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造梦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财神站在门口。
“又发工资了?”江皖想着地府也不错啊,按时发工资,还派人来送。
木槿看见财神爷的脸色不大好看。
“大人,中元节快乐。”财神爷笑呵呵地说。
木槿回了一句,“财神爷中元节快乐。”
财神爷将一个小红包递给木槿,“这是额外的津贴,就是……”
“我知道了。”木槿并不想听财神爷的安慰,就这点津贴,估计是最低的了。
“不管多少,都是一份心意。”财神爷说。
“谢谢你送来。江皖,你回屋里把上次那壶灵溪酒拿出来。”
“真的不用了。”财神仍在推辞。
“过节还劳烦你来送津贴,我送壶酒是应该的。请您千万别推辞了。”
听木槿这样说,财神也不好再推辞,接过江皖递过来的酒就走了。
木槿拿到津贴之后反倒心情不好了,江皖也不敢追问,只悄悄地跟在木槿身后,江皖看木槿走进屋,将那一份津贴放进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盒子发呆。
“姐姐?”
木槿回过身来,又将盒子放回原处。似乎是不想让江皖有机会开口询问,便说起另一件事儿,“你拿出来的是哪一壶酒?”
江皖当然知道木槿是故意的,但也适时放弃了询问的想法,“是新的那一壶酒。”
叩门声再度响起,这有规律的叩门声,江皖正要去开门,被木槿示意别动。木槿静静地听叩门声,确认是鬼差的叩门,不是客人,而是传递信息。
五声?是五声叩门吗?木槿还从未听过五声叩门,想来这叩门声是关于江皖的,木槿望向江皖,心中五味杂陈。
“姐姐,不用去开门吗?”
“你去沐浴更衣吧。”
“啊?”
“去吧,好好地打扮一下。”
“我?”江皖一头雾水,“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又要去哪里,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木槿点点头,“是,是很重要的人,只能今天见。”
江皖忍住满腹疑问,走回自己的屋子。
木槿看江皖不断地往屋里搬一桶又一桶的热水,便独自开门,将放在门口的信封拿进来,拆开信封,第一张纸上果不其然上面写了一个“张”字。
第二张纸上写了“寅时一刻,湖边。”木槿算了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江皖梳妆完毕又回到木槿房间,便敲门进屋。发现木槿正在折纸船。木槿抬抬头看了一眼江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穿得很整齐。
“过来坐。”木槿示意江皖过来,看江皖坐下后说:“人间啊,也会有执念,与地府一样。”
江皖不明所以。
“但很多执念都是不可能实现的,长期陷进这种执念里对人并不好。尤其是这种执念和亡者有关。”
江皖似懂非懂。
木槿折的这几只纸船都不是很满意,便又开始折新的,比之前的几个都大一些。
“我来帮你折吧。”江皖说。
木槿摇摇头,“你折不了这个。”
江皖只能将纸放下。
木槿再次开口:“你知道,我们这里也会有人误入的。”
“这里?北城?人会误入北城吗?”
“是误入地府。”木槿今天折的纸船都不好,说话期间又废掉一个,只能再次重折。
“怎么会误入地府?”
“执念啊。一种对亡者的执念,还有就是不小心梦到了。”
“不小心?什么意思?”
“一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梦到地府,有时也会误入北城。”
“他们能看见北城?”
“他们只能看见破败的古宅,看不见人,醒来之后也许会忘记,也许把它当成一场噩梦,对他们不会有太多的影响,但若是日有所思梦见的,可能会有一些影响。”
“不好的影响?”
“也不能这样说,这种影响和地府的气运一样,我们左右不了的。”
“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些?”
木槿终于折出来一个看得过去的纸船,拿着纸船问江皖,“我这个折得怎么样?”
江皖看了一眼,“挺好的,棱角分明。”
“够不够大?”
“够了吧。”
木槿对这只纸船也算是满意了,因为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木槿又拿出一些颜料问道:“你说这船涂什么颜色好看一些?”
江皖看了一眼桌上的颜料,太花哨了,都不太合适,“棕色的就行吧,其他的看上去有点奇怪。”
木槿也是这样想的,最终选了棕色,极为细致地涂上。
“江皖。”
“嗯?”
木槿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轻叹一口气,喃喃着说:“今天…好好地看一眼吧。”
但这句话江皖没有听清,“姐姐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该出发了。”
木槿带着江皖走至最近的一块水域,将自己折的纸船放入水中,水中的纸船竟不随水流动,木槿拿出一把小刀,划伤自己的手,将血滴在纸船上,江皖这才发现,木槿的血竟不是红色的,而是偏粉色。
“江皖过来。”
江皖走近蹲在木槿身边。
“伸手。”
江皖伸手后,木槿也划伤了江皖,将她的血滴入纸船中,江皖以为自己的血和木槿是一样的,但她的血是红色的,跟人一样。
江皖看见刚刚的纸船变成了一艘小船。
“这是?”
