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五站第章金鸡山
木槿不知道刚刚的梦有多少真实性，在她的意识里，只记得刚到北城和收津贴的情景，其他的记得不真切了，山茶？她真的认识这个山茶吗？最后，江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想起她，还真是奇妙，有一种不舍的情愫蔓延，漫长的岁月中，她不知所谓地活着，长久的黑暗之中，她已经忘记了真正的光的样子。木槿不禁想到自己若是丧命于此成为游魂，会以何种形态度过十三站，会在沿途中遇见江皖吗？想到这里，木槿脑海中江皖的脸再度清晰。
她一定会哭的。将江皖一人留在地府，她是否能生存？想到她的眼泪，木槿竟有种想流泪的错觉。木槿感受到眼泪的温度，划过脸颊的时候，木槿只感觉到错愕，泪水原来是这样啊。
周遭的水竟在瞬间变成了土，灰尘不断钻进木槿的口腔，呼吸越来越快，这种死亡方式让木槿感受到极致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姐姐！”
看来真的快死了，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木槿感受到压着自己的土块少了一些，让她得以喘息。
“姐姐撑住啊。”
土少了，木槿听得更真切了，竟真是江皖在叫她。
江皖隐隐约约地看见木槿的衣服，确定她被埋在这里，江皖不断挖着土，指尖和手掌都被土块刺破，血液不断涌出，顺着土壤流到木槿的脸上，她逐渐清醒过来，身上的力量也逐渐回来了。
土迷了眼睛，木槿睁不开，但她能感受到江皖挖土挖得没有章法，一会儿挖走了自己腿上的土，一会儿又挖自己腹部上面的土。
“姐姐，你撑住！”
江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木槿使劲儿抬手，但手上的土太多了，刚恢复意识的她还不能举手。
“姐姐，你能听见我吗？”
木槿虽然吃了一口土，但索性发出一声“嗯”，江皖侧耳去听，确定了木槿头所在的方向，然后更卖力地挖。
木槿感受自己所能呼吸的空气逐渐变多，她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的空气，江皖的血不受阻碍源源不断地滴落在木槿的脸上，血液的供给比空气更重要，当血液滴落在木槿唇边的时候，木槿的舌轻轻舔舐它，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木槿希望江皖不要看到。
脸已经完全露了出来，江皖伸手胡乱地摩挲着，“姐姐？”眼泪也落在木槿的脸上。
木槿脸上炙热，是江皖手掌中血液的温度，木槿甚至能感受到江皖手心中大小不一的伤痕，她将自己的手覆在江皖的手上。
江皖的手一顿，木槿想她一定会抱抱自己的，但她没有等到拥抱，江皖看见木槿尚有意识，连忙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擦去木槿眼睛周围的土，压住内心的慌乱，用极其清晰的语调说道：“姐姐，你得清醒起来，你的身上和腿上全是土。”
木槿挣扎着起身，才发现确如江皖说得那样，自己动弹不得。
江皖接着说：“你得清醒地指挥我把你挖出来。”
木槿不明其意，因为她仍旧睁不开眼睛。
“姐姐，醒醒！”
木槿挣扎着睁开一些眼睛，但仍旧不能完全睁开，但隐隐约约能看见江皖的手依旧在挖着自己身上的土。
“姐姐是这里吗？”江皖一边挖一边说：“姐姐，我快看不见了。我们得快点！”
木槿听得出江皖的急切，来不及问缘由，便开口指挥江皖，“江皖，右边一点。”
江皖便往右一些。试探性地挖土，“这里吗？”
“是。”
随着江皖挖出的土越来越多，木槿能逐渐半坐着，但是双腿依旧在土中，她也开始挖着自己腿上的土。也清晰地看见了江皖的手，整个手掌已经皮开肉绽了。
不知过了多久，木槿终于能缓缓起身，但双腿没有支撑力，江皖摸索着搀扶着她，刚起身便栽倒了，连同没有力气的江皖一同栽倒，但江皖显然反应更快，木槿栽倒在她的身上，薄薄的衬衫已经被血渍浸染，俩人不敢逗留，相互搀扶地远离埋着木槿的深坑之后，才敢休息。
木槿躺在江皖身侧，侧过头看她，江皖已经力竭，眯上眼睛休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木槿看着她的侧脸，也慢慢昏睡过去。
等木槿醒来的时候，江皖坐在她身边，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听见木槿醒来，便侧过身，“姐姐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木槿伸手在江皖眼前晃了晃，江皖真的看不见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儿？”
江皖摇摇头，“不知道。”江皖真的不知道，只是她越靠近木槿，她的眼睛就越模糊，她最后的印象就是木槿的衣服，在之后，能看见的就越来越少了，直到现在，完全黑暗。
木槿不禁叹了口气。
看不见的江皖对声音更加敏感，“姐姐不用担心，又不是第一次了。”
木槿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刚拥有鬼瞳的时候。然后将自己的手再次放到江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想必是我太虚弱了，等我好了你就能看见了。”
