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婶子大闹清风村
天蒙蒙亮,明月仍高悬,万籁俱寂,空气清冷。大地朦朦胧胧的,空气中氤氲着水雾,如同笼罩着银色的轻纱。有几家屋顶飘着缕缕炊烟。
阿白家的蜀葵叶子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花株高高低低,红色的花朵灿烂热烈,错落绽放。
阿白吃过两碗粥,背着一筐子爹做的昨晚提前装好的竹制品,牵着白马就上路了。
出了清风村,阿白在路上四下看看,确定已经没认识的人了,戴上黑纱斗笠,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重重扬鞭,策马飞奔。
阿白平时是舍不得这么打自己的马儿的,可现在时间紧迫,卖完竹制品还得赶紧回家找灵犀,昨天和灵犀约定了今天要出门找那给青鸢成亲打扮的王婆的。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乡间小路响起,眨眼间一人一马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自从陈叔上年纪身体就不大好。尤其是有一次上山采草药,采苍耳子的时候,雨后不小心脚打滑摔了一跤,腿脚碰到一个大石头上,自那之后陈叔的腿脚就有点毛病。于是阿白就主动担当起了每日卖竹制品的责任,每日清晨出发,卖完就回来。陈叔的手艺很好,每天也是限量供应,一直卖的都很好。无论在什么年代,有点手艺、本事的人日子都是好过一些的。
天已经大亮,灵犀还酣睡着。许是近日实在是太累了,她好久都不曾做梦了。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早晨的寂静。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呜呜呜。合起伙来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啊。呜呜呜。”一个婆子边跑边喊,还边抓自己的头发,头发散乱了。她是冲着灵犀家方向来的。
“这是怎么了?是谁在喊?”桃姨还没听清楚这说话的人是谁的声音,放下正收拾的碗筷就赶紧出来,隔着竹篱笆,冲着陈妈家喊道。
泽叔这会子是刚吃过早饭,已经上地里干农活去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大清早的能有啥新鲜事呢。”陈妈在竹篱笆那头回应着桃姨,放了下扫地的竹扫帚。
清风村向来安静,这么吵闹的清晨并不多见。所以桃姨和陈妈很好奇。陈妈家相比桃姨家是更靠里边,有事出来还得多走几步才行。
陈叔也缓慢拖着步子往院外走,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呜呜呜。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婆子声音又高又尖,“这是不要我活啊!我不活了我!呜呜呜!”
这一嗓子高喊,灵犀是彻底睡不成懒觉了,被外面这鸡飞狗跳的动静给吵醒了,翻来覆去,但实在是不想动弹,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外面的动静。
李婶子看见桃姨在开门,这终于是有人来关心来了,便顺势往地上一倒,两只手臂扶在地面上拍拍打打,又将两只手耷拉在地上抓土,然后又把土高高扬起。李婶子涕泗横流,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李婶子,你这是怎么了啊?”桃姨关心道。
桃妈和陈妈想要把李婶子扶起来,可李婶子本来长得就敦实,屁股像是黏在了地上,手臂像是钉在了地上,任凭桃姨和陈妈怎么费力气,如何拉都拉起不来,又尝试着抬一抬,结果还是抬不动。桃姨和陈妈索性也懒得费力气了,干脆不拉也不抬了。
桃姨和陈妈对视了一眼,桃姨眉间一皱,陈妈瘪了瘪嘴。七七八八也猜到了个大概。
毕竟这李婶子的为人别人不知道,桃姨和陈妈两家挨着近可是都知道,李婶子从来也不是好相处的主儿,看谁都不顺眼,天天就喜欢找个人骂一骂,不是跟这个不睦,就是对那个发难,从早到晚不消停。
李婶子她儿子名叫槐哥,不是李婶子亲生的,从小对这儿子不是打就是骂。槐哥向来是跟这李婶不和,槐哥成亲后,这李婶子变本加厉,总是有意为难槐哥娘子莺儿。估计这事八九不离十不是因为槐哥就是因为莺儿。
李婶子原本是不好意思出去吆喝的,怎奈看见着槐哥骂骂咧咧打这边经过,生怕这桃姨和陈妈在家听到了,就怕闲话传出去更难听,索性马上赶过来先哭诉起来。
“这是要害死我啊,刚烧开的开水就给我喝,这是想要老娘死啊。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狠心的儿子,又有个这么狠心的媳妇啊!这槐哥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我命好苦啊!”李婶子大声吆喝。
这天也亮起来了,路上人来人往的,还以为这一向和美的泽叔家出什么事了,纷纷赶过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李婶子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头发凌乱,身上全是抹的土,人群都跟着议论纷纷。
灵犀被吵得实在是睡不着了,索性也出来凑凑热闹。
“你可伤到哪里了?”人群中有人关心问道。
“那倒是没有。”李婶子支支吾吾。
有看客眉头一皱。李婶子捕捉到了几个人皱眉的神情。
“那你家官人呢?”又有人问。
“这槐哥可就是随根了,他爹这老不死的东西出去喝酒,到现在都没看着回来,叫我生生被欺负。这水烫着我,我才同莺儿说几句,这槐哥就拿起茶壶摔,还抡起板凳就要摔我。呜呜呜。”李婶子哭天喊地。
“这得报官!哪有这种不孝子孙。”人群中有个男人愤恨说。人群的情绪一下子渲染起来,沸腾了,都喊着要报官。灵犀想着是谁这么煽风点火,就要报官了?打眼一瞧,那好事之徒个子矮,皮肤黑亮,长着一双眯缝眼。这好事之徒听着大家都在高喊报官报官,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李婶子听到大家都喊报官,含泪点点头。被五六个婆子扎扎实实挤着搀扶着回家去了。
人群中也是有槐哥好友的,赶紧去镇上告诉槐哥和莺儿了。
灵犀想到以前学历史了解过,在古代不孝可是重罪。只要是爹娘状告子女不孝,不孝罪一旦成立了,就是死罪。
但凭着对现代社会上大爷大妈的了解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何况李婶子明知道结果很严重,为什么还要把事情闹这么大,要把儿子儿媳置于死地吗?
灵犀想,古代社会“人味”太重,官员守孝要丁忧三年,不回去被人举报是重罪,所以很多人为了排除异己也会盯着家里有亲人去世的官员有没有丁忧三年,这样不就少了一个政敌嘛。但现在社会尤其是她上辈子所从事的土木行业,反而很喜欢鼓吹员工家人去世因工作都不能回去看亲人最后一眼的坚守岗位的精神。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变态。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小,人群慢慢都散去。
灵犀问了娘才知道,原来这李婶子并非是槐哥的亲娘。槐哥年幼的时候,亲娘病死了。他爹于是又续弦,娶了这李婶子。槐哥爹是石匠,有手艺所以一直在外干活挣钱,李婶子就负责在家带着槐哥。李婶子待槐哥很不好,不是打就是骂,挑拨槐哥跟他爹的关系。这李婶子和槐哥爹吃新鲜的饭菜,槐哥吃剩的。有一次槐哥偷偷吃新鲜的菜,被这李婶子发现了,就用使劲拧槐哥的胳膊,槐哥痛得直喊。当时附近的几乎人家是都知道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