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晋6江
钟遥今天倒霉极了。
她一早出门在公交车上就被个陌生老男人揩了油，完了一下车，钱包不见了。
简直人财两空。
更别说这两天家里的电器接连坏了，电饭煲坏了要买新的，喝水的杯子摔碎了。因为水杯刚好在桌上，笔记本键盘跟着也进水了，报废了。刚刚上班，她的文案又被领导打回……
她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瞬间崩溃。
糟透了。
她正丧着，忽然感觉到脚上毛绒绒的什么蹭了蹭，迷迷糊糊起来，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宝石般的大眼睛。
小猫仰头望她，前爪搭在她的鞋上。
诶！！哪来的猫！
钟遥摸了摸猫头。
小猫一点没躲，一双探究的大眼睛看着她，来了个歪头杀。
呜呜好可爱！
她忍不住抱了起来，放到膝上，摸摸猫头。小猫温顺地“喵”了一声，伸出前爪，搭在她的手上，任她捏着柔软的肉垫。
“你这么乖，是谁的猫呀？”钟遥最喜欢毛茸茸了，何况这只小猫真的好乖。
直到熟悉的冷淡男声道：“我的。”
“！！”钟遥一个激灵，正要放下猫，只见人已经走到门口，只扔下了一句：“麻烦帮我照看一会。”
银河对把猫放在公司很放心。更重要的是，钟遥摸着猫的时候，头上的金币消失了。
他的耳边传来了金币转动的声音，眼前的数字停下。
金币+300。
“？？”银河一头雾水。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派了只猫过去打探，她怎么就忽然有精神了。
他也没多问，只是吃完东西，多打包了一份上去。
钟遥果然还老实呆在办公室里，抱着猫，在苦逼地改文案。
银河把打包的盒饭往她桌上一放。“谢了。”
一伸手，小猫顺手爬上了他的肩膀。他头也没回又下楼去了。
钟遥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那意思明显是，盒饭是帮照顾猫的报酬。但是，明明是她占了猫的便宜啊……
银河捡了只小猫的事情，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很快传遍了办公室。他捡了一通金币回来时，猫就被同事抢了过去，轮番怜爱。
小猫娇小可怜，还温顺聪明，会给人递爪子，会打滚露出肚皮，会歪头杀，摸头杀……
银河面无表情地看它在别人面前卖萌，表面不在意，心情却有点微妙，忍不住总是关注它又在谁怀里打滚了。
尤其是下班前，富二代少爷忽然又发送了消息过来：小河，听说你养猫了！
银河：嗯。
富二代少爷：哪买的，多少钱？
银河：捡的。
富二代少爷：你这什么人品啊，捡也能捡到脾气这么好的。
银河：做好事捡的，当然不一样。
富二代少爷还是头一次看他在私事上回复那么多字，追问道：什么好事？
银河：路上捡垃圾，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富二代少爷：……
富二代少爷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银河这大帅哥当街捡垃圾的画面，以为他沦落到捡废品卖钱的地步了呢，同情道：你咋捡垃圾去了，医院又催你交钱了？要不要再借你点？说吧，借多少？
这就是银河肯迁就傻白甜的地方。富二代少爷虽然在这行是个小白，总提些傻逼方案，但不抠门，还会不时关怀一下员工，给点福利和甜头。
傻，白，甜。没错。
银河道：不用。
富二代少爷瞎扯了一会，最后终于道：猫猫借我撸两天呗？
银河不客气地回复他：不行。
富二代发了个委屈的表情：他们都撸到了，就我没有！
银河道：你来办公室。
富二代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我今天没空，要不你养在办公室吧！我什么时候过去都能看到。
银河养猫可是有大用处的，猫在办公室，他下班的时候还怎么撸金币？当然是拒绝了。
于是富二代气哼哼地表示第二天就上办公室查岗，还在工作群里放话：要是谁被我抓到上班迟到，那个人就死定了！
办公室里一片鬼哭狼嚎，都在相互质疑是谁惹金主生气了。
正好，钟遥早上文案被杀是群里都知道的，就被当成了嫌疑人。
“小钟文案水平那么差啊，是怎么进来的……”
“跟水平没关系，完全是情商问题，跟金主说话不知道哄着点……”
“哎，害得我们跟着倒霉……”
听着同事的窃窃私语，钟遥一中午被猫治愈的精神又被打击了回去。
银河看过去时，就见她像棵被毒舌围攻进入中毒状态的草，浑身散发着“－1－1－1－1”的毒减。
“……”
银河咳嗽一声道：“没什么，是我叫少爷过来的。他想看猫。”
办公室里一下鸦雀无声。
钟遥原本已经把头快要低进抽屉里了，这会儿猛地一抬头。
