!孙元心道不妙,催马上前,待到追去近前,却见王鲲与一男子正在交手。

    孙元看那男子时,见他身着红衣黑裤,似是二十五、六年岁年纪,俊朗无须,两道耀眼赤眉,不怒自威,右手之上,露着一个刺的栩栩如生的吐珠龙头,坐下骑一匹胭脂马,手里舞一口三尖两刃刀,使起来春秋娴熟,漏不出一丝破绽。

    反观王鲲此际,却已见了汗。不知是自家酒醉的缘故,还是对方本事的确不俗,掌中银戟渐渐慢了下来,章法也开始混乱,眼见得是败局已定。恐王鲲有闪失,孙元一磕坐下赤珠黄,举铁扁担,冲上前去。

    那赤眉男子与王鲲斗了半晌,已知自己胜局已定,忽见又来了帮手,便撇了王鲲不管,举刀迎向孙元。

    二人兵器一交,斗在一处,马打盘桓四十几个回合,不见输赢,孙元暗赞道:好一个武才,双臂膂力竟不输于我,刀法更是出众!那赤眉男子也暗暗夸奖:这厮武艺不错,比他同伴更高,力气倒也不小,使得虽是农家扁担,挥舞起来,倒也有兵刃章法,当真是经过名师指点,真人不露相!

    二人斗了百合有余,孙元渐渐觉得扁担发沉,心知自己若是平常稳打稳战,仔细应对,未必战不过这男子,此刻记挂王鲲安危,乃是慌忙迎战,未曾仔细看其兵刃章法,一时拆不得招数,再拖下去,这阵怕是要败了,想诈败使秤锤去打,又怕打伤了这男子。

    正相持间,男子把招数一变,将三尖刀朝孙元肋下横劈过去。孙元见刀锋势猛,自己决计硬接不得,于是忙将身子向后一趟,在马上使了个“铁板桥”,教三尖刀贴着肚子扫了过去。

    便在此时,其亦是急中生智,顺势从腰间摘了秤锤,等起身之时,大喝一声:“小心了!”话音未落,便将秤锤如飞火流星般劈面打出。

    那男子此刻,也是筋疲力竭在即,但听了孙元这一声喊喝,也已重提最后一丝精神,留心防备,见秤锤劈面打来,将身子一闪,躲过秤锤,随即带马出圈,把手一摆:“这位好汉,且慢动手!”

    孙元听这男子开口,连将手腕一抖,收回秤锤在手,在马上抱拳施礼:“适才多有得罪,贤兄见谅,小弟孙元,不知兄长高姓大名,我这兄弟又怎么得罪了贤兄,还望不吝言明。”

    这男子见孙元如此客气,刚刚又提醒自己当心暗器,心中早已对其礼敬起来,也在马上拱手回礼:“孙家兄弟客气,在下姓君名郎,字况平,是这镇地城外火峰寨寨主。刚刚进城游玩回寨,见这位兄弟驾马有异,手里还拿着兵器,起了心思,这才上前拦住,想问其是否抱恙,刚刚近前,便闻到一股冲天酒气,未及多问,这兄弟劈面就是一戟,于是在下借武会友,帮他出一出汗,清醒一下”

    孙元听着,看向王鲲;王鲲刚和君郎斗了一阵,早就浑身透汗,一是酒已经醒了大半;二是自知武艺不是君郎对手;三是要些脸面;故而孙元与其交战之时,也不催马助阵,此刻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施礼赔罪道:“君郎哥哥莫怪,刚刚是委实是小弟的不对,早些时候多喝了些酒,借酒撒了疯,和哥哥动起手来,我王鲲在这对哥哥赔不是了”说着,和孙元一同滚鞍下马,要下拜赔礼。

    君郎见识不凡,听王鲲自报家门,也连忙从马上下来,上前搀扶起道:“二位兄弟不必如此,在下也曾听人说起过,尊义城纳贤庄主——银戟王鲲耿直豪爽,年少有为,只是琐事缠身,不曾拜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的事便揭过去了,想这路上无甚好酒家,二位必是苦闷的紧,故而才一喝便醉,此刻机会正好,不如赏光到我寨中小饮几杯,不知意下如何?”

