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拍书
送走老祖宗后，江皖依旧每天搬着一堆书到她的门口燃尽，木槿总是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后来，江皖带着那盏灯笼回来，里面的火焰已经熄灭了，证明已经到时间了，明天就是大考的日子。即使灯笼已经熄灭了，江皖仍是将它妥善保管。
“希望我弟弟能考上。”江皖对着灯笼轻轻地说道。走到院子，在木槿身边坐下，看着今晚的北城灯火通明，“大家能等到结果吗？”
“不能，这是人间的事情，怎么能随意窥探。”
江皖并不意外，她相信他弟弟能考上的。
“要不要买下你老祖宗的房子，凭你们的关系，地府收的房价或许会低些。”木槿试探性地问道。对于江皖答案，她有些忐忑，但依然装作漫不经心。
江皖看向木槿，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姐，我可以不走吗？”
木槿看她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让她搬走了？只是问她要不要买房子而已。
“不让我搬走就好！”江皖瞬间转悲为喜。木槿只笑她情绪化。
老祖宗走后的第七天，江皖来到老祖宗的门前，地府没有祭奠的香火，她只能来祖宗门前站一站，算是送了头七。纵使知道人间的规则，在这里不适用，但好歹算是一份心意，希望老祖宗能知道，有人记得她。
因为近期来地府报道的游魂激增，所以地府各地城隍协同发布通告，所有“过站”考试都暂停，等游魂上路了再恢复考试，江皖听到木槿转述完这告示的内容，心里竟放松了很多，每过一站她都能感受身体和脑子的双重打压，但转念一想，想到自己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为家人攒气运，又觉得有些失落。所以旧事重提。“你本子上记录的我做的事情虽然等我成了鬼差才能转化，但求你多带我做些事情吧。”江皖态度诚恳，一边说一边给木槿深深地鞠了一躬。
木槿心有顾虑，“你体质太差了，怕你吃不消，而且就算你做得再多，要是不能通过十三站也都是白做。”
“我不怕白做！”江皖语气坚定。
这一次木槿不像上次那么强硬果断，而是说是考虑，江皖便每隔一两天就去找木槿，木槿说现在她的主要工作还是在十三站轮值疏散游魂，再等一等，等到有其他的事情的时候再带江皖出门，江皖见她算是妥协了，便不再絮叨。
江皖在不久后就接到了自己的任务，但不是地府的任务，而是木槿的，这一天是地府一个月一次拍书的日子，因为上次烧书，木槿腾出了很多地方，想趁着这次进货，但每个人最多只能拍下七本书，便拉着江皖一起去，她没有正式身份，但也有三本的限额。江皖一直为烧了木槿的书感到愧疚，现在终于能补偿了，必须跟着去。
拍书现场有大概十排椅子，每排有大概十来个人，几乎座无虚席。上方小台子上站着一个男人，手拿着拍卖锤，开场后先是宣读规则。
“本次一共将会拍出四十九本书，每本书每个人最多只能叫价三次。价高者得。落锤直接成交，不赊不拖不欠，立即付钱。”
规则听起来很简单，而且避免了一直恶意加价的可能性，毕竟每个人只能叫价三次，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木槿正襟危坐，誓要拿下最高限额七本书，江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手里握着牌子等待着，满脸也写着志在必得，但显然，江皖小看了这群鬼的鬼心思。
第一本书，写于八十年代，写的是当时的男欢女爱，大概十五万字。起价一百万。
江皖可不傻，三次机会不能白白浪费，便想等着别人先叫价，等别人消耗更多的举牌次数，她再下手。但木槿已经摸清了这里面的套路，断定大家必然都要等后面的书，她坚定举牌，果然没有人叫价，最后成交价一百一十万。
江皖不甘心，等待着第二本书。
第二本书，写于七十年代，写的是关于孟婆的风流韵事。五万字。起价一百万。
江皖学着木槿率先举牌，此后经历四次加价，江皖再次举牌的时候已经变成五百万了。江皖想这价格已经很高了，自己手上还握有一次加价的机会，这一次肯定拿下！当书的价格到六百万的时候，江皖计算几个现在竞争对手的次数几乎都用完了，所以再次举牌，眼见上面的人已经开始倒数了，一个从未举牌的人举了牌。江皖再次与书失之交臂。但木槿的表情很轻松，显然这本书并不是她想要的。
第三本书，写于唐代，描写官员的生活，七万字，是孤本，起价三百万。