“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银河不紧不慢道，“少爷有哪次是能早起的。”
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又活跃了起来。
“说的是……”
“还是小河最了解金主……”
“吓我一跳，还以为好日子到头了。”
没人再说钟遥的不是。
银河气场冷，来公司的时间也比较长，加上金主和老板都青睐，就算是他把人引来的，其他员工也不敢当面抱怨什么。
钟遥感激地望过去，没得到回应。
不过她知道，银河几乎从不和人废话，也不关注其他同事，来去匆匆，听说是家里人住院，一直很忙。就连和老板说话，他也惜字如金。
钟遥安慰自己，学长只是太忙了，没工夫搭理她。她决定明天起给猫猫带点好吃的过来。既然猫是学长养的，那么报答猫猫也是一样的。
银河不知道自己的多言收获了好感。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四周的人群。
游戏里有些角色，他们负责烘托气氛，给游戏主角加以考验，在小说里，甚至连姓名也不配拥有。当一个人决定成为气氛组，像墙头草一样随风摇摆时，那么也就放弃了自己的名字。
银河完全没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这些事与吃饭生存比起来，也根本微不足道。
他闭了下眼，查看自己的游戏面板。
金币：5300时钟：4：16：20
他兑换了金币，看着时钟变成了13：06：20。
时间依然紧追不舍。但他还是决定带上猫，先回一趟家，好好吃顿饭。
毕竟，猫饿了。
饿了招财猫，以后就不好撸金币了。
他去了一趟菜市场，十分顺利地买了菜。有系统的提示，他可以完美避开标了地雷的菜，还可以视情况搜罗点带红瓶蓝瓶的菜。
现在妈妈的病情暂时稳定，但他还是得省着点，不能大手大脚花。
他学着做了点猫饭，逗了会猫，又刷了300金币。有趣的是，他做完饭，入账了500金币。
银河把菜全都端上桌，并且装了一份在保温饭盒里，听到金币响声时还愣了，再次确认了一下数额。
他记得昨天也做了饭，只收入了200。今天怎么突然大方了？难道每天会有累积奖励？
他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思索一番，忽然发现了区别。昨天他只做了一个菜，今天要丰盛多了。
看起来，这个奇怪的游戏系统很鼓励自己做饭？银河决定明天也好好做饭，验证一下。
有了奖励，这顿饭他吃得很愉悦。更有趣的是，吃完饭，餐桌上随即浮现了金币。
金币上有分针秒针的倒计时图案，一分钟时限。
银河经过昨天晚饭，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分钟内去洗碗就能获得金币的意思。
如果金币能兑换成现金，恐怕很多人会为洗碗而疯狂吧。
当然，任何人陷入他这样的境地，需要赚取时间才能生存，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收拾好餐具，银河又在房里转了一圈。浴室里悬浮有金币，洗个澡，金币到手。
猫砂盆上浮着金币。
小猫头上又冒了金币……
银河服了，这真的是只金币猫，大约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冒一次金币。
当然，也侧面说明了这只猫有多需要关爱。
好在小猫容易打发，摸摸头就满足了。如果陪它玩会，金币出现的间隔时间就会变长。他猜测，金币出现的频率应该和猫的心情有关。
银河在家里扫荡了将近两个小时，收获还不小，竟有了1000金币，和他晚上酒吧的兼职收入相当了。
起初他还发愁怎么赚金币，和时间赛跑。现在看来，这个奇怪的生活系统，到处都藏了玄机，只要有心观察，肯动手，金币并不难赚。
但晚上还是要去兼职的。他需要钱。金币毕竟只是游戏系统里的货币，并不是真金白银。
银河提了保温饭盒，先去医院。
妈妈最近的状态不错，喝了汤惊讶道：“小河厨艺真进步了啊。”
银河道：“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妈妈仔细端详一阵，欣慰道：“不错不错，看起来人也精神多了。”
银河觉得妈妈也精神多了，果然，带进度条的食物是有些效果的吗……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妈妈生病太虚弱所以见效特别明显？
“小河的猫还在养吗？”妈妈又问。
“养着呢，医院不能进来，我让它在车上待着，它很乖，不会乱跑的。”银河连忙给她看小猫的照片。
“真可爱……”妈妈慢慢翻看着，露出笑容道，“那个，医生说，过两天我可以出院回家歇了，不知道家里突然多个人，小咪会不会被吓到呢……”
小咪是她给猫取的名字。
其实猫是公的。银河觉得这名字比较娇软，不大合适。
但是她喜欢就好。医生说了，要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对治疗更有帮助。