    王鲲此刻不好回应,于是支吾着看了看孙元——若说孙元,同王鲲一样,皆是好酒之人,只是其一向收放有度,这回恐怕误了赴考行程,行路之时,并不曾贪杯豪饮。今番见君郎请的真切,榜文也说武科延期,不禁开口笑道:“如此甚好,只是如此,我兄弟两个便要叨扰君郎哥哥了!”说罢,三人放声大笑,各自牵马,一同沿山路回了火峰寨。

    镇地城前,大路左边延连着火峰山,山上俱是铜铁原石与参天巨木,镇地城中军民以此山为生,却又不知节制,险些将好好一座山开采败零。

    君家先祖素有远见,几代传承下来,薄有家资,熟虑之下,散尽大半家财,纠结一干义士,在山上修建起火峰寨,自号寨主,严格限制原石开采,并定期自采馈赠,使物尽其用。

    因此,虽有好事者爱发怨言挑唆,但城中军民大多仍钦赞君郎先祖,且在城内也有产业维持生计,故而数十年间,镇地城中,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火峰寨内,君郎与孙元、王鲲一边饮酒,一边言讲寨中典故来就着野味下酒,听得孙元钦佩不已,王鲲也不住赞许,三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孙元、王鲲也把自身经历说与了君郎,只是孙元依旧有意隐去了些事。

    听二人说了过往,君郎满腹疑问,问孙元道:“孙元兄弟出身农家子弟,不过一身本事倒也不俗,不知师承何处,可否明示?”

    孙元听罢,仍将先前对王鲲所说告知君郎,于是君郎也不再多问,依旧猜枚饮宴,饮至深处,意气相投,三人便定了口盟,等黄道吉日,再义结金兰。

    酒过三巡,王鲲吃的醉了,先被小厮扶去休息,孙元与君郎也撤了酒杯,换上香茶、棋盘,对弈浅谈。

    半局棋过,君郎伸手落下一子,开口问孙元:“适才听兄弟说,要与王鲲贤弟一起赴龙卫城参加今次武科,只是不知,兄弟性子耿直,且为人淡泊名利,因何却贪那刘势昏主的爵禄,要赴这武举?”

    孙元没有立即回答,只慢慢落下一子,脸色郑重,缓缓开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君郎涉世已久,自是想得明白,做了个噤声手势,孙元也无意再多言,点了点头,继续下棋。

    一局棋下完,半子险胜的君郎面带疲色,孙元看似也有些露倦,安排小厮服侍孙元去休息后,君郎捧水洗了洗脸,独自出了寨门,站在峰顶,仰头望天,若有所思

    “哥哥可是在想,小弟看似朴实,却为何要如此刻意去隐瞒自家过往?”君郎猛然一惊,孙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仿佛像个游魂,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发出

    “兄弟,你误会了,我君郎虽然不是什么十足的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对兄弟起这没来由的疑心,多虑,多虑了。”

    孙元却也不禁苦笑道:“哥哥无需如此,小弟今番这样,非是本性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适才有件事,人多眼杂,没和哥哥说出,看现在并无六耳,我也就对哥哥挑明说了吧。”

    孙元说完,对君郎讲出了自己身犯人命官司的事,不等君郎开口,继续对君郎哽咽道:“小弟自从连累了王大叔一家出逃后,数年学艺间,一直都记挂着他们一家,今番特意赴举,也是想赌一赌,沿路走城,能否寻得到王大叔一家踪迹。”说着,两行清泪此刻又要从眼角滑落。

    看着孙元,君郎渐渐感觉,孙元这能隐忍,孝义先的秉性,定能成就大事,只是眼前,时运不济,明珠蒙尘。还没多想,孙元便抱拳告辞,只留下君郎一个,依然站在原地,沉思依旧:朝堂少觅真君子,乡野却多大丈夫!他娘的,这世道,真是怪了

    且不说君郎仍旧在原地沉思,孙元告辞之后,不由得又是一声苦笑,自家在回去路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学艺的往事

    那时在茶摊,跟无忧道人一番角力之后,听其言语,似有要开门收徒之意,孙元心想,如今的自己,想必定是因出逃被缉、孤苦无依,倘若就此拜师,且不说能随这道人习得一身武艺,便是学不得武艺,有缘学得观星问卜,演卦判课,也方便下山之后,好去寻到王大叔一家,免其一家奔波受苦。

    想到此处,其便对无忧真人说道:“一身蛮力,恰似一叶扁舟,空在水中,虽浮而不沉,只苦无人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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