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情的爷奶
回家路上，两人约定先把这事放在心里。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进门。
家里氛围并不好。
堂屋坐着三叔唐从林一家。
挺着啤酒肚满面红光的三叔，涂满大红指甲的于文丽，以及他们刚会走路的儿子唐洛。
三叔那个傻了的丫头唐泡泡，没来。
“总算等着新媳妇来了，正好我们来喝喝新媳妇泡的茶。”
唐从林放下黑色手包，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一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文丽满脸嗤笑，抬了抬做废了的丑眉毛，等着喝侄媳妇的茶。
叶笙没动，收起脸上的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唐从林不满地哼了一声。
“都给我们唐家当媳妇了，还摆什么大小姐的谱？”
他在家随意惯了，小时候谁都要让着他，长大他从包工头干到一家独立的装修公司老板，成为家中经济实力最强的人，对谁都能呼来喝去。
唐大脾气好，让他让成习惯，从不计较。
唐二看不惯他，但当年媳妇早产生下两个不足四斤的女儿，保温箱里的钱全是唐三家出的，唐二感念这事，万事都忍着。
“三叔好大的排场。”唐没表情十足的冷。
砰地一声，茶杯发出脆响:“你唐没从哪儿学的脾气，谁教你跟长辈摆脸色，怎么，给长辈泡个茶都舍不得了？”
“你不配。”
唐没冷冷吐出三个字，一边抱紧夭夭，将叶笙护在身后。
“行啊大哥，你教的好儿子，连叔叔都敢教训了，怎么，你们家不会真的以为，
娶了叶家大小姐就能攀高枝了？你小子高兴得太早了，知不知道你护着的这位，是叶家早就抛弃的假千金！”
叶笙拉住唐没，笑眯眯接话:“是呀，三叔，我爸妈分开了，但他们还没离婚呢，我这千金身份货真价实，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始终是我爸的女儿，叶氏永远有我的一份，这些加起来看着不多，不过在一家小小装修公司面前，还算够看的。”
叶笙看出来了，这位三叔在唐家称王称霸惯了，生怕唐叔一家过得比他好。
叶笙好笑地看着他:“我的就是唐没的，三叔在我家面前得意什么呢？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唐三脸色一变，眼神发怒，仿佛被人戳穿了心思。
唐没如果真和叶笙结婚，以后唐大不得骑到他脖子上拉屎！
“唐三，请你们一家离开。”唐大出言，连三弟都不叫了，明着维护儿子和儿媳妇。
“行，你家媳妇精贵，别以为千金大小姐好伺候，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唐三狠狠道，站起身的那一刻，肥肚子抖了抖，成功逗笑叶笙。
“跟你媳妇一样，天天把手伸人家家里，少管得宽。”唐大将人轰走。
于文丽抱着孩子落后一步，不怀好意地笑道:“叶笙，齐厌平要出狱了，你说他会先找我？还是先找你呢？”
“肯定找你啊。”叶笙嘴里的脏话不吐不快，“你跟你老公能不能把下巴收收，个子不高，还学别人拿鼻孔看人，滑稽又难看。”
“希望齐厌平找到你的时候，你也这样牙尖嘴利。”
于文丽恶狠狠道，丢下一个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眼神，抱着儿子扭着屁股走了。
……
晚饭后，叶笙推着摇篮哄夭夭睡觉，唐没坐一旁敲代码。
“想听我和齐厌平的事吗？”叶笙突然问道。
唐没手一顿，“你说。”
“我转进公立学校，一开始就察觉到齐厌平看我不顺眼，起初我以为他是不满我拒绝帮扶他，后来我发现，原来谭笑笑是他认的干妹妹，他替干妹妹抱打不平。谭笑笑就是叶喜来那个私生女，谭笑笑去了我之前那个贵族私立学校，不忘和她以前的人脉联系，送钱送首饰给好处，让他们孤立我，那朵白莲花手段真厉害，能让不同年级不同年纪的人可怜她心疼她，我没来之前，整个学校已经有了我的传说，有一个逼婚上位的妈，和一个为家族牺牲爱情的爸，以及嚣张跋扈的我，拜托，我十五岁之前压根不知道他们姐弟俩的存在，谭柔藏得太好，要不然我妈也不会突然疯掉。”
夭夭陷入沉睡，叶笙倒在枕头上，侧躺着看书桌前的唐没。
“整个高中三年，我忙着复习功课的同时，还要应付这个给我找茬的人，你说怪不怪，突然有一天，他开始好好学习了，成绩提高得挺快，我和他被迫成了两年同桌，他妈还因为这事给我烤过小熊饼干，还蛮好吃的。临近高考前一周，他突然没来上学了，后来就没见过他。”
“这和你当初说得有出入。”唐没道。
“我当初怎么说的？”
