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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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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皖的临时工作申请通过了,木槿惊讶于通过时间的短暂,想着地府说着人员过剩,其实说的是鬼差老龄化,已临近大限的又没有晋升指望的鬼差消极怠工导致的。现在才如此快速通过临时审核,不管最后能不能通过,先拉着新人干活。木槿暗道可笑,既然如此还安排什么考试呢?还按部就班过站做什么?直接选人就行了,这样自己也省得纠结江皖是否能留下这样的问题。

    “姐姐怎么又皱眉呢?”说话间,江皖已经走到了木槿身边。

    木槿看着她,一转眼江皖已经来地府半年了,这半年江皖变化很大,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眼中有太多忧思,时常焦虑不安忧心忡忡,自从大病一场好似变了一个人。总是笑着,想起家人的时候还是爱哭,但毕竟才半年,若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江皖这人也显得有些可怕了。木槿试图了解过她转变的原因,但始终摸不着门路,只能静待。她最疑惑的是自杀而死和胃病而死的区别竟能让江皖的性格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怀疑是五藏神在离开前给江皖编造了这个善意的谎言,让她可以在地府过得好一些,但五藏神已经散了,这个疑惑或许再也没有人能解答了。

    “姐姐?”江皖在木槿眼前摆摆手。

    木槿回过神儿来,“今天可以做衣服了,你还是只要衬衫吗?”

    江皖点点头,她还是喜欢这种简洁的衣服。

    木槿看她这一身打扮也算是看顺眼了,便写信给裁缝店,让她按之前的尺寸再做一套。

    “姐姐不要总是皱眉,这样不好看。”

    木槿反问:“总哭就好看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是新的一天,木槿开始庆幸,病鬼和夜行灯没有带走江皖,但这种庆幸转瞬即逝,木槿不敢想,不敢想漫漫长路不过刚刚开始,每一站都有风险。

    自从江皖的临时申请过了,木槿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江皖问她,她也只说在看成为临时鬼差的注意事项。新衣服做好的第二天,是江皖要去办理临时鬼差身份的日子。木槿一反常态,换了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上是丝线绣的竹子若隐若现。

    “姐姐穿黑色好酷啊。”

    木槿今日明显有些不安,对江皖的话充耳不闻,一直往前走。

    江皖经过这半年,已经习惯了地府这种原始的交通方式,不出城几乎全部靠双腿,走个一天半天的太正常了。但这次去的地方明显更远,天气转凉的时候,木槿已经寻到了一家客栈留宿,凭借着木牌子得到了一间房,但江皖没有独自开房间的资格,只能和木槿挤着。好在店家算是通人情,多给了两床被子。江皖将被子铺在地上。木槿今天的话很少,几乎就是疲于赶路的状态,不多时就入睡了,只留下江皖辗转反侧,地实在太硬,自己也不好意思跟木槿去挤着,而且自从出了门木槿就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的,现在在一个密闭空间更能感受到木槿仿佛连气息都很紧张,这种气息会传染,江皖也不自觉地紧张,大气都不敢喘。胡乱地睡了一觉就继续赶路。

    又是一天的路程,天渐暗的时候,木槿停住了脚步。

    “到了?”江皖有所疑问极为正常,因为她抬头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家酒肆,门口还飘着“酒”的旗子。

    “到了。”木槿的声音闷闷的。

    “这儿?”江皖实在不敢相信,鬼差临时证件的办理处竟然是在一个酒馆里,而且这酒馆应该是北城最穷的吧?门面破损得严重,就连台基和台阶都已经凹凸不平了,显然是很多人来过。

    “跟紧我。”木槿说,然后深吸一口气才往里面走。

    江皖连忙跟上木槿,她没见过如此紧张的木槿,现在一步都不敢落下。进入前厅,前厅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酒鬼,江皖很是奇怪,这酒气又不像是酒气,酒气中混杂着很多种独特的味道,像是身体里发出的味道,江皖形容不出那种气味,是肌肤和骨骼摩擦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很是奇怪,这味道竟然并不难闻。

    穿过前厅,是一个极长的长廊,江皖能听到风声,风声细长有些刺耳,江皖默默地跟在木槿身后。

    来到正厅,厅上放着长长的红木条案。案板上放着笔墨纸砚,除此之外桌上只有一个未燃的香炉,条案两侧对方放着两把交椅。条案的右侧放着一个小火炉,木槿走到椅边坐下,江皖站在她身边。木槿看着客人这一侧,有一张空白的名帖,便将自己和江皖的名字写上,然后投入火炉之中。

    不多时,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等到了门口,江皖侧过头看,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显然是主事人,身着米色曲裾深衣,腰间环佩,步伐轻盈。妆容极淡,面容姣好。

    “来了?木槿。”女人看向木槿。

    木槿不认识她,只是起身见礼。

    女人看了一眼江皖,脸色微微一变,女人坐在木槿对面。盯着木槿的眼睛问:“关于临时鬼差的规定,你都已经清楚了吗?”