银河只是愣了。“出院？”
“是啊，医生说我的疗程结束了，情况暂时稳定，也比预想的乐观，建议我回家休养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这边住院费也……”
银河不敢相信，就在上周，医生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呢。毕竟到这个阶段，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了。他自己也知道的。
但他无法接受，只希望她能多陪自己一段日子，能陪多久算多久。他无法想象失去最亲的人。
然而他找了负责的医生询问一番，竟是真的，妈妈没骗他！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他当然不会反对。
幸亏这几天为了赚金币，他把屋里都整理过了，倒是不用手忙脚乱回去收拾。
所以从医院出来，银河精神好极了。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他的生存问题了。
他坐上小电驴，愉悦地薅了一把小猫脑袋上的金币。小猫早就等得无聊了。
银河一路飞驰，心情和风一样畅快，直到发现前方不远处悬浮了个地雷。
他下意识减速下来。
地雷在一块石头上方。
非机动车道的中央不知哪来的一块大石头躺尸，所有的大车小车都绕着走。
银河迟疑了一下，确定那地雷是指向的石头，而不是地面。
他把电动车停在路边，盯了好一会，终于等到没什么车经过了，上前用脚谨慎地踢了踢。
石头移动的同时，地雷图标果然跟着动了。
银河大着胆子把石头搬起。
什么也没发生。
没爆炸，也没陷阱。
他把石头搬到了路边大树脚下，拍了拍手，坐回电动车，刚启动车子，“嗖”的一声，银河的眼前同时闪过了一个时钟的图案。
地雷－1，时钟+1。
他不由又停下车，闭上眼睛查看游戏面板。
在金币的前方，多了一个时钟的图案。和倒计时时钟不同的是，这个时钟表盘上的指针不会动。
他迟疑地点了一下。不动时钟立即飞起，像一道影子附到了倒计时时钟上，重合起来。
时钟原本的倒计时数字10：12：12，变成了34：12：12。
一个时钟24小时！
银河震惊极了。
看起来，这像是排除地雷的奖励。
只是奇怪，之前的奖励并没有这个时钟。这是随机，还是特定的任务奖励？还是说这个地雷不排除，石头会引起什么大事？
不管怎样，太值了！
不过，这地雷支线可不那么简单，像上次乞丐头上那样的地雷，一看就很棘手……
银河一边想着，骑着车，又看到了个地雷在移动。
？？
他定睛一看，地雷居然浮在个老头头上。老头拄着拐在路边，正在观察过往车辆。
银河不动声色地在附近停下了，摸出手机假装发信息的样子，实际在偷看。
不久老头慢吞吞走起来。
这是非机动车道，但由于前方十字路口堵了，不少小汽车选择从这里走捷径。
见前方路口有行人，一辆黑色的小车放缓了车速，准备停下。然而还没停稳，车子旁边一老头忽然身子一歪，“哎哟”一声躺地上不动了。
车主：“！！”
银河看得叹为观止。他拿着手机，悄悄跟在了后边，假装刷手机，实际正在拍摄。老头高超的碰瓷技巧，恰到好处摔的跟头，巧合的时机……说实话，要不是那人躺着叫唤不起来，夸张地嚷嚷着“撞死人啦”，他还真信了是不小心摔的。
这是个麻烦的地雷。
老人的家属还恰到好处地找了过来。
车主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地方监控死角，两旁的行道树还很茂盛，遮挡了很多视线。对方咬死了是他撞的，还真是说不清。而且他一个小汽车，还走的非机动车道……
然而没想到，他思来想去没同意私了，咬着牙报了警，交警在征询目击证人时，还真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还拿出了最佳的高清视角碰瓷现场小视频！
就连交警也匪夷所思，银河简直像是预知老头要碰瓷，拍电影一样，镜头角度都抓得极好。
银河只是道：“没什么，我做自媒体的，一向比较敏感。刚才在练习镜头随便拍呢，没想正好拍到了。”
挺好，这下富二代少爷的dy号也有新的小视频了。
不仅如此，老头被交警带走，地雷消失。他又入账了一个时钟。
银河满意极了。他吭哧一天工作下来，也不过才四五千金币，兑换成时间不过几个小时。可这地雷排除一个，就多了一天时间！
如果去水果摊……
算了，这条线麻烦，银河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他只是相当佩服这生活系统。要知道，水果的好坏容易检测，但人心好坏是真的难。
银河在某个瞬间，有种自己真的活在游戏里的错觉。
也许他根本就没醒来，一直在梦中，所以才有这么荒诞的游戏界面？
