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出离祸
不一会,孙元就已经跑到了王琪家门口,喘了喘气后,刚想喊上一声,谁知道却觉得这院子里仿佛有些古怪。等其再仔细一看,屋子里还亮着灯,院子的门也开着,心下觉得蹊跷,便悄声往里走,刚到柴垛旁边,就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像是起了争执,屋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见状,孙元转身躲到屋旁柴堆后面藏起,并留心静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屋子里一个泼皮正拉扯着王琪的手,王老爹与老伴,被另外两个泼皮拦着不许出屋子,脸上也带了伤。
孙元定睛一看,原来这泼皮是藏星城里,那个有名的无赖——浑名叫做“霸市大虫”的典通,仗着自家破落前,在城外做铁器生意有些财物储下,就在城里纠结了一群无赖混混为非作歹,自己早前也受过他的气,只是不爱和他动手计较;看来这回是王老爹被他讹上了。
只听典通开口说道:“你这老儿,今早无端卖了我下订要与你买的一筐敬客大鱼,现在又说没钱,不肯退订与我,这等你一头赚的买卖,我可不做,倒不如这样——你把闺女嫁我,等我做了你女婿,以后叫你声岳丈,就不用这么计较银钱了。”说着,不顾王琪啼哭挣扎,直接拖了就往外走,王老爹老两口冲不出去,反被两个小泼皮打倒在地。
孙元看得明白,心想定是典通这无赖见色起意,要强霸自己的王琪妹妹!他素日耿直,本就见不得有人放刁使坏,更何况自己和他结下过梁子,此刻又欺负到素日对自己很是照顾的王老爹头上,那平日隐忍不发的火爆脾气一下子犯了起来,从柴垛后冲出来,抡起扁担,一句话不说,照着典通的头上就打!
典通虽听到有声,却想不到有人藏在王老爹家柴垛后,更没想到这人手里带着家伙来打,眼见下一刻就是扁担打头,脑浆迸裂,还是保命要紧,松开抓着王琪的手,闪身躲开。孙元这一扁担击空,打在地上,落地有声,两个小泼皮听声回头,见孙元已再次举起扁担,正要继续追打典通,顺手抄起两根充当门栓的木棒,护住典通,来打孙元。
孙元顾不得刚刚一击打空,手被震得生疼,顺势横起扁担架住,典通此刻也不顾其他,从顺手拿过靠在墙上的鱼竿和两个手下一起动手。孙元仗着一股子血气方刚,以一敌三,倒也毫不畏,把一根五十多斤的扁担舞的虎虎生风!
可他毕竟是还个毛头小子,手上多少没有分寸,逼开典通的鱼竿后,回手又是一记扁担击出去,不料那扁担不偏不倚,“砰”的一声,正打在一个和典通一并来滋事的泼皮的胸口。这泼皮被孙元失手重伤,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挣了一阵后,便两眼翻白,蹬腿绝气!
一见自己错手杀了人,孙元也被吓到,愣在了原地;典通趁这机会,带着另一个泼皮急忙跑出了王老爹家,不久,孙元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杀了人,理应偿命,然而自己尚未娶妻生子,自家香火怕是也就从此断了
这时,王老爹被女儿搀扶着走到院中,看到眼前,不禁斥责起孙元:“孩子,你冲动了!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这典通不是什么善类,这藏星城中,可谓人尽皆知,你此刻伤了他手下性命,更是犯了人命官司,落在他们手里,怕是性命不保啊,今夜事情,皆因我家而起,眼下也别无他法,这祸事我老头子来扛,你带着你妹妹快走吧,你们还年轻,去哪里都好,千万别再回来了。”
孙元虽然知道事情危急,但他在已经认准对错的事面前,却也是倔驴一头;这会子倔脾气又犯了起来,竟然对着王老爹犯起了浑来:“王大叔,怕他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了这泼皮,是给咱城里除了个祸害,就算他想报复,就让他来,大不了,我再给他一扁担就是!”