江皖瞟了一眼木槿，果然见木槿将牌子握在手里，心想一定要拍下木槿想要的这一本，但不着急举牌，但显然想要这本书的人不止她们，关于这本书，叫价快超过五十次了，每个人都在举牌，价格到五千万的时候，江皖心想这地府的钱真是流水一般，纵使上面给的香火钱都是大票，也不能这么用啊。一本书叫价到五千万还有很多人跃跃欲试，江皖心疼钱，虽说现在是富户，又继承了一笔钱，但也经不住这么花啊，但看着木槿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第一次举牌，然而这场加价没有结束。一个亿这个数字很快就到来了，江皖再次举牌，还是与落锤擦肩而过。三个亿的时候，江皖都不敢举了，怕被一锤定音，但怕什么就来什么。最终成交价三个亿。江皖的心已经在滴血了，但还是强颜欢笑地付钱。木槿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拍卖与叫价，这次来的人多为富户和管理者，加上都有经验，所以拍到三十本的时候，木槿手里也只有三本书，江皖则是拍下三个亿的书之后暂时丧失了举牌的能力。
木槿的脸色有些凝重，这是她拍书路上的滑铁卢！
第四十二本，这本厉害了，是人间上个月最新发布的小说集。十万字。起价三个亿。
江皖一听起拍价，就立刻放弃了，这么高的价格，人间知道吗？明明是抢钱，还硬说要给一本书！但她忽略了地府人员的财力，每次叫价都踩在江皖的心上，十个亿只是开始。听见不断地加价，江皖忽然觉得刚刚三个亿拿下一本书，竟是自己占便宜了！最终木槿被后面一排的几个人坑了，那几个人显然是一起来的，五个人十五次叫价，木槿只有三次，自然败北。
木槿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江皖感受到了自己身边强大的气场，她不会爆炸了吧？她鼻子中憋着一股气，好像一个即将变身的喷火龙。
拍卖临近尾声，很多人已经提前离开了，木槿还在坚守。
第四十七本，是一本女性同人小说，具体写的是谁，没有直接说。七万字，起价两千万。
显然地府这群人不大懂同人的意思，一直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本书的价值，有了前面的高价和部分人的撤退，这本书的叫价并不激烈，最终江皖以两千一百万拍得，江皖看见前面的高价书，再看看自己拍到书的价格，反而觉得经济实惠。
最后一本，是一本百合小说，九万字，起拍价一个亿。
当这本书被介绍完毕，场面有些冷清，大家面面相觑，不理解所谓百合小说的意义，加上前面的厮杀，此时剩下的人已经不再像之前一般热情，但木槿不一样，她依旧拿着牌子，等待着新一轮的叫价。但她问出的话暴露了她的心虚，木槿侧过身轻轻地问江皖，声音极小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什么是百合小说？”
“就是……”江皖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就被木槿瞪了一眼。
“小声些，别被别人听见了！”木槿瞪了一眼之后就放弃了询问，最后一本是什么书不重要，拍下来才重要，一天的拍卖，已经让木槿丧失理智，“不就是一朵百合花吗。倒要看看百合有什么可写的。”
最终木槿以一亿一千万拍得。
两人走出会场，天已经完全黑了，最终战利统计，木槿四本，江皖两本。没有达到木槿的要求，心情自然不好，一路上都没说话，江皖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期间经过北城的赌场，就见到一个男人坐在赌场门口唉声叹气，叹气声扰得人心烦，木槿走过去的时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都死了还哭丧！”
江皖跟在她身后，手心都在出汗，心里庆幸一路上没惹她是极其明智的。
男人是从南城过来赌钱的，没承想全输了，但还没有丧失理智，去招惹不该惹的管理者，只能暂时忍住气，等木槿拿着书走过，男人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拍拍身上的灰起身拦住木槿，木槿眼神冷冽，声音极具震慑，“敢拦我，你想死吗！”
赌鬼连忙退后几步谄媚地说道：“我手里有书！我刚来地府的时候拍的，我用不到，我卖给您吧？”
木槿来了兴趣，“就凭你？”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我真的有！我家的书都得有五十年了，我也不敢骗您啊！这样，明天就在这，我给您带来，行不行？”
木槿答应了，第二天带着江皖一同赴约，男人果然拿出几本书，木槿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果然是前些年高级货。