江皖却好像不是很在意，她最在意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木槿脱险了，她变得极其轻松，甚至有些自豪，“原来是这样啊，那姐姐可要快点好起来呢。”
木槿笑了笑，然后看向周围，这地方她从未来过，她明明是在西城遇险的，怎么会就到了这里，还被埋在土里，然后看向江皖，不解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啊？”
“一个老婆婆。”
时间回到一天前。
木槿留书出走后，江皖在院子中呆坐到天黑，耳朵时时听着门外的声音，等待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忽然听见敲门声，江皖开始学着木槿，数着敲门声获知来人的目的，敲门声不规则，不是鬼差。木槿不在家，江皖并不想理会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似是知道屋中有人，敲门声不规则且急促，江皖听见这样的敲门声心烦，只能无奈地走过去开门。
刚开门，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倒在门口。
江皖蹲下身查看老婆婆的情况，老婆婆嘴唇发干，气息微弱，江皖连忙跑进屋。倒了一杯灵溪酒，扶起老婆婆，让她抿了几口，老婆婆逐渐缓过神来，坐在地上跟江皖道谢。“大人，谢谢你啊。”
“没事儿。”
“在地府遇见愿意帮人可太少了。”老婆婆起身时有些吃力，幸而手边有一根紫檀木杖，她才能站起来，起身后再次道谢，“谢谢。”
“不客气，您没事儿吧？”
“我在北城迷了路，转了好些天了，还以为这回肯定死定了呢，没想到你开门了。”老婆婆的语气中没有恐慌，反而有些惋惜。
江皖看了看周围，周围的邻居，她几乎没有见过，好像大家很有默契地相互避而远之，生怕生出一些邻里之情。
待老婆婆起身之后，江皖看向她，身着粗布衣衫，有些脏兮兮的，脸上有些灰，头发也有些凌乱，木杖顶端系着一个小布袋子，但她的眼睛却十分明亮，炯炯有神。“我不会白喝你的茶。”
老婆婆抬头看向古宅，皱了皱眉，而后看向江皖，忽而向前一步，江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脚撞在了门槛上。老婆婆盯着江皖的眼睛，江皖感到很不自在，眼睛突然有些发痒，“别揉。”
“啊？”
“你不是这宅子的主人。”说完话，老婆婆就放开了手。
江皖没说话。
“你还不是正式鬼差。”老婆婆又看了一眼古宅继续说道：“这宅子快要消失了。”
“您说什么？”江皖也回头看了一眼，说什么呢？这宅子明明好好的，奇怪了，又觉得眼睛发痒了。
“别揉。”老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眼睛是这房子主人的，这房子在逐渐消失，你的眼睛又开始痒了，证明她有危险。”
“什么！”江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向前一步凑近老婆婆，“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婆婆伸手拿下木杖上的布袋子，倒出六爻，江皖默默站在她身边，虽然着急，但也耐心等待。老婆婆细细看着手中的六爻，“她不是人？”
江皖一顿，“地府不都是鬼吗……”
老婆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宅子里面，“你去看看你们府上的花草是不是都凋谢了？”
江皖来到院子的时候，风中夹杂着花瓣漫天飞舞，江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家中的一些花儿开始发蔫了，而且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连忙跑出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遇见了骗子，但事关木槿，宁可信其有。
“已经开始凋谢了。”
“果然是这样。她有危险，快去救她。”老婆婆说完就准备离开。
江皖向前几步拦住了她，“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婆婆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尤其事关生死。”
江皖不肯放过，“求您告诉我，她在哪里？”
老婆婆准备绕过江皖，江皖便一直贴着她，与她面对面，与她对视。老婆婆看出了江皖的执拗，但她不能违背天命，“我已经告诉你她有危险了，你应该自己去找她。至于是否能找到，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江皖不肯退让，仍旧拦着老婆婆的去路，即使这样的行为被称为“道德绑架”，但她必须问出木槿的下落，恍然间她想起了之前临时考试时的另一道题的题目和答案。
问题是：卦婆的最终归宿？
江皖答——
“卦婆生来看透天机，不为三界所容，以命换命，方有归途，以待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