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中秋梦魇
木槿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背影很熟悉,但那人所散发出的气场极为阴郁,仿佛一旦靠近就会被这种阴郁吞噬,木槿站在原地,想等那人转身。但那人一直站在树下阴影中,阴影所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诡异的阴影向木槿这个方向延展,木槿明明站在门内但阴影却能延伸到屋内,木槿退了一步,阴影也向前,似乎就要完全盖住木槿了。
木槿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风声将树枝吹得吱吱作响,树叶随风飘落,沿着树荫阴影的方向向木槿吹来,木槿试图关门,但门板早已不知去向,木槿被风吹得往后退,眼见树叶在门前聚合,逐渐形成一道屏障,屏障越来越宽,越来越厚重,犹如一座大山隔绝木槿与外界的联系,风中夹杂着嘶吼声,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树叶墙离木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木槿下意识地抵抗,但抵抗却惹怒了树叶墙,狂风大作,更多的树叶从四面八方吹来,将整个房子全部包裹起来,木槿快要窒息了。
这一定是梦,木槿用尽全力抽离,想让自己脱离梦魇,但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仍旧在树叶墙之中,因为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木槿用力用指甲割伤自己,用尽全力,但手指感受不到任何刺痛。
树枝穿过树叶墙,将木槿紧紧捆住,而后将木槿从屋中拽出来,木槿刚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只一瞬间便重新复活,但树枝再一次将木槿推了回去,再一次地窒息,甚至比刚刚更加难受,木槿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眼球因为窒息发胀。树枝再次将木槿拽出,木槿不知自己会不会被再次扔回去,便使劲呼吸。但这样的呼吸不被树枝所容,她被再次扔回到窒息的环境,刚刚呼吸变成了一种惩罚,木槿越是努力呼吸就越痛苦不堪,再次被拉出的时候,木槿止不住地咳嗽,剧烈的咳嗽瞬间让口腔充满血腥味儿,她根本无法挣脱。
视线逐渐模糊,耳朵和鼻腔都在流血,她的眼睛越来越沉,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木槿从不知道,原来死亡这样痛苦,但与刚刚的折磨相比,她宁可现在就死去。
“远远不够呢。”木槿判断不出声音的方向,她也无法睁眼去看。但这人的声音清冷漠然,把木槿的痛苦当成一场戏。
“救命!救救我!”这时风中发出嘶吼,是谁呢?她现在自身难保,怎么有力气救人呢?那人肯定也和自己一样被困住了。
木槿睁眼的时候正飘在海中,只有一根浮木支撑着木槿,木槿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海水一望无际,海面被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方向。还不等木槿做出反应,巨大的海浪就拍在木槿身上。
海水拍在身上,木槿瞬间被拍进海里,海浪太大,似乎拍碎了木槿的骨头。海水冰冷刺骨,水似乎顺着骨骼在身体中随意流淌全然不顾肉体凡胎的承受力。海水似乎灌入头骨,浮木反复敲击着木槿的身体,身体逐渐与意识脱离。
“救命!救救我!”海水将这句话冲进木槿的耳中,声音断断续续,木槿却听得真切,但她完全不能动。
“救我!我不想死!”木槿能感受到这个人说话的声嘶力竭,但也能感受到她的虚弱,每一次求救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木槿的心脏承受不了海水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啊!救……”
那人在说什么?木槿没有听到。
一种不知名的野兽在撕咬着木槿的身体,这是木槿最厌恶的死法,还不如窒息或者被淹死。
木槿能听见它们撕扯她骨肉的声音,但她却完全没有力气反抗,血液的味道混合着腐肉的味道,木槿躺在血中,静静地等待死亡。那些野兽却不再撕咬,不肯给一个痛快,只让木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液流干,它们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恐惧中等待没有期限的死亡。
“救我……救救我……”
木槿听见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木槿侧过头看见自己的血,就快流干了。
“救……”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木槿再也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姐姐!”
木槿听见了江皖的声音,她在黑暗中寻找她的声音,太黑了,根本找不到江皖,“江皖……”木槿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姐姐,你醒醒啊。”
木槿想睁眼,一次又一次,但每一次睁眼都是个黑暗。
“江皖你在哪里啊?”木槿不肯承认,这个声音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她焦急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姐姐,你怎么了?”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江皖?”木槿就在黑暗中反复寻找,但就是辨别不出声音的方向。
“木槿姐姐……”
“江皖!你在哪里!”木槿焦躁不安,在黑暗中呼喊,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江皖!”
“姐姐我在呢。”
木槿感受自己的脸湿漉漉的,用手去擦,不知是汗还是泪。她只知道,根本擦不干净。
“江皖!”木槿在极其恐惧下,放下了骄傲,她开始学着之前耳中的声音求救,“江皖!救我!”
“姐姐……”
“救我,江皖。”
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木槿越是求救,江皖的声音就越小。
“姐姐……”
木槿再次呼救,“救我!江皖我在这里!你能听见我吗?”
“姐姐……”
木槿耳边江皖的声音更小了,她们似乎走了不同的方向,自己离江皖越来越远,也离生机越来越远。
木槿感受到手上有一股暖意,睁开眼睛,江皖就坐在床边,木槿没有力气起身,眼中的江皖也极其模糊。
“你醒了?”江皖说话的声音飘飘忽忽,时近时远。
“我在哪儿?”木槿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是飘忽不定的,她动弹不得。
“在家啊。”
“家?”