“你母亲是姓张吗?”木槿问。
江皖听见木槿说母亲的姓氏顿时有些发慌,她可不想在地府看见家人,语气瞬间变得急躁,“什么意思?”
“你放心,她不是真来了,而是入梦了。”
“入梦?”
“她在梦中误入了地府,现在正在水域的另一边,你可以借此去看看她,至于你要不要和她说话,你要自己做选择,我只能说,尽量不要让她对这里产生太多的执念,人如果总梦见地府的人事物,对他们肯定有影响。”
江皖看着船发呆,她真的很想念母亲,但这种思念放在地府就成了一种恐惧,她惧怕会有重逢的一天。
木槿看到江皖迟迟不动,轻声劝道:“误入…也是一种恩赐,我在地府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造梦,可以…可以去看看的。”
江皖只想到自己小学的时候,因为瘦小时常被欺负,母亲每一次都强硬地带着自己讨公道,必须分出对与错。又想起上了初中,自己的脑袋就像是瞬间不够用了,一点儿也学不进去,成绩不好是常事儿,但母亲从未责怪过,也没有强制自己去一些学习机构,母亲常说,你如果自己想报班我们随时去,但要是你不想,我们就慢慢来……再后来,自己就生病了……
一想到生病,江皖又开始头疼,再一次蔓延全身。
“你怎么了江皖?”木槿忙扶住江皖。
“姐姐……我母亲可以不来这里吗?”江皖觉得自己甚是可笑,一个鬼竟然如此惧怕死亡。
木槿只是扶着江皖。
江皖忍着头疼整理自己的衣服,“姐姐,我的头发用不用重新盘一下。”
木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很好了。”
“这船会跟随着你的心。”木槿说。
江皖最终上了船,船依旧不用自己划,它自然而然飘向目的地,木槿站在岸边看着船远去。
江皖等待着……
远远地,她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当看见母亲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船离母亲越来越近,江皖认出了这里,是日月湖。
应该是江皖考上高中的那一年,他们一家人一起来过一次日月湖游玩。母亲误入地府,回忆中的映射居然是日月湖。江皖自然知道,母亲为何会梦见这里,当时,就是她和母亲同一艘船,母亲一直笑着看着江皖和另一艘船上的姐姐嬉笑。
“我们家小皖啊,一转眼就成大姑娘了。”母亲眼中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后来,江皖从父亲那里得知,母亲晕船,那一天是强打精神和自己上船的。母亲伪装得很好,江皖完全看不出来母亲的不自在。江皖看不清母亲的样子,但从身影上能看出来,母亲苍老了许多。
江皖又不禁想起,她们住在日月湖附近的酒店,玩累了的江皖睡着了,半睡半醒间看见母亲坐在床边给自己扇扇子。
“妈,有空调。”
“这个天气容易感冒”
更靠近岸边了,江皖迅速将自己的泪擦干,想着母亲当时的笑脸,学着她笑着。
母亲似乎听见了船靠近的声音,适时转身,一眼就看见了江皖。母亲笑着向江皖招手,江皖也笑着回应。
母亲的笑容中多了些许沧桑,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更重了些。
“你慢点划!”母亲站在岸边的台阶上嘱咐着。
“妈……”江皖忍住泪水,现在必须笑。
“你这孩子怎么划那么远啊?”虽然有些埋怨的语气,但掩盖不了爱。
“妈……”江皖在心里埋怨自己想不出别的话。
“慢点,不着急。”母亲摆摆手,“注意安全啊。”
“妈……”
船越来越近,但却在离台阶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皖开心吗?”
江皖点点头,她记得木槿的话,她不想母亲对这里的自己产生太多的留恋,船就停在这里吧。
“妈妈陪你吧?”妈妈看了一眼尚有一些距离的船说道。
江皖想起母亲晕船,之前是自己不懂事儿,看不穿母亲,现在看着母亲的举动更加难过,明明就很怕啊。
江皖摇摇头。
“妈妈陪你吧?”母亲仍是不肯放弃。
船随人心,船竟开始后退。可岸边的母亲没有发现不妥,这就是梦啊。
江皖笑了笑,朝着岸边摆摆手,压制住哽咽说:“妈,这一次,我自己玩吧。”
“妈妈陪着你吧,太危险了。”
江皖开始撒娇,“我想自己玩嘛。”
母亲也笑了笑,站在岸边挥手,“注意安全。”
“妈,放心吧。我走啦。”
随着周围的景色变化,岸边的母亲越来越模糊,梦快消失了,江皖坚持到了最后一秒,直到最后她都是笑着的,笑着越划越远,笑着与母亲在梦中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