    木槿点点头说道:“清楚了。”

    江皖站在旁边不敢插嘴,心想不是带自己来办理证件吗?怎么是木槿一直坐在那里,但自从坐定,木槿的紧张消减了许多,眼神也变得坚定。

    女人看了看江皖,有些迟疑再次问木槿,“你确定你看过了,很疼很疼的。”女人说起疼的时候,不禁蹙眉,试图用自己的表情劝退木槿。

    木槿淡然回答:“虽然没试过,但也听说一些,我心里有数,谢谢提醒。”

    女人的眼睛再次落在江皖身上问道:“你为什么想做临时鬼差?”

    江皖如实回答:“为了家人。”

    女人面露不屑,语气带着些许轻蔑,“为了家人还自……”

    女人自杀的杀字,被木槿堵住,“开始吧。不必问了。”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隐藏着肃杀之意。

    “真的确定?”女人再次发问。

    “确定。”

    女人一脸赞赏,这种期待,在地府可是越来越少了。而且是发生在准三司身上就更少,一般快成为准三司的人都性情淡漠,早已不期待着能有新人度过十三站,更何况是提拔一个临时鬼差。女人从怀中拿出两片香片,放入香炉之中,而后再次起身,离开正厅前不忘说一句:“我拿东西回来前,你还有得选,真的很疼的。”

    木槿只是坐着未曾答话。

    等女人的脚步消失,江皖才俯身关切地问道:“她在说什么啊?”

    木槿只说:“一会儿,你出去。”

    江皖摇头,“我就在这!”

    “那你答应我,不许哭,不许吵闹。”

    “可是……”

    “再说一句立刻出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木槿的语气依旧冷淡。

    女人再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木质托盘,女人将托盘放在条案上,江皖得以看清托盘上的物品,两条布条,一条白色,一条蓝色。一个小瓷罐,一个酒壶,两个杯子。

    “我可动手了?”女人说。

    木槿的回应从容不迫,“好。”

    女人看向江皖,“命真好啊,死了还有人疼。”

    江皖不明其意。只隐隐然感受到危险。

    女人拿着小瓷瓶靠近木槿的时候,江皖下意识地挡在前面,木槿在后面拍拍她,示意她让开,女人的嘴不肯饶人,“都提出这样的要求了,还装好人呢?在我这儿演姐妹情深呢?”

    江皖想还嘴,但却不知从何处开始反驳,因为今天的一切她都不知全貌。

    “她不知道。”木槿替江皖回答道。

    女人讥笑,“还真是姐妹情深呢。”然后轻轻推了一下江皖,“让开,不然她更难受。”一听见木槿要受苦,江皖只能让开。站到木槿的另一侧。

    女人站在木槿身边俯身,再次看了一眼木槿的眼睛,盯着她的眼角,看好之后打开小瓷罐,指尖在罐口接出来一个散发出荧光的小虫,女人将手指放在木槿的眼角,小虫迅速爬进木槿的眼睛,然后一个又一个小虫从小罐子里爬出来,通过女人的手指全都爬进了木槿的眼睛里。

    木槿的手死死扣着椅子的扶手,她能感觉到,那些小虫在眼球一周绕圈,她能感受到,每一个小虫爬过眼球上的疼痛,似是一根一根细尖的针一点一点刺入,加深,再贯穿前瞬间拔出,如此反复……

    木槿咬住自己的唇,不想发出一点声音,她才不想让这女人看笑话呢!

    江皖一直盯着木槿,将自己的手放在木槿手里,“姐姐,你握着我吧!”江皖的语气颤抖,但忍住了眼泪,她记得木槿的话,不能给她丢人。

    小虫啃食的血液与筋络让它们开始聚合,很快就和眼球一般大了,它们在里面推动着眼球往外,似乎想将眼球推出眼眶,江皖看不见小虫的活动,但能看见木槿眼球不断肿胀,布满血色。

    木槿终于低沉地从齿间发出声音,额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额上和手上青筋也变得分明起来。

    江皖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红着眼睛看向女人,倔强地不肯流泪。看向女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憎恨,真想杀人啊。

    女人读懂了江皖眼里的杀气,但语气里仍是讥讽:“你这样看着我干吗?让她受苦的是你,可不是我呢。是你的贪心让她受苦,谁让你没有过关就想做鬼差呢?怎么?就你有家人?”

