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鬼差叩门
江皖得到了成为临时鬼差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敲门。
“只是这样？”江皖难以置信地看向木槿，“只是敲门。”江皖想着，这任务过于简单了，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怎么着都得见个鬼什么的才行吧。
“是叩门。”木槿严肃地说。
“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
“谁都能敲门，但鬼差的叩门不一样，它传递地府的信息。”
江皖虽然对这样的任务感到疑惑，但好歹接到活了，终于能以鬼差的身份出门了，无论做什么，总归是迈出了第一步。
出门前，江皖特意去看了一眼自己在屋中养的木槿花，花开得很好。木槿在身后看着她，以为她会折下一朵花作为护身符，但江皖只是完成了每日浇水的任务。而后打开柜子，拿出一个香囊放在身上。
看江皖没有折花儿，木槿提醒道：“虽然是叩门的任务，但还是需要带上防身的东西的。”
“我带了。”江皖打开香囊给木槿看。
原来是将花儿制成了香囊。木槿笑了笑，这江皖倒有些小聪明。
“还有一些花儿，我拿去制香了，等过几天就能取了，到时候放在香炉里面，只要回家就能闻到，这样是不是更好？”江皖一本正经地仰着头等着木槿的夸奖。
木槿偏不遂江皖的愿，只带着笑意出门。
今天她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木槿看了一眼手上的任务单，今日要去的地方不少。
“真的只是叩门？”江皖依旧有些不甘心。
“真的。你要好好学。”
一个敲门还要学？地府鬼差是人员过剩了吧？
木槿眼中的北城，横向九户，纵向九户，八十一户为一巷。共四十九巷，每巷之间要走一个时辰。因为木槿只能看见这些，所以她们任务也只在能看见的范围。
木槿所在的是第九巷。她们要去的第一户，在第十巷。走到古宅门口的时候，江皖看见这户人间散发出的一道黄色的光，在没有鬼瞳之前，她是看不见的。
“黄色的光表示这家主人多半是因为钱财而死的，因为钱自杀或者被杀。”木槿说道，然后拿出一张纸，让江皖看，“你看看这纸上的字迹，是不是能看懂了？”
江皖接过纸，之前的鬼画符果然能看懂了，纸上面写着六个字，‘吴峥，北城新户。’
木槿解释道：“这人在地府整整二百年了，今日从东城搬到北城的。看来是晋升了，因为纸上写着是新户，而不是富户。”
江皖默默记住。
“我们今天叩门是算是一种迎新仪式，恭祝乔迁和晋升之喜。”木槿说。
“这真是好事儿。我需要怎么做呢？直接敲门？”
“是叩门。”
“好好好，叩门叩门。”
木槿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江皖说道：“你将这张放在你手掌之中燃尽，然后再去叩门。”
“啊？”江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便按照木槿的话照做，将纸张折起来，轻吹火折子，将纸张点燃，而后放在手掌之上，最开始江皖依旧残留着活着的时候的肌肉记忆，但后来发现手掌之上完全没有灼烧感，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待信燃尽，江皖的手掌之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印记。
“去叩门吧，只叩一下，千万不能多叩。”木槿说。
江皖走至古宅前，只叩一下，江皖耳中不断回荡的是钟声。是一声极长的钟声，而后见到屋内的黄光不断摇曳。江皖还特意侧耳听了听，屋内并没有响应，也没有要来开门的意思。
“我们走吧。”木槿已经开始看下一户的地点了。
“这就完了？”江皖追问。
“完了。”木槿转身离开。
“这也……”
木槿替江皖说道：“太简单了。对吧？”
“对啊。”
“简单就对了，地府杜绝鬼差之间的拜访，即使晋升也没有人来道贺，一声叩门，算是地府给这些人一些小小的奖励罢了。”
江皖暗道这地府当真容不下一丝丝人情，熬了200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北城，也只能听一声叩门。
她们远离古宅，江皖耳中的钟声已经消失，江皖回头去看，黄光也消散了，江皖感到掌中有些痒，仔细去看，掌中的痕迹也随之消失。
待她们快要转出第十巷，江皖再次回头，她竟完全忘记了刚才叩的是哪一户的门，明明只有九户，怎么一转身就忘了呢？江皖想要再看看，巷子里竟飘来一阵大风。