木槿感受到江皖在靠近,她在扶着自己起身,木槿因为失重不小心靠在江皖身上,江皖有些无情地推开她,只是坐在她的身后,扶着她。
冷冰冰的,身后的江皖冷冰冰的,木槿很不适应这样的江皖。江皖似乎也感受到了木槿对她的排斥,便将枕头放好,让木槿坐卧着,“我去给你烧一壶水,你洗把脸吧。”
木槿依旧迷迷糊糊的,看到江皖把水盆放好,“你洗把脸吧。”
江皖迅速离开房间,今天的江皖冷冰冰的,难不成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木槿头昏脑胀,踉踉跄跄地走到水盆边,水温刚刚好,但木槿却更加烦躁,她想要冷水,只有冷水能让她迅速清醒。洗了脸依旧很难清醒,眼前似乎有一团迷雾,头重脚轻,走路好似随时会摔倒,木槿本想出门,但眩晕到寸步难行,只能坐回到床上。
江皖进屋的时候看见木槿仍旧坐在床上,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今天还有很多工作呢,你能不能清醒清醒,怎么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木槿想要反驳,但始终开不了口。
“你说你一个小女孩,天天苦大仇深的,一天也见不到一个笑脸,总这样不好吧?”
木槿在心中嘀咕,我怎么就苦大仇深了?我怎么就没有笑脸了?我只是很累很晕而已,再说,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儿?
“你们这代孩子啊,就是生活得太好了,没有经受挫折的能力,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吃不饱饭!”
木槿没有开口的力气,只能仍旧在心中回复,“我只是累了,你怎么这么多话?”今天的江皖一开口就招人烦。
“你清醒清醒,每天你一来就能感受到满满的负能量。”
什么叫负能量?木槿不懂,木槿只看到了江皖对自己的排斥和不满。木槿回应一个厌恶她说话的眼神,这个眼神被江皖精准捕捉。
“抑郁症?这可真是富贵病,我们没有这种病的,都是你们这些温室中的花儿才会得的富贵病,我们没有得这种病的命。”江皖的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
这种不屑使木槿感到心里闷闷的,什么叫抑郁症?她真的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力气争辩,喘气有些费劲儿,想不断地深呼吸。木槿也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怎么总是叹气呢?一天坐在你身边都是叹气,要是不想就离职呗,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给新人点机会啊。”
说什么呢!木槿越听越烦,只能死死盯着江皖,希望自己的眼神中的杀意可以让她闭嘴,但江皖完全没有和木槿对视的意思。
“你们这些小孩儿啊,一点儿抗压能力都没有,说你们一句就破防生气甚至掉眼泪,至于吗?”
这句至于吗?让木槿瞬间火冒三丈!气愤让木槿获得了力量,瞬间站起身,什么叫至于吗?你经历窒息、淹死,气血耗尽试试?什么叫至于吗!瞬间起身让木槿有些缺氧,眼前一团黑,又栽回床上,再次睁眼,江皖就不见了。
木槿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走出门,身上的力气怎么也恢复不了,每走一步都是消耗。
江皖背身站在院中的树下,痛苦的记忆闪回到木槿的脑海之中,树叶墙和窒息感让木槿不敢向前一步,只能试探性地颤巍巍地喊一声,“江皖。”声音小到木槿都听不清。
但江皖却听到了,回过神,带着诡异的笑容向木槿走来。木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江皖离她越来越近,笑容也越来越狰狞,江皖越走越快,木槿却不能动弹。
木槿看到江皖的脸逐渐变成自己的脸,一边的脸开始急速消瘦,瘦到只剩骨头,另一半的脸血肉模糊,身体栽栽歪歪向自己靠近,面目狰狞却仍带着笑意,半人半鬼的自己还在说话,声音极尖,“我这样笑,你还觉得假吗?”
木槿看着自己在身前腐化成一团腐肉,只剩下止不住的恶心。
腹腔的冲击把木槿从床上唤醒,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木槿睁眼去看,竟然吐的是血块。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江皖俯身轻拍木槿的背帮着她顺气,“鬼医说你是气血凝结,吐出来就好了,姐姐还想吐吗?”
木槿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江皖是真是假。眼神中满是戒备。
“姐姐,你还好吗?我不该和你吵架的,不吵架你就不会晕倒了?”
木槿有些迷糊,身体有些摇晃,江皖连忙坐到木槿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继续帮她顺气。
木槿感受到了江皖身上的温度,睁眼去看,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被抽干力气的木槿靠在江皖身上。
“姐姐一直在做噩梦,一直在叫我。”
木槿不说话,梦里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恐惧依旧在。
“姐姐?”
木槿仍旧将信将疑,转过身抱住江皖,江皖一怔,然后回应了一个更紧的拥抱,“姐姐别怕,我在呢。”
木槿摩挲着江皖的背,江皖也回应着温柔。
“别走……别离开。”木槿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自己说的。
江皖显然也没想到木槿会这样说,今天的木槿可怜极了,好像一碰就会碎掉,江皖温柔地轻抚她,“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江皖等木槿好一些,便扶着她躺下。木槿的困意再次袭来,但手依旧死死攥着江皖,江皖便躺在她身边,好似感受到江皖的气息,木槿终于安心了。
“姐姐别怕,我在呢,一直在呢。”
木槿梦见了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她和江皖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感受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