唐没转过身，长腿一伸，面对叶笙的方向。
“你说，高考前他打电话给你加油。”
“原来那个陌生电话是他呀！”叶笙恍然，“我当时真没听出来，以为是骚扰电话。”
“你还说他很喜欢你，希望你和他在一起。”
叶笙摆手:“这不可能，他喜欢叶笑笑那种柔弱小白莲，这肯定是我当时夸大其词，为了哄你和我在一起说的胡话。”
唐没不说话。
叶笙坐起身:“这醋吃了很多年了吧？”
她笑眯眯笑道:“这酸味飘得满屋都是。”
唐没转身不理她。
叶笙下床穿鞋，趴到唐没背上，从后面搂住他脖子。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叶笙看不见的地方，唐没眼神蒙上了一层狠意。
“刚刚于文丽吓唬我，齐厌平出狱会找我，我没弄懂，我和他之间，还会有什么联系。”
唐没抓住她的手:“他不会有机会接近你。”
“嗯，所以，你必须对我寸步不离。”
“嗯。”
叶笙放开他，“那我去给你拿枕头。”
唐没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口，叶笙碰上从房间里出来的林姨。
“小笙，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叶笙:“不吃呢，林姨，我给唐没拿枕头，他今晚跟我睡。”
屋里，唐没整个人都在冒热气，脸皮薄，给臊的。
林姨一听坏了，叫唐没赶紧出来，母子俩走出堂屋，站厨房门口低声说话。
林姨说，唐没听。
“你不要乱来，小笙身体还没养好，你……你不准胡闹听见没有？真心爱她就要为她多考虑，我看她在叶家月子肯定没坐好，你长点心！”
唐没连句嗯都说不出口，臊得慌。
“听见没有？”林姨提高声音问。
“听见了。”唐没认真地回。
唐没提腿要走，林姨又叫住他:“要不你们还是分开睡？”
“我是真心爱她。”唐没回头认真道。
“那行吧。”林姨终于放他走了。
……
里屋，叶笙自己铺好床，窝在被窝里打电话。
“好的，许哥，我回来跟你联系，我们一起吃饭，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叶笙挂断电话，拉开被窝一角，邀请唐没同床共枕。
明明失忆的是她，扭扭捏捏的却是唐没。
“你先睡，我回封邮件。”
“那好吧，我给你暖被窝。”叶笙油嘴滑舌的。
唐没再次被调戏到。
他关了大灯，只留下书桌上的台灯。
爱人与孩子都在身边，叶笙闭上眼睛，心里无比踏实，很快就入睡了。
等她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旁边枕头上没人，夭夭也不在摇篮里。
手机显示，已经早上九点半。
她洗漱好走出里屋，夭夭躺在堂屋的小床上玩，头顶系着小铃铛，小姑姑用手一拨，夭夭会盯着铃铛看。
“嫂嫂早上好。”
叶笙通过嘴角的弧度认出是姐姐泠泠，汀汀笑得腼腆一些。
“泠泠早上好，汀汀呢？”
“汀汀在学习，我觉得学累了，想来抱抱夭夭。”
唐没听见叶笙说话的声音，从厨房端过来一碗小汤圆，装着一颗完整的荷包蛋，份量不多，足够垫肚子。
“泠泠吃不吃？”叶笙问。
“我吃过早餐了，嫂嫂你快吃吧！”
夭夭哼了一声，泠泠熟练翻开尿不湿，发现没湿，看夭夭在不耐烦地揉眼睛，推测是困了，学着哥哥的动作把夭夭抱起，搂在胸前哄睡。
叶笙看着泠泠的动作，觉得暖心又幸福。
看着一身黑衣的唐没，突然问:“你昨天是不是没睡我旁边？”
“睡了。”唐没道。
“那我不可能一点知觉都没有啊。”
“夭夭喝了两次奶，换了两次尿不湿。”
叶笙十分不好意思:“抱歉啊，我睡得太沉了。”
“你的大脑还在修复，不用觉得抱歉，照顾你和夭夭，我心甘情愿。”
“同床共枕就是不一样啊，都会说甜言蜜语了，我可记得，有人在医院叫我滚。”
唐没无奈摇头:“我错了。”
叶笙见好就收:“我原谅你了。”
转头她又强调:“不过我以后还会翻旧账，记账，可是我们女生的拿手本领，请你以后谨言慎行。”
唐没认真点头:“好。”
两人正说着话，大门口跨进来两道拄着拐杖的身影。
正是唐没爷爷奶奶。
唐家分家后，唐大唐二另住，唐三照顾两位老人，其他两家每个月出一点生活费，过年过节给红包买衣物，也算孝顺。
两个老人这么气势汹汹登唐大家的门，记忆里算第一次。
泠泠人机灵，抱着熟睡的夭夭从后门离开，爷爷奶奶出了名的爱以孝道压人，哥哥嫂嫂铁定要吃亏，她得赶紧回家去找她妈来帮忙。
堂屋里，唐没想让叶笙回屋休息，叶笙拒绝逃避问题。
“这些都是小意思啦，你看我的。”
叶笙放下碗筷，笑眯眯走出堂屋。
“唐爷爷好，唐奶奶好，我是唐没女朋友，您老快请坐，我给你们泡茶。”
叶笙转身抓了一大把茶叶，管他苦不苦，不是爱让人端茶送水吗？那就一次性喝个够。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笙态度这么好，反而让想替儿子找回场子的老两口不好发作。