    江皖无从反驳,哑口无言。

    “江皖,别听她的!”木槿的声音已经因为疼痛变得沙哑了,她扣住江皖的手。

    江皖任由她握着,甚至希望她能通过这种方式将疼痛分给自己一些,但那些小虫已经迅速繁衍成势,另一队小虫已经爬向另一只眼球了。双瞳的痛感同时传来,眼球的疼痛蔓延到头,头上所有的经络都在阵痛。

    看见木槿如此痛苦,江皖只能再次看向女人,硬生生压下怒火,变为恳求,一个字一字字说:“这个……还要多久?”

    女人先看了一眼木槿,整个眼睛已经充血完全看不见黑瞳了。而后看向江皖指了指香炉,“你让那香炉发散得快些。”

    江皖俯身观察香炉,然后顺着香炉外面的花纹轻轻扇起来,香气果然发散了,但木槿却更痛了。小虫以眉心为中心,形成两个对角线,呈剪刀状,不断挤压着眼球。

    江皖看着木槿更加痛苦,看向女人怒吼道:“这香炉不是止疼的吗!”

    女人的回答更加漫不经心,“我从来没说这香是止疼的啊……”然后不忘轻笑一声才说:“这香是为了让那些小虫更活跃的。”

    “你!”

    江皖想放下香炉,此时女人开了口:“你还是继续扇吧,这样能快速结束她的痛苦。”

    江皖听懂了,便继续扇香炉中的香,不敢太轻,也不敢太用力,手颤抖着控制着分寸。女人冷眼旁观。

    在木槿疼到失去意识之前,小虫开始对眼球发起最后的冲击,血腥味传来。血泪从眼球中间渗出。

    “低头!”女人拿着酒杯到木槿眼前,“不要让血流出来,而是让它从眼球中间滴出来。”

    木槿使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抬头,拼命睁开眼睛,但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用手去摸酒杯的位置,顺便紧握女人的手,将杯子固定,她听见了第一滴血泪落进杯子的声音,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够了吧?”江皖看着已经装满杯子三分之一的血泪哽咽颤抖着说道。

    女人将杯子拿过来看一眼,然后从怀中拿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小小的药丸,放入酒壶之中,稍作摇晃,倒入装着血泪的杯子中。

    “喝下去。”女人命令江皖。

    江皖稍有迟疑,女人便催促,“你不马上喝,她还要再经历一次。”

    江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但喉咙中一种强烈的灼烧感,让她感觉一股明火,就要从喉咙中迸发出来。

    女人又在空酒杯上倒了一杯酒说:“让你家大人喝下去。”

    江皖接过酒杯,放在木槿嘴边,木槿轻轻仰着头喝了进去。

    女人将刚刚放出小虫的小瓷瓶放到木槿眼边,那些小虫陆续从眼角爬出,已经不是进去时的荧光,而是带着血在眼角走出一条血线……

    木槿已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疼得说不出话了,女人将剩下的酒倒在两块布条上,将白色的布条给木槿蒙在眼睛上,将另一块蓝色的布条放在木槿手上,在木槿耳边说:“等她看不见了,给她蒙上这个。”

    木槿轻轻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清了。

    江皖喉咙里的灼烧感还在持续,在完全失声之前问道:“她会瞎吗?”

    女人摇摇头,“地府可不傻,不会为了一个小新人拿走准三司的眼睛的。只是取了她一点点鬼瞳。”

    “为什么?”江皖一边轻抚木槿的背一边问。

    女人说:“临时鬼差本就违背地府之道,一个未走完十三站的人,是不能开“鬼瞳”的,但你硬要成为鬼差,就不能没有这双眼睛,所以只能由你家大人替你遭这份罪了。”

    “凭什么!”江皖说,明明是她自己想做的,为什么要让木槿受苦!

    女人仍是冷淡的语气,轻哼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应该付出代价喽?”

    “是!”

    女人笑出声来,满脸不屑与鄙夷,“真可笑了,你有什么啊?你拿什么来付出代价啊?就凭你成为富户的那点钱?别在地府讲这种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江皖沉默,再一次哑口无言。

    女人扫了一眼木槿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

    江皖看着木槿,满眼心疼,“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下吗?”

    女人态度坚决,“不能。”

    江皖还要再说木槿就轻轻握了一下江皖的小指,江皖凑近木槿,木槿气息微弱,几次张口都没有发出声音,但江皖好似意识到木槿想说什么了,“姐姐是想说‘走’吗?”

    木槿微微点头,然后轻轻喘气,反复几次后,竟挣扎着起身,江皖紧紧地扶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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