“糊涂啊孩子!典通那无赖,一向是有仇必报,况且你是你家单传,无依无靠,落到他手里定是凶多吉少,你要是还听我这个叔叔的话,就带着你妹妹快跑,再耽搁一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王老爹见孙元犯了浑,也是生气,一跺脚,又呵斥了几句。
孙元被这一斥,猛然惊觉,此时王琪也说:“孙元哥哥,我爹爹说的是,你还是快走吧,迟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一听王琪说让自己独自快走,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和自己一起走,孙元心中也稍稍迟疑了起来。
王琪仿佛看穿了孙元的心,又说道:“我知道,典通这回滋事,是因我而起,爹娘年迈,又无人照顾,我若和你一起逃了,就是不孝;若是与你一起,拖累了你,就是不义;不过哥哥放心,我们一家也会平安离开藏星城的。”
孙元见王琪要和父母一起走,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既然妹妹决定和大叔大婶一起走,那也好,只是这一分开,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我这秤杆你留下,日后有缘相见,就凭它相认。”
孙元说着,伸手摸索,从腰间将秤杆取下,交给王琪,自己便赶忙跑回家中,收拾了积蓄银钱,从灶下取了火,引燃了葫芦架下的柴枝,趁着邻居有人察觉,慌乱中一同去挑水救火的档口,一路急奔,顺着出村的小路,跑出了村庄,径直往藏星城城外奔去
出了城,孙元回头望去,见除了自己的草屋外,王老爹家的草屋所在也泛起红光,心知王老爹一家也已出逃,但又怕他们一家也从这路出逃,于是在此守了半夜,直到天蒙蒙亮还不见人,孙元也不敢再做逗留,一边从包里取出几个干饼草草充饥,一边沿着小路,朝着界北的冶心平原快步奔去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王鲲见孙元久久不再说话,心里焦急,也不管许多,开口呼唤。孙元正在思忆己身过往,猛然被打断,也惊了一跳,定了定神,对王鲲说道:“兄弟,我没事,只不过刚刚说了典通,到叫我想起了过去,一时间失了神而已。”
王鲲听孙元说自己想起了过去,心中也犯了合计:自己的命虽是孙元救下的,但始终也没听孙元说起过自己的过去,只说是个无意间犯了人命官司的道士,自己这义兄到底是什么底细,实在是知之甚少。
孙元仿佛猜透了王鲲心中所想,又开言道:“兄弟,你也不用犯这合计,哥哥之前不肯对你说,是晓得你重义气,怕你替哥哥担心,今天也是赶巧,我就把过去的往事告诉你吧。”
孙元说完,开始言讲自己的过去,王鲲听了,也感叹起世事无常,想不到自己义兄身世竟是如此凄苦,不觉长叹一声!
只听孙元继续说道:“我出逃后,沿路走了月余,眼见得快到冶心平原,想来已是安全了,也就放下戒心,舍了昼伏夜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白天也赶起了路。这天正是晴天,日头当空,烤的人四肢疲懒,哥哥那时和你一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虽戴了草帽,却也大汗直流,口渴异常,随身的干粮也见了底。可巧路边有个茶摊支着,我便进去坐了,要了茶和几个饽饽后,就在摊里坐下,避暑纳凉,这时,一个中年道人也来到茶摊前打斋,不想小伙计却有些不愿接待道人,想将其轰走。我看不过,又犯了脾气,起身上前,对那道人深施一礼说道:‘道长若不嫌弃,就到在下桌上饮杯清茶,吃些素馍,也好歇歇脚,再回仙山不迟。’说完,我就把这道人请到了自己桌前落座,那伙计此刻虽有些埋怨于我,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整治茶点,送到我桌上。我见桌上没有多余的茶杯,就倒干了自己的杯子,斟上一杯热茶,说了声‘道长不要嫌弃’后,便敬给那道人。不想这道人也不客气,只字不语,也不接茶杯,反倒一把擒住我手腕,随之逐步加劲!我心想不妙,自己好心礼敬这道人,不料却遭了这么一手,也在腕上运起劲来,与那道人相持。也只一刻功夫,他便松开手,轻轻说了句:‘果然好膂力,难怪使得铁打的扁担,为人也是懂礼,若用心栽培一番,倒也是个栋梁之材’”
讲到这里,孙元住了口,将自己直到学艺之前的故事,都一五一十告诉给了王鲲。但王鲲心中疑窦又生,问到:“听哥哥如此说,在茶摊遇到的这位道长,是否就是哥哥授业恩师?”
“不错,这道人正是我师无忧真人。听师尊说完,我也半信半疑,心想若是出家修道,也好过亡命天涯;而且也多少有自家打算,于是便用话求渡,等师尊点头后,便同师尊一起归山学艺;只是我下山之前答应过师尊,学艺之事,不能尽说,不然也要一并详告兄弟。”
听孙元说完,王鲲却面露羞愧:“哥哥无需这说,今次委实是小弟不对,偏要刨根问底,哥哥莫怪。”孙元知王鲲本性不坏,与他几年前的性子若似,又怎会怪他,眼见得天黑的厉害,兄弟两个商议好了一同赶赴武科场一看究竟后,各自回房歇息。
王鲲回房之后,不多时便睡了下去;孙元则坐在榻上,擦拭好了那根铁扁担,静静抚摸着,忽然抱在怀中,落下泪来,低声痛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又有几人知道,一切都只因是还未刺到伤心处。等哭的累了,便抱着扁担,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到得第二天日上三竿,王鲲与孙元方起床洗漱,等用过饭食,便开始着手准备起行李盘缠,准备动身前往龙卫城赴考。
到了出门之时,王鲲一身银白衣裤,头戴逍遥公子巾,腰悬一柄鲨鞘宝剑,手中持一杆亮银戟;孙元一身黄绸衣裤,戴一顶方巾,提着素日所使的铁扁担,腰间挂着曾经秤砣打磨出的秤锤,二人虽是不刻意显眼的打扮,却也挡不住各自的英姿。
老管家此时,也给兄弟两个牵过一白一黄,两匹喂得膘肥体壮的通灵骏马,一匹,乃是王鲲自己从小便精心饲养的坐骑——冰鬃雪狮子;另一匹,则是孙元当年学艺之时,由自己亲自驯服的坐骑——铁脚赤珠黄。兄弟两个对管家嘱咐了几句话后,各自挂好行李、兵器翻身上马,也不问城中是否仍有有意赴考之人,便结伴扬鞭扬尘而去,一部血泪交融、浩浩荡荡的无名大传,也就此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