“往前走，别再回头了。”木槿提醒道。
江皖连忙跟上，不敢再回头。
等她们远离了第十巷，木槿才作解释：“鬼差的任务只是任务，不是人情，不需要见面，不需要感谢，更不需要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怎么来的，都不重要。所以都是转身即忘。那些颜色，也只在鬼差执行任务的时候才能看见。”
江皖有些好奇，“要是我刚刚一直站在门口呢？”
“即使他开了门也看不见你。”
第二户，在十二巷。
屋子里面散发的是一道红色光。
江皖已经拿出火折子准备了，但木槿只是拿出一封信递给江皖，“放下信就走吧。”
江皖看了一眼信问道：“这信不用燃尽吗？”
“这是地府鬼差之间往来的通信，不需要燃尽。”
“地府不是不允许鬼差之间交往吗？”
“地府规定，不同城才可以通信。每人每年最多三次。”
江皖心想，跨城每年只能通信三次，这样的人情，想来也很难持续太久，地府还真是无情呢。
“花婆婆她？”
“土地庙寄信和鬼医收信不受通信限制。”
江皖大喜，“太好了！”
木槿莞尔一笑，“有什么可好的？土地庙不受限制，但你只能回三封啊。”
江皖撇撇嘴表示有些不满，“我们还需要当信使啊？”
木槿一本正经地说：“是你需要。今天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江皖见木槿一脸傲娇，便连忙顺着她的话说：“对对对，是我的任务。这怎么可能是准三司的任务呢。”
木槿听江皖叫自己准三司，心情大好，也顺便解答了江皖的疑问，“鬼差只有任务，没有固定的身份。如果运气好，还能当几天财神呢。这户人家不好惹，你快去叩门，送完信，我们就走吧。”
“什么叫不好惹？”江皖往后退了两步，打算等木槿说完再行动。
“红色的光多为枉死或者是为情所困自杀的，你觉得这样的鬼好惹吗？”
江皖连忙摇头。江皖叩了三下门，放下信，便和木槿离去。
第三户，仍旧在第十二巷。
木槿暗道，江皖一来不仅能听见五声叩门，现在还能让江皖作为鬼差完成五声叩门，五声叩门的任务太少见了，还能被江皖赶上。
这一户的人家散发的光是一种诡异的黑，这里冷飕飕的，江皖在门外汗毛直立。“这怎么是黑色的啊？”
“这户主人是因为恶病死的，或者……”木槿看了一眼江皖，“或者是郁郁而终。”
“哦……”江皖看木槿说郁郁而终的时候眼中有一丝怜悯，瞬间让江皖也有些感慨，再次看向这座古宅，好像也没有那么渗人了，“我需要做什么呢？”
木槿拿出一根蜡烛，交给江皖，“点燃这根蜡烛，立在他的门口。”
江皖照做。点燃蜡烛，而后放在门前，而后发现这支蜡烛竟然在随风摇曳，地府有风但从不会影响蜡烛的啊。“这烛火怎么会摇啊？”
“这是人间的蜡烛。”
“人间的蜡烛？”
“地府的烛光迎接亡故的故人。而人间的烛光在地府摇曳，是人间的执念入了地府。执念生根在亡者身上，得以能在地府造梦。”
江皖一听便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再次抬头看向这户人家，“他还在被人间念着啊……”
“是富户。”
“富户……但还是死了啊。”
“死生有命。”
“他也会和家人在湖边相见吗？”
木槿摇摇头，“他会进入生者的梦，生者的执念在哪里，他就会去哪里。”木槿把写着姓氏、时辰与地点的信封交给江皖，“放下信，叩五下门，然后用指尖捻灭蜡烛。”
江皖走到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烛光，在黑色的宅子外显得更加明亮，江皖轻轻地敲门，然后后退，最后捻灭蜡烛。指尖有着灼烧感。捻灭人间的蜡烛，手是会痛的。
三户人家下来，江皖已经走了很久了，幸而最后一户人家就在第九巷，江皖想着忙完就可以回家了。但木槿却拉着江皖先回来，让江皖同自己一样换了一身黑衣。而后前往最后一家。
这一家是灰色的光。
“灰色的，就是大限已至，等待转世，这是他在地府的最后三天了。”木槿拿出宅子主人的名牌递给江皖，“将这个名牌在他大门口燃尽，再去叩九次门，一定要慢慢地，轻轻地叩，因为最后这三天，他的耳边会一直有着九声叩门声幻化成的钟声，所以…轻一些。”
江皖又想起了老祖宗，这灰色的光，她总像是见过的，准确地说今天这些光，她好像都见过，应该就是自己丧失的那一段关于恶狗岭的记忆，至于具体是什么，江皖始终想不起来。
“当时送我家老祖宗离开的鬼差，也会温柔地叩门吗？”
木槿没有回答。
宅门口的火焰燃尽了宅子主人的名牌。木槿和江皖等到火完全熄灭一同离去。
一声叩门迎新鬼。
三声叩门信使来。
五声叩门生者梦。
七声叩门鬼差聚。
九声叩门送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