又也许，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离开原来的世界，置身另一个世界……
银河正瞎想着，脸颊一阵温热。小猫和他贴了贴脸。他停下车，又薅了一把猫耳朵。
不管怎样，妈妈的病好转了。这是梦还是游戏，还是别的什么时空，无关紧要，无论如何他都会继续下去。
银河捡了一会儿垃圾，又骑上小电驴，转移阵地。路上他没再发现地雷，只是又遇到了个问路的人，收获了300金币。
当然，这个世界少点地雷挺好的。
虽然排雷能够获得时钟，但相比之下，银河更喜欢走日常任务获取金币。
地雷多了，这个世界也未免太令人失望。
银河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他确定这个世界没变，道路、建筑、甚至人都还是他熟悉的那些，但又似乎有了些不同。
自从视线里多了那些金币地雷，他现在看谁都像npc。
奶茶店的店员、路边的交警、小区门口的保安，似乎有了变化，说不出的变化。
每个人忙忙碌碌，大多数时候，他们像是游戏中的背景板，路人甲乙丙。
银河仔细回想起来，又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他每天上下班，路人对他来说，确实和背景板差不多。
如果不是要赚取金币生存，他也根本不会注意路上的垃圾。他是个守法公民，从不乱扔垃圾，也从不给垃圾多余的眼神。
谁扔的？反正不是他，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现在，垃圾有了价值。
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不，不需要和他一样为了活着而挣扎。
捡个垃圾就能增加一分钟寿命这种事，但凡有个系统说话算话，一定有大把的人为之疯狂。
银河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关注起了不远处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一身正装，头发梳得光亮，手上提着公文包，忽然弯腰做了个擦鞋的姿势，然后顺手捡起了脚边的垃圾。
这小动作旁人也许不会注意到，奈何那烟头上带着金币，原本是银河的目标。
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人捡起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金币消失了。
“……”
银河不由盯住了他，然而中年男子没有再故伎重演。
当然，就算他真的和自己一样，能够看到垃圾上的金币，来路也已经被扫荡过——银河确定他来的路上一点垃圾也没留下。
所以，银河也不是很确定那人是否和自己一样，属于这个世界的……玩家。
可如果不是和他一样的玩家，那人为什么要掩饰动作呢？真是个环保人士，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捡起来。
然而他却用了隐蔽的方式，仿佛平时很少这样做，觉得大庭广众下捡垃圾不好意思。
银河思索着。
当然，就算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人是“玩家”，他也不会把人当成竞争对手。
按照系统的说法，能够加入这所谓的“生活大玩家”游戏的人，应该都是死亡后还想继续活下去的人。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这是个生活系统，就算没有那么多垃圾可以拾取，也完全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给自足。
毕竟在这个游戏里，几乎所有的生活技能都能获取金币。无论是吃喝住行还是工作，几乎只要肯干，就能活着。
这也只是银河主观的设想。也许那人真的就是凑巧看到了垃圾随手捡起扔掉而已。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系统。
除他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玩家，系统一定知道。但那个奇怪的家伙给他开了个局，就撒手不管了，再也没出现过，还说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想起来，这话充满了忽悠的味道。
银河甚至怀疑自己当时是否真的死了。不会也是被忽悠的吧？可当时走出那扇门时，死亡的窒息感如此真实……
算了，如果这是梦，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梦。
这个世界好像看得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