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土地庙的工作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木槿看着眼前已经吃了两碗饭的江皖问道。
自从醒来，江皖感觉身上舒坦极了，以前的身体是一种虚弱的健康，而现在，健康是从里到外的，精神气很足，吃得好，睡得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吃完饭总要吐出来一些，吐的时候江皖确实很难受，但过一会儿就好了。
对于自己的死亡，江皖一改常态，让木槿摸不着头脑。
“得了胃病死的啊。”江皖对此言之凿凿。
木槿生怕她得了失心疯，一场大病之后记忆完全错乱了，明明是自杀的啊。但木槿也不想多问，反正都死了，深究怎么死的又有什么意义。她只想让江皖尽快度过十三站，现在她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刚刚好。
但耽误了花婆婆的时间还要找回来。她们吃过饭就准备启程去往花婆婆的土地庙，出门前江皖让木槿等一下，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又问木槿能不能借一件她的衣服来穿。木槿欣然答应。
等江皖出来的时候，木槿才发现她身着一片式抹胸搭配短衫，下搭百迭裙，她选了浅黄色，腰间系酢浆草结，没有搭配繁重的饰品。
木槿上下打量她，想起她之前说的话，“不是说只会穿唐代的吗？”
江皖实话实说：“进屋了就会穿了。”
木槿挑眉，思忖着难不成这是五藏神留下的副作用？思虑无果只能带着江皖先去往土地庙。
地府三分陆地七分水，三分陆地其中得有一半都在土地庙。她们来的时候，正赶上风沙最大的时候，狂风吹得两人睁不开眼睛。木槿理解花婆婆为什么要离开，这样的环境，自己恐怕连一百年都撑不到，两人顶着狂风走了几里才走到门前。江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换衣服，要是穿自己的衬衫就方便多了，但刚刚她就是想去换一件衣服，说不出缘由。
花婆婆迎她们进门，看见今天的江皖不禁多看了一眼，轻声问木槿，“你给她换的衣服？”
木槿也低声回复：“她自己穿的。”
江皖也不跟两人攀谈，径直走入土地庙内。花婆婆看向江皖的背影，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待江皖转身与她们对视，熟悉感就消失了。
花婆婆越看江皖越觉得怪，但若是让花婆婆细说哪里怪，花婆婆也说不出所以然。
江皖一进屋就能看见，十数支笔在同时奋笔疾书，江皖倒没有多吃惊，这种事儿她在小说电视剧里见多了。但依旧新奇，所以走到桌旁，看这些笔工作，其中一支笔写道，此人亡于二〇〇七年，尸身沉于枯井，二〇一五年尸身现……
等一下！
江皖眼睛刺痛，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等再次看向通关文牒时，文牒上就又成了鬼画符，一点也看不懂了。
木槿看见通牒笔童都出动了便说道：“看来落下不少工作啊。”
花婆婆算是地府最勤劳的人之一了，最忙的时候，也只是操纵五六只笔童撰写初版的通关文牒，现在笔童全部出动，看来这一个月下来的人不少。
落下的工作仅仅有笔童是不够的，因为笔童没有主观意识，只负责客观地书写亡者生平，但无法将亡者进行分类。这种较为复杂的分类，需要鬼差来完成。
木槿和江皖负责将笔童书写的初步通关文牒进行分类，若是她俩不在，地府也会派遣其他鬼差来此帮忙，最后，再次交给花婆婆核对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再一次核对亡者生平信息，形成最后的通关文牒。其中分类高达数十项，每一项的结尾都需要盖上不同的小章子，所以花婆婆的桌上有大小形状不一的数十个章子。
江皖看不懂地府的文字，所以，她只需要按时间排列通关文牒的顺序就行，但就是这样简单的工作，花婆婆也需要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她站在自己身侧而后拿起一份通关文牒举例。“每个人的文牒有长有短，有厚有薄，但有两页是固定的，即使前面有未书写完的内容，也需要在这两页暂停，再从这两页后面接上。”
花婆婆先将通关文牒翻至第五页，跟江皖指了指上面的日期，这是江皖唯一能看懂的文字，“这是亡者的死亡时间。”
又将文牒翻至第九页，“这是……”
江皖自信满满地答道：“这是亡者通过黄泉路的时间，您是想告诉我，排列顺序是按照通过黄泉的时间来排列，而不是按照死亡顺序是吧？”
花婆婆错愕地望向江皖，但对视之时换来了江皖一个纯粹的笑容，“花婆婆是这样吗？”
花婆婆只能点点头，然后将一箱子通关文牒交给江皖，让她坐到不远处整理，等她坐定之后才拉了拉木槿，说起刚刚的事儿。“你听见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木槿刚刚一心在整理桌的东西上未曾留意，“说什么了？”
“她居然直接说出排列通关文牒的顺序是按照进入黄泉路的时间。”
木槿不明其意，“这怎么了？不就是按照通过黄泉路的时间算吗？”
