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泡泡的抚养权
叶笙抚摸着孩子枯黄的头发，这怎么可能瞒得住，女人天性对伤害的敏感极强。
果然，晚上时候，林芝姐妹俩给泡泡洗澡，泡泡哭着闹着不让脱裤子，林芝养了两个女儿，对此极为敏锐，把汀汀叫来，泡泡看见是姐姐才不再哭闹。
“泡泡乖哈，姐姐陪你一起洗香香哦，洗完香香穿新衣服哦。”汀汀声音温和，动作轻柔，沐浴露搓起泡泡的时候，泡泡还笑出声了。
唐大唐二，一个郁闷地坐火边沉思，一个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姨姐妹俩走进叶笙房里。
叶笙抱着夭夭发呆，唐没敲着键盘，手指半天没动一下。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披着人皮，就在身边。
老实纯朴的唐家人，在这一天集体失惊了。
“小笙，我们都知道了。”林芝说一半留一半。
叶笙抱着夭夭，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唐没起身抽过纸巾，给她擦掉眼泪。
“法医说，泡泡……”叶笙说不出口。
叶笙觉得好憋屈啊，泡泡的伤害不可逆，但是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甚至可以继续迫害下一个小女孩。
“警察怎么说？能查出是谁吗？”林姨忙问。
“一切等排查之后才知道。”唐没回。
林芝比他们想得现实:“这种人，能做出这种事，装得比谁都像好人。”
最可恨的事，唐三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唐大！你快去管管，唐二开挖掘机在拆唐三家的房子呢！”有村民跑进院里喊。
唐大从厨房跑出来，直奔外面去。
林芳林芝不放心，也跟着去。
泠泠汀汀少年心性，只觉得爸爸是她们心中的英雄，恨不得跳起来为爸爸欢呼。
叶笙和唐没考虑得更多，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故意毁坏他人财物罪，一旦拘留罚款，泠泠汀汀都会受影响。
果然唐大刚到村口，收到消息的唐三和派出所的人一起来了。
于文丽的娘家人呼啦啦从第二辆车下来，气势汹汹来讨说法。
又是吵架推搡又是调解未果。
唐大眼睁睁看着唐二被拉上警车。
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泠泠汀汀心里也跟着慌了:“嫂嫂，我爸会怎么样？”
“轻则拘留几天加罚款，重则几年。”
并非叶笙吓唬他们，地头蛇的影响力，比律法更强势。
她舅舅不就是个例子？
唐大瘸着一条腿，准备收拾东西赶去派出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叔那房子，是用二叔家土地做地基，是吗？”叶笙突然道。
“嗯，你想到了什么？”唐没问。
叶笙盯着他看，唐没默契地点头，转头看向唐大:“爸，我和你一起去，阿姨，带上家里土地证明。”
唐没开车，带上唐大和林芝，前往镇上。
叶笙抱着女儿坐沙发上，开始思考以后的人生。
并非她杞人忧天，泡泡的事提醒了她。
她和唐没，连叶喜来都对付不了，更别说势力更强的陈家。
如果唐没离开陈家是被安排的，那么，唐没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叶笙不敢去想。
她和唐没的羽翼太单薄，还无法护住家人。
晚上九点，唐没带着唐大唐二一起回家。
据唐没所说，派出所看是一家人，建议双方调解，唐三拒绝调解，要告唐二的罪。
唐二属于民事侵权，需要依法赔偿损失，唐没拿钱解决了。
而唐三强占耕地建筑房屋被罚款，并勒令强制拆除。
派出所门口，三兄弟差点打起来。
和唐三这门亲戚，彻底结下梁子了。
“他不配做我兄弟！”唐二吃着晚饭猛灌自己一口酒，“秀荷在的时候他还有点人性，现在完全是畜牲了！”
唐二气得不轻，唐大好不到哪儿去。
“别再提了，下次再冲动，你把泠泠汀汀的前途放在哪里？”
四个长辈坐在厨房，屋里一片愁云惨淡。
里屋，叶笙抱着夭夭在哄睡。
她胳膊都酸了，小丫头一点睡意都没有。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襁褓里，只露出圆圆的脑袋，大眼睛扑棱扑棱的，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是不是吓着了，一直睁着眼睛不肯睡觉。”叶笙问。
唐没一身风尘仆仆，只碰了碰襁褓。
“不怕，她胆子大，她只是在熟悉你的味道和模样。”
“那我多抱抱她，你先去洗澡。”
唐没冲了个澡，换上睡衣。
出来后先给夭夭换尿不湿，将摇篮床铺好。