“你想要多少钱啊？”木槿问。
“一共五本，就买您五个亿怎么样？”
木槿将书递给江皖，自己从怀中拿钱，“成交。以后有书就在这里等我。”木槿的语气像是断定了他还会接着卖书。
江皖觉得木槿没有掌握到降价的精髓，这男人一看就是需要急钱，这个时候不讲价可惜了，但木槿已经将钱给他了，江皖也不再多言。
男人拿到钱就往赌场里面走，等他完全背过身去，木槿轻轻地一挥手，男人的背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数字，写着123，木槿看到数字之后轻哼，都一百多年了还不长记性。
江皖看不见数字，只能看见木槿挥手，回家的路上凑在木槿身边问她是不是给赌鬼施法了？
“施法？施什么法？”
江皖学着木槿的动作，“就这样啊。”
木槿淡淡地说：“这不是施法，是看他还要输多少年。”
“这也能看见？”
“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是准三司。”
江皖似懂非懂，“他还要输多少年？”
“大概三十年吧。”
“啊？”
木槿解释道：“他本来就在受罚，自己心里还没数，硬要赌有什么办法？自作自受！不值得可怜。这是被酆都城惩戒的赌鬼，还死性不改，滥赌成性，所以……”
“所以什么？”江皖很是好奇。
木槿轻笑着说：“所以地府会让他们连输一百五十年。直到他们离开也赢不了！”
晚饭后，江皖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开了门发现是一个财神装扮的鬼差，“你家大人呢？”
江皖下意识地接着回答：“我家大人泡茶呢。”
财神鬼差递过来一个信封、两坛酒并上两个点心盒子说道：“愿你家大人财源广进。”说完就推着装满酒和点心盒子的板车去敲下一家的门了。
江皖将信封拿进来，信封正面写的是木槿的名字，信封的背面是一个火漆印章，印章上面写着什么，江皖看不懂。江皖想摸摸这火漆的材质，轻摸了一下就被冰了一下，很冰很冰，冰到大拇指快要冻断了，江皖连忙叫木槿来拆信，把自己的右手藏在身后，
木槿看完信封里面的东西脸色骤冷，“又缩减开支，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说罢将信封拍在桌子上。一抬头又看见江皖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着，看她一直背着手就问道：“你是不是碰我这信封上面的火漆了？”
江皖看瞒不住加上手指吃痛，只能拿出来，木槿叹气，然后将信封上的火漆撕下来，粘到江皖的大拇指上，没一会儿江皖就不疼了。
“刚才怎么回事儿啊。”
“就应该让你再疼一会儿，治治你这好奇心泛滥的毛病。你说说你没事儿摸我津贴俸禄章子干吗？”
“津贴俸禄？工资啊！”果然没有人不爱钱。江皖承认自己确实庸俗。
“看看你这个见钱眼开的样子，跟那赌鬼的眼神差不多了。”
“嘿嘿。”江皖傻笑着。
木槿笑不出来，这段时间执勤轮值的时间少，还在土地庙待了一个月，虽然有额外的津贴，但也远远不够，房屋的清洁开销，家里这些古董的维护，执勤产生的额外费用，还有越来越贵的生活用品和书，让木槿有了些许危机感，其实这些年攒的钱是够花的，但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让木槿忽然生出一种需要更多钱才能养得起江皖的感觉。
江皖看木槿皱眉，又联想到木槿刚刚的话，多少懂了些，然后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装满了钱，“这个给你。”这些钱显然是江皖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前一阵子太忙了，没有时间静静地和木槿说这件事儿。江皖依旧是笑着。“早就该把钱上交了，在这里吃你的用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木槿不收，自己养个小鬼还要收人家钱，传出去要被人笑死的！
但江皖也不愿意退步，江皖这人对自己认定的事情，非常执拗！
两人就僵在那里，最终木槿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以后过站的间隙带你出门办事，你能赚点临时津贴，我也有管理收入，但我要告诉你啊，要是你走不过十三站，这些工作折算的钱你就用不了，到时这些钱可都是我的了。”
江皖一直点头，“要是我走不了那么远，这些钱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