花婆婆点了点自己手中这一份带有死亡时间的通关文牒，“一般人的想法不都是按照死亡时间排序的吗！”
木槿瞬间打了个寒颤，是啊，她们在地府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人死亡之后，会先到“九泉之下”焚香净身，然后才会到地府鬼门关，徘徊的时间没有明确的限制，这就导致，有人死了百年才会走入真正的十三站。加上近些年人间的医疗水平提高，踏入黄泉路还能救回去，所以，地府经过几次改革后，最终确定，通关文牒排序按照通过黄泉路的时间来算。过了黄泉，才是真的入了地府的名册，至于这些游魂要徘徊多久，就是后话了。
木槿思虑再三，想出了一种可能，“我带她走黄泉路的时候跟她说过，那里的人或许会被救回去，是不是因为这个……”
花婆婆也想不出来，只能宽宽自己和木槿的心：“或许吧。”
相比于江皖的简单分类，木槿要做的事情就复杂许多，首先她需要将亡者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自然死亡。
寿终正寝的，命数走到尽头的，经过全力抢救死亡的，因为各种疾病死亡的等等都属于自然死亡。
第二类，意外死亡。
主要指遭遇横祸死亡的。
第三类，冤死、枉死，还有被故意杀害的。
这群人一定要做特别标注，因为有变成恶鬼的可能性。
最后一类，便是自杀的。
木槿一边整理一边看向江皖，这人真是一会儿一个样，穿那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木槿很欣慰，但这才多久，就开始将袖子挽得高高的，干一会儿活还得起来下个腰，哪有一点端庄的样子。
地府对于死亡方式分类极其严格，就拿自杀来说。
纯粹自杀且无悔的、自杀时后悔有自救行为但未果的、自杀经过抢救时或者抢救后宣判死亡的、自杀几次后才成功的、一次自杀就死亡的、因为身体病痛自杀的、因为情感受挫自杀的、自杀过程中造成意外伤害了他人的，等等都需要详细分类并做补充说明。
由于百年来，地府与人间都在进行变革，所以，意外死亡的那些，也需要更多的证明材料。有的人下来了，但上面的材料不全，所以这一部分人往往需要等很久才能拥有通关文牒。
土地庙只是叙述客观事实，不加主观因素，只将已掌握的生平书写详细的通关文牒，至于这游魂未来的路和审判，不归土地庙管。
也有游魂的通关文牒会被酆都城打回重新核对，但也属于常规工作，并不算错误，只能说死亡和生存一样，有很多意外。
江皖的动作很快，半天就整理了一个箱子的通关文牒，且经过花婆婆的核对，错误很少。
花婆婆打趣儿着对木槿说：“比你强多了。”
花婆婆和木槿坐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处理文牒也时常搭一两句话，在说话间，江皖拿着一份通关文牒走了过来。
“花婆婆，这份通关文牒是不是需要延迟处理。”
木槿听她这么说也放下手上的东西，凑近花婆婆，花婆婆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地方有需要延迟处理的地方。
江皖看了一眼，然后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带着一点疑问喃喃着说：“奇怪，刚刚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又忘了。”
花婆婆当她是病了还没有恢复，便安慰她：“没事儿，可能是今天太累了，收拾收拾，我们吃饭吧。”
花婆婆的手艺相当好，晚饭色香味俱全。
黄泉路的天好像和他们开起了玩笑，来时狂风大作，到了晚上竟平静了下来，虽然屋外有散落的游魂接连走过，远方江河混着沙土的气息，然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惬意。
花婆婆喜欢在晚饭后温一杯酒，木槿对酒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地陪着花婆婆喝两杯。江皖则是一直盯着酒壶。
“我能喝吗？”江皖问道，自然是看向木槿。
木槿轻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问，自己又不是她的长辈，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呢。
江皖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一脸叹赏地看向花婆婆，“您酿酒的技艺又增进了不少啊，这花雕酒口感真是醇厚，而且还很柔和啊。”
此话一出，木槿和花婆婆皆是一脸惊诧，江皖怎么知道这酒是花婆婆酿的，而不是市集上买的？
“什么叫又增进？”木槿盯着江皖问。
江皖看她们的表情严肃，战战兢兢地放下酒杯，“我…我也不知道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花婆婆追问。
江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根据，脑子里也没有闪过任何记忆的片段。
“你想起这些的时候，有没有头痛的感觉？”花婆婆问。
江皖摇摇头，“没有任何感觉。”