“我自己给她洗了澡，我厉害吧？”叶笙星星眼求夸奖。
唐没微微笑着点头。
“你看，她都揉眼睛了就是不睡。”叶笙一脸担忧，她怕孩子被今天争吵吓到。
唐没接过孩子，熟练地拍背哄睡。
两句话的功夫，夭夭趴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叶笙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今天喂泡泡吃的晚饭，我发现，她会和我眼神交流，我想着，她并没于文丽夫妻说的那样严重，想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唐没将夭夭放在小床里，点头:“嗯。”
叶笙碰碰夭夭熟睡的小脸，唐没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叶笙回头，和他目光相遇。
她问:“怎么了？”
唐没一句话也不说，身子靠拢过来，用力地将叶笙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谢谢。”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谢谢你接纳我的全部。
叶笙回抱他，像他哄夭夭一样拍他的背。
“我以前肯定很喜欢很喜欢你，因为现在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这算不算一件很可怕的事？”
“算。”
叶笙轻笑:“那怎么办呢？”
“双向奔赴就不算。”
叶笙直视他的眼睛:“既然是双向的，就不要说谢谢。”
唐没认真地问:“那你想听什么？”
“说，你想亲我。”
两双同样好看的眼睛胶着在一起，一双燃烧着火焰，一双封冻着冰块，此时一起带着别样的意味。
敲门声响起，两人应声分开，同时找回一点理智。
“夭夭睡了？”林姨推开门，站在门口，“睡得怎么样？”
叶笙回:“还……还行，已经睡着了。”
“我来问问小笙，要不要吃夜宵，阿姨给你做。”
“我就不吃了阿姨。”叶笙现在全身发软，只想窝进被子里睡觉。
“我吃。”唐没快步走了出去，仔细看，那双耳朵特别的红。
出去的时候，贴心地关上了门。
叶笙捂着胸口，慢慢平复呼吸，她不明白，那一刻全身冲动的感觉是多么的熟悉，仿佛血液倒流，仿佛破罐破摔，仿佛即将到达悬崖边的瀑布马上就要一泻千里。
胡思乱想着，叶笙缓缓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掀开，有人从身后将叶笙整个抱住。
闻到熟悉的味道，叶笙悠悠转醒，转过身，靠在对方胸膛，闭眼继续睡了。
万籁俱寂，天亮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唐没收拾行李，叶笙抱着夭夭逗泡泡笑。
泡泡和新来的嫂嫂熟了，偶尔会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泡泡的案子在进行中，他们准备将泡泡接去市区照顾，方便看医生，也方便派出所传讯。
林芝将家中事料理完，再去市区帮忙。
后备箱塞满了吃食，不知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束，他们打算住一阵再回来。
正准备出发之际，门口传来脚步声。
大门打开，于文丽的弟弟于文浩，以及她爸妈，扶着唐家老两口前后进门。
堂屋里，大家相对而坐，泾渭分明。
这次，没人吵着要茶水喝了，也没人指着叶笙给下马威。
“从林夫妻俩已经被江城派出所传讯了。”
唐老爷子咬牙切齿压低了怒火，“你弟弟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成就！你们为了个小破丫头和他打什么官司！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爹，现在，马上，私下和解，再去跟从林一家道歉认错。”
唐大揉着自己瘸掉的腿，一言不发。
唐二恶狠狠瞪着他爹:“没门，秀荷死了，我们还活着，泡泡不能没人管，姓唐的不能全是畜牲！”
“那是泡泡的爹！你以为你们抓着不放，泡泡就会感谢你们吗？从林才是她爹，她要是不傻，也得求你们别多管闲事！”
“爹，爷爷不是这样教我和大哥的，一家之主，疼爱后辈是家和万事兴的基石，那些伤打在泡泡身上，难道我们不该比泡泡更疼吗？你怎么全都当做看不见呢！”
“你懂个屁！别拿你爷爷压我，老子不跟你废话了，你们今天不答应和解，老子今天死在你面前，明天你唐二就去吃牢饭吧，你有本事就气死我！”
“你爹命不够，还有你娘我！”