老两口对视一眼，暂时都拿叶笙没办法。
“在家怎么还披头散发的？这副模样，怎么做饭给你公婆吃。”总算让小老太找到一个突破口了，“你爸妈是怎么教的？这么不懂事。”
“爸，妈，我们家不讲究这些，小笙就是我们的女儿，不用那么多规矩。”林姨从厨房跑出来擦着手维护叶笙。
唐大赶唐二的车去镇上采办蔬菜水果，还没回来。
“林芳，我帮你训媳妇呢！你别不识好歹，小心叫人骑到头上拉屎。”老太太不客气地骂。
老太太越战越勇，摆起奶奶的谱来。
“这媳妇，不能要，孩子留下，叶笙，赶出去！”
除了叶笙，所有人的血液都流到了头顶，怒发冲冠。
“奶奶，我们已经分家了。”唐没将叶笙和母亲护在身后。
叶笙愿意为她忍受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他不想让叶笙天天被这些陈腐封建的规矩压迫。
他们可以挑他唐没的刺，因为他可以看在父母的份上，不和半截入土的人计较。
但他绝不能让叶笙受委屈。
“这个家是我爸我妈做主，这屋檐下，没有你们能张口就骂的人。”
“反了你了！”老头子拐杖抡起来，抡得是虎虎生威，实实打在了唐没的小腿上。
“唐没！”叶笙急了。
林姨眼睛瞬间红了，“爸你做什么啊！你不喜欢我们一家，你可以眼不见为净，你干嘛要上门打人啊。”
叶笙走过去一手抢了一支拐杖，高高抬起，用力一甩，在空中抛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拐杖摔在地上，又弹了起来。
“先不说我和唐没还没结婚，就算我们已经结婚，二位这做法，实在是为老不尊。”
叶笙懒得装孝顺媳妇了，叉着腰站在大门口义正言辞梳理唐三一家十宗罪。
“我叶笙，和唐没是恋人关系，我们共同生育了一个女儿，即便现在唐没没到结婚年龄，我们已经默认了是一家人，领证和婚礼，早晚会举行，我请问三叔一家是什么意思，先是三婶上门挑事，开口闭口村里的混混夸我好看，我就纳闷，村里谁是混混啊，你们谁是啊？”围过来的村民齐齐愤愤摇头。
“当天晚上，我那三叔上门就骂我这个新媳妇没礼貌，他不去关心自己媳妇和混混混在一起乱嚼舌根，反而关心别人家儿媳妇孝不孝顺，我唐爸爸说了，他自己的儿媳妇他自己会管，不用他弟弟操心，劝他不要把手伸到别人家家里去，你们愿意别人伸手管你们家家事吗？”
围观群众再次齐齐摇头。
叶笙继续据理力争:“今天一早，我刚醒呢，爷爷奶奶就来了，我挺开心的，忙前忙后泡了一壶茶，准备孝敬爷爷奶奶，我以为爷爷奶奶是来瞧瞧我这新媳妇，没想到。”
叶笙露出难过的表情，“他们张口就骂，唐没维护我，他们扬起拐杖就打，行，你们禾木村的人厉害，欺我娘家没人，我现在就抱着孩子离开。”
这可不能走，这一走，禾木村名声就烂了，以后还怎么娶新媳妇。
“姑娘你别怕，唐大家是唐大做主，他们早就分家了，等你公爹回来，一定为你们做主。”
“就是就是，这唐三也是，人家唐大家好不容易有个媳妇，不帮忙招待就算了，还想逼人家走。”
“可不是，另拆一座桥，不毁一桩亲，也不知道赶人家媳妇走，对她们家有什么好处？”
“八成见不得别人好呗，唐大家一直穷，现在有个有钱媳妇，唐三和唐三媳妇不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啊。”
……
众人拾柴火焰高，将唐三一家架在火上烧，流言蜚语的声音，压得老两口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
林芝从人群里挤进来，看一眼泪眼婆娑的林芳，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冲过来。
叶笙正查看唐没的小腿，林芝也瞧见了，心疼的眼泪瞬间掉落。
林芝转身抽出院子里的柴刀，对着地上的拐杖一通乱砍。
边看边骂:“他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也不是十岁，你凭什么还拿拐杖打他，他敬你是爷爷，你心疼过他没有？哪家爷爷像你一样，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将孩子打得半死。”
“还有你！”林芝恶狠狠看着她婆婆，“只有唐三是你儿子，唐大唐二都是捡来的，我和我姐从来都是你们的撒气桶，为了男人和孩子，我们忍了，可是你们连孙子孙女都要压迫，凭什么啊！”
林芝将拐杖砍得稀烂，抱起来摔在赶来的唐从林夫妻面前。
“两个幺儿保温箱的钱我会还，连本带利十五万，别想用这点钱买我家的人情！”
于文丽被吓到尖叫，恶狠狠道:“有本事马上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