唐太太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看看你弟这些年为这个家，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金钱和精力，你们现在债也还清了，孩子也长大了，被狗吃了良心了翻脸不认人，我看你们干脆统统改姓林得了！老娘真后悔当初生下来没掐死你们！”
“你现在就掐！你现在就掐死我！”唐二跪倒在地，仰着脖子和亲爹娘对峙。
于文浩第一时间走过来，先唐没一步将唐二扶起来坐好。
“咱们是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大哥二哥也是为了泡泡，咱们应该先解决问题，再来论谁对谁错，姐姐姐夫被警察传讯，传出去对全家都不好，尤其对泡泡不好。”
于文浩和于文丽样貌相似，性格和形象千差万别。
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一身简单西装斯文得体，说的话听进来比较顺耳。
“亲戚之间传来传去就不好听了，邻居之间对泡泡也议论纷纷，泡泡这个孩子，我虽然只见过两三回，但我觉得这孩子她不傻，相反她很敏感，她可以很快感知身边人是不是喜欢她，如果察觉到别人不喜欢她，她会自己伤害自己，不知道这点你们发现没有？”
林芳林芝姐妹俩同时摇头:“她很乖，没见过她会伤害她自己。”
于文浩露出宽慰的笑:“证明大嫂二嫂将泡泡照顾得很好，其实我和姐姐聊过泡泡的抚养权问题，像姐姐姐夫这样既要管公司还要管两个老人，两个孩子，有点疏忽实在太正常不过了。但是……”
于文浩说话很会把握抑扬顿挫，仿佛一位成功的演说家:“这样找借口对孩子太不负责，所以一听大哥二哥想接泡泡来一起生活，我觉得对泡泡是件好事，大哥，你觉得呢？”
明明只有二十多岁，对着唐大一口一个大哥，恭敬有礼，说话还带着笑意，泠泠汀汀站在一旁，露出欣赏的笑容，一脸崇拜看着于文浩。
听说于文浩小舅舅在望城政法大学读博士呢，虽然比不上唐没哥哥的江城大学，但已经是全国前五十的名校，专业还是分数最高的法学。
“我确实想收养泡泡。”唐大敲一敲自己的腿。
昨天晚上，唐没提着一瓶酒找到他，父子俩坐在庭院里喝了半宿，这小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一半多都进了他肚子里，也不见他脸色变一分。
酒喝完，唐没交给他一张卡:“爸，里面有五十万，我卖了一个游戏设计，赚了一笔，这五十万交给你和妈，我希望你可以有底气，去挣泡泡的抚养权，以后我会努力挣钱，让你们不再为钱担忧。”
唐大将卡推给儿子:“爸是想养泡泡，一则感谢当年秀荷拿钱救我一条命，没她送来的钱，别说腿了，爸连命都没了，二则泡泡是个好孩子，不该活在畜牲圈里，爸看不下去，不过爸的担忧并非是因为钱。”
唐大推开儿子手里的卡:“我和你妈私底下商量过，我们这几年卖藤椅竹篮换的钱，还有你的奖学金，全家省吃俭用攒下的，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六十万，我们打算将五十万交给你和小笙，你们要养夭夭，小笙要养身体，你又要上学，这钱你们拿着用，留下十万，我们供泡泡读书，边花边挣，养个小丫头没问题，钱一直不是主要问题，爸怕你有想法。”
“爸，我没有意见，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永远。”唐没强调。
“爸当然是你家人，不过你的钱呢，要先养好你的小家，我和你妈做不了重活，但我们脑子不笨，这几年没翻新房子，也不买衣服穿，别人都说我们穷，其实我们只是攒起来了而已，就想着你娶媳妇生孩子，能对人姑娘好点，这钱你收着，加上我和你妈给你的，去大学城买套房子，以前听你妈提过，小笙喜欢那里的生活，没什么工业和商业化，但环境不错，交通也便利。”
“爸，房子的事我有打算，您和妈不用担心。”
“比起房子，你还有一件事要放在心上，你和小笙的婚事，这部分钱我们准备好了的，你们私下商量，什么时候办婚礼最合适，你的年纪领不了证，但提前办婚礼没问题，有了婚礼，也算告知亲朋好友，让小笙和夭夭名正言顺地跟着你，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外面的流言蜚语对她们不好。”
“知道。”唐没点头，“这些我都有打算，这钱是给你和妈准备的，你收下。”
“说这么多你咋不明白呢？你的小家更需要钱来建设，把钱收回去，交给小笙管，她是个好孩子，你别委屈了人家。”
“嗯。”
唐没固执地递，唐大犟脾气地不收。
父子谁也不让谁，唐大不接受儿子的卡，唐没喝完最后一口酒，将卡塞在唐大手里，站起身，大步流星回屋。
唐大捏着银行卡起身，也不好追着进儿子儿媳房间。
“这臭小子！”唐大笑骂道，眼